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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含玉一个急刹车停到路边,宛珠吓了一跳:“你怎么了?”他正色看着宛珠:“你说,鸿莳在戏院的雅间里,你还说,他晚上要看戏?”宛珠被他的样子惊到了,只知道点头。沈含玉满面疑云的看着前方,慢慢的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怎么了,有什么古怪之处吗?”沈含玉点点头:“是,薛鸿莳和我从小就认识。他是独子,家里剩下的人都是女孩子,他母亲很严厉,望子成龙,所以那个时候家教很严,鸿莳的性格好,从未忤逆过他母亲,赵家从小就给他们家孩子定下一条不许看戏的家规。”听到这里,宛珠有些不解:“是么,这是什么奇怪规矩?而且若真施行起来可是不容易呢。”沈含玉看着她疑惑的表情,解释道:“是,鸿莳的妹妹们比他淘气许多,小时候她们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偷着跑出来玩,可鸿莳却没逾矩过。也许,立下这种规矩也和赵家的一些家事有点关系吧。他父亲出了名的爱看戏,我们那时候还小,却都知道薛景言是最爱养戏子鬼混的,谁晓得怎么给自家孩子定了这么一条规矩,也许是因为自己也知道不对吧,总之如你所说,这规矩定得确实奇怪。”宛珠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可我看你朋友却像是个中行家,谁出名谁不出名,讲得头头是道。看那架势,天蟾宝楼的小伙计个个都认识他,一瞧就是常客。你瞧,他家中的规矩看来是不管用的,所以你不必疑惑了,孩子总有长大了的时候,由不得家里做主。”
沈含玉的眼里疑云未散:“我还是觉得不对劲。当年鸿莳出国走得蹊跷,匆匆忙忙的,看着不像是出国深造,倒更像是逃走。”宛珠有点好奇:“你和他都那样好了,难道你也不知个中缘由?”沈含玉看着她,温和的笑笑:“不知。”“那你也没问?”“没有。”他长叹一口气:“并非我无情,我们这样的家庭,别说是外人,连自家人是否互相了解都没法咬得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事情屡屡皆是,越是显赫,就越多丑恶秘密,越是如此,这秘密就越金贵,要是想要保护这段友谊,我只好保持缄默。”宛珠陷入一时的沉默,沈含玉有些意外的看着她脸上了然的神情,良久,宛珠叹道:“你说的这些,我都…。了解。”她转过头去,避开沈含玉探究的目光:“我的家也是当地一个大户,我父亲很有钱,家中也有兄弟姐妹。我本来过得…还算不错。”这是她第一次讲起自己的事情,沈含玉听得很认真:“后来呢?”“后来,母亲去世了,我担心父亲把我嫁给不认识的男人,所以就…离家出走了。”她看着沈含玉,眼里的情绪已经被掩藏,很轻松的一笑:“就这么简单。”
沈含玉神情里的悲伤转瞬即逝,随即笑道:“那样也好。至少,你成功的逃离了之前的生活,又能好好过日子了。”
他开动车子,一路上沉默无言。虽面上平静,但许多复杂的情感还是冲击着他的心脏。看今天的情形,当年薛鸿莳的家中,一定是出了一件惊天丑闻,不然如今的他不会如此性格大变。沈含玉并没有忘记那天晚上那个落寞狂躁的薛鸿莳,他也不会看错。那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情,根本不是梦境。虽然薛鸿莳不肯告诉自己,但他并不怪他,但是如果薛鸿莳为此要付出代价,那么作为朋友,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去阻止。豪门的恩恩怨怨不比普通百姓家的清净多少,只不过有着金钱做粉饰而已,其实更丑恶。
他看看身边一直面朝窗外陷入沉思的宛珠,她刚刚也许只对自己说了一半实话,没关系,沈含玉偷偷告诉自己,这没什么。也许她和鸿莳一样,身上也背负着家中的丑闻和秘密,她不能面对更无法全盘托出。没关系,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他和这个女子既然有缘分作为夫妻纠缠在一起,他们就有的是时间。对于宛珠,他需要的绝不只是雁过留声,他要的是全部的了解,全部的交心。而对于鸿莳,他会尽全力维护他的尊严,也会一如既往的寻求二人的共同利益,因为朋友之间,不可用几乎没人禁受得起的人性做考验。至于爱人,沈含玉忽然释然一笑,也许是因为心态变了,他变得贪心。从前的他从未有过这般心情,每次面对这个女人,怜惜、委屈、幸福、快乐、还有…欲望这样的东西就会不知不觉流露出来。
人有七情六欲,沈含玉通过此日的交谈更加确定,宛珠和他的心灵之间一定有着一条无人知晓的秘密通道。他们之前的人生过得是那般黯淡。她不肯对自己交心,不肯完全的信任,不肯打开心扉,这让他相信这个女子一定走过和自己一样的心路。在一个尔虞我诈的世界里,在一个浮华若梦的生活圈子里,没有人能够做到真正不迷失。幸存下来的一定会得到因为曾经的固执而幸运的爱。
第八十七章()
二人在路边的馆子里吃了些东西,因为宛珠固执的表示自己不饿,便从简要了两碗驱寒的云吞。沈含玉看着宛珠的小脸在浓汤散发出的氤氲水汽里变得朦胧,不由摇头笑道:“这下好了,等我们吃完了,衣服上都带着一股肉云吞味,一出门就说不定有饿了的猫狗缩着鼻子跟过来,到时候一定好壮观。”宛珠心情大好的喝了一口汤,颇有闲心的开他玩笑:“就是要把你这个大少爷拉下水来,叫你油腻腻的回家去。”沈含玉闻着香味,顿时也觉得饿了,看见宛珠心情好,他也暗自高兴,便拿起勺子吃了起来。
这地方离驭竹弄剑不远,所以尽管吃完饭天色已晚,沈含玉也并不急着回家。他站在门口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对宛珠道:“得了,如你所愿。我真的可以‘油腻腻’的回家去了。”宛珠动作微小的活动活动因为窄小的高跟鞋而发烫的脚,不想沈含玉却瞧个正着:“我都忘了,今天跑了这么久,你肯定是脚疼了。”说着挽起袖子,蹲到宛珠跟前,朝她哼了一声。宛珠抱起双臂,悠哉悠哉的看着他道:“我说,沈大少爷,你这是要做什么?”沈含玉渐渐的满面通红,佯装生气的回头,声音却是极没底气的:“你到底上来不?”宛珠高傲的把小脑袋一转,别扭的道:“才不!”沈含玉看着有点气急败坏,忽然他坏坏一笑,站起来转身面对着她,卡住腿窝把宛珠往怀里一抱,又用力的转了一圈,只听劈了啪啦,宛珠的鞋子顿时不知去向,沈含玉开怀笑道:“走喽!”宛珠大惊失色,几乎忘了挣扎,咬牙启齿的锤着他的肩膀叫道:“沈含玉,你做什么?喂,我的鞋都被你晃掉啦你这个笨蛋!还有你的车怎么办……”
宁静的夜路上走着一对年轻男女,男子长身玉立,面若冠玉,深邃俊秀的五官在夜色的雕琢下显得眉目如画,他的额角有一滴汗水,却仿佛浑然不觉,正背着那女子一步一步走得坚定。那女子的身上还披着男子的衣服,赤着一对可爱的足,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看起来十分害羞。若是放在白天,这二人定会引起侧目,可这条路因为住宅者的身份都比较显贵,所以素来安静,更何况是在这样的晚上。
沈含玉背着她走了一会儿了,一开始她不肯就范,可又没有鞋,后来实在没办法,只好听话爬上他的背,沈含玉看起来很瘦,肩膀却让人感到坚实有力,一开始宛珠为了驱散尴尬总是没话找话的冷着脸问他干嘛这样,可沈含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嘴脸,理由就是他想散散衣服上的味道。一提味道,宛珠忽然不自觉的嗅觉变灵敏,她偷偷吸口气,他身上有股好闻的植物香,沈含玉平日酷爱茶和花花草草,乱七八糟的东西从来不吃不碰,这番保养果然让他闻起来很…舒服,宛珠羞红了脸,虽然在饭馆里吃了顿肉馄饨,可是他的身上没有任何让人不适的味道,反而…好闻得很。可再好闻也是男人的味道,和女孩子的细微差别还是能够区分出来。之前也不是没和女子挨得这样近过,同样是香气,闻起来却那样不同,为何沈含玉身上的味道就是会让人脸红心跳呢,真是个烦恼的问题,宛珠甩开思绪,赶紧把这些杂念从脑里赶走。
沈含玉见她不说话了,便问道:“你怎么了?你生气了吗?”他忽然显得有些紧张:“怎么,难道我真的很臭么?”———— “一点也不,其实很香。”宛珠在心里偷偷的回答,可嘴上还是很硬:“你怎么知道的,快被你熏死了!”沈含玉的脸黑了一下,又转为红,气得头筋直跳:“你这么重,都要压死我了!还说风凉话!”宛珠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理他。
虽然嘴上各自不饶人,可这一路走来,他们的气氛却很微妙,有一种说不出的…。温馨,这段路不长,走了不一会儿就快到了,沈含玉感受到宛珠的体温,有些舍不得停下,便放慢了脚步。谁也没说话,只有沈含玉的脚步声轻轻的回荡在街道上。
快要到了,沈含玉忽然站住,声音因为沉默而沙哑,他不大自然的问道:“你没睡吧?”宛珠沉默了一会儿,轻咳一下才恩了一声。沈含玉无奈的笑笑,刚要说话,忽然前面驶过来一辆车,灯光打得极其耀眼,晃得二人都始料不及,宛珠急忙转过头去避开这股强光,忽然想到沈含玉没有手可以遮挡双目,便伸出一只纤手,挡在他眼前。
那车熄火停住,从驾驶位置上跳下来一个人,满眼惊讶的看着沈含玉二人,不可置信叫道:“三弟!”
那人正是沈含玉的二哥含青。他初见沈含玉背着宛珠之时的惊讶被迅速的掩盖过去,他挠挠头傻笑一下,急忙跑到车的另一边打开门,随之牵下来一个穿着湖蓝西式大衣的女子。
沈含玉颇感意外,但面上还是很镇定,随意的答应了几句。原来沈含青带着未婚妻来拜访沈含玉,一听他不在家,因为不愿意等待,便要离去,谁知路上刚好碰到弟弟,比较意外的情况就是他竟然背着一个女人。这在沈含青对弟弟的全部了解里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宛珠觉得害羞,想要下来却发现自己没鞋,只好任由他背着,沈含玉的脸上毫无尴尬之情,他很平静的说了句“让二哥和罗小姐久等了。”就带着二人重新进了家门。
宛珠的脸上好像被铁熨斗烫过一般火热绯红,一进屋赶紧打了个招呼就跑掉了。沈含青憋不住的笑了个痛快:“我说三弟,你二哥我还没来得及介绍罗小姐给弟妹呢。”一旁的罗梦元怕沈含玉的尴尬,急忙在私下偷着捏沈含青的手,谁知他倒不领情,反而转过头大方说道:“没关系,梦元,三弟可是世上最不矫情的人,我和三弟不必避讳这些。”罗梦元懊恼的红了脸,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左右不是,只好瞪了未婚夫一眼,沈含玉笑笑,佯装不知的替她解围:“罗小姐,之前对您的冒犯实在不好意思,今天外面不暖和,是不是有点冷了。屋子里有暖炉,还有刚弄好的手筒,让羽辉带着你,先过去暖暖身,我给二哥看看家里种的花,马上过来。”罗梦元知趣的点点头。
沈含玉看着罗梦元远去的背影,摇摇头:“既然你不大喜欢她,为何又改变主意了?”沈含青轻佻的扬起眉毛:“喜欢不喜欢,要看跟谁比了,和你比,我是要差些。”沈含玉但笑不语。“三弟,你娶了云小姐,可是当真?”“那有何假?”沈含青的眼里仿佛藏了一把刀,笑容也掩去了一些:“听父亲和大哥说的时候,我是绝对不信的。我说,得亲自搁三弟嘴里说出来,我才有得信。”他看着沈含玉莫测的表现,忽然表现的急切,脸上有着即将探知秘密的兴奋:“三弟,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你说过,王家那边的人要少碰来着。原来你是要给自己留着啊,哈哈哈。”这种辛辣的揶揄没有撼动沈含玉的表情,他既不肯定也不否定的态度让沈含青自觉无趣,他收敛了一下笑容,有些无赖的问道:“你何时成亲?”“很快,一定在二哥的前面。”沈含青的眼睛眯细了一下,伸手用力握了握弟弟的肩膀:“罢了,虽然父亲和大哥都有顾虑,可是你若能找到个可心的女人,二哥也替你高兴。”沈含玉的脸色隐藏在黑暗中,看不到表情的他轻轻一笑:“二哥,你担心什么我晓得。这次婚姻其实并非如你所想,我和宛珠,都是迫不得已,但既然走到这步,我会尽量做到让父兄们都满意,不会给家里添任何麻烦。”
沈含青定定看着弟弟半晌,噗嗤一笑:“互相开个玩笑而已,三弟何必如此认真。我知道你难处,不必跟我客气,更何况你就算是做得再不堪,也碍不着我。但既然你和云小姐已经有了这层缘分,那就好好珍惜,别人我可说不定,这个小姑娘,你是一定有十层把握将她牢牢抓在手心里,二哥看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