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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秋星耀失笑,“他的遗愿将会成为我后半辈子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吧。”
角落里忽然传来惊叫。
“李医生晕倒了!”
“你们让开点!别围在这里!”
他们同时看了过去,白医生朝那边走去。
“元帅一定不希望这样的。”袁天喃喃道,“如果你死了,难道你会希望元帅痛苦一辈子吗?”
“我有时候希望他快点忘掉我,再找一个,有时候想想又觉得不甘心,还是一辈子念着我好。人就是这么矛盾啊。”秋星耀笑着感叹,只是笑容没有平时那么神采飞扬。
如果我死了呢?袁天黯然。
“哎,你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秋星耀捶了他一拳,“等我真死了再想这些也不迟。”
雷文诺和秋星耀历经风雨,出生入死多年,感情自然不同。如果我死了,卓帆会为我难过吗?又会难过多久?真的希望看到他难过吗?
“雷文诺来了,准备开始仪式。”秋星耀拍了拍袁天。
差不多把战后事宜处理完毕,袁天得以空闲,接到了卓帆的电话。
“我看到你们获胜的消息了,祝贺你们。”卓帆笑容温和。
远离战场的人大多关注好消息,忽略了胜利背后的牺牲,但袁天也宁可卓帆远离悲伤。
“你什么时候回来?”卓帆无限期待,“我约我爷爷见面。”
曾经袁天也无限期待回帝都星和卓帆的家人会面,可突然之间,袁天只想躲避这一天,好像一旦定下什么,将来会带来更大的伤痛。
袁天支支吾吾道:“呃……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所以一时半会还抽不出时间回来。”
“哦。”卓帆高涨的情绪显然有点受影响,不过还是体贴道,“没关系,那就等你忙完。”
袁天随意地嗯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习惯了袁天热烈的目光,现在视线的闪躲让卓帆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并没有深想,只以为他是太疲劳,于是主动挑起话题:“啊,对了,我老师这边的项目快结束了,我会向他提做驻军机械师的事,说不定我们很快就能天天在一起了。”
袁天有点提不起兴致:“没有关系,反正也不着急。而且就算你驻军,我们也不一定能经常见面。”
卓帆有点发懵,以前还是编外人员的时候,每天晚上他都会摸到实验室来,为什么真驻军了,反倒变成不能经常见面了?
“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袁天抓了把头发:“没什么,可能有点累吧,我想先去休息一会。”
“那好吧,等你有空了我们再聊。”卓帆告别后关闭通讯。
明显能感觉到袁天在敷衍,满心的期待化作郁卒,卓帆感到心口被堵得发闷。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离别时的拥吻仿佛还是昨天,为什么一回头就变了呢?难道他的感情那么快就从浓情蜜意变成相看两生厌了?不,还不是两生厌,还是袁天单方面的,自己还沉浸在爱情的喜悦之中。
也许是想多了吧。卓帆自我劝说。
这时阿奇伯德叫他过去一趟,他便暂且放下杂念。
“老师,你找我?”卓帆走进办公室站在阿奇伯德面前。
阿奇伯德递给他一份资料:“路菲勒教授将会开一次特别学习班,这恐怕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开班授课了,只有三个名额,我向他推荐了你。这是他的讲课资料,你先预览一下。”
路菲勒教授也是帝国著名的战机机械师,虽然名声不及阿奇伯德,但致力于机械生命的研究,那是一种全新的概念。
“开班?”卓帆翻了一下时间,也就一个月后的样子,“老师,我正要跟你请示,我想去做一段时间驻军机械师。”
“驻军?也好,多一些实践经验对你有好处,等你学完回来去吧。”
“可是我……”卓帆犹豫了。
阿奇伯德发现他神情古怪:“你该不会是不想去听课,立刻就去驻军?”
卓帆十分为难,路菲勒教授年事已高,几乎已处于半隐居状态,他愿意公开授课的确是非常难得的机会,阿奇伯德学生众多,把名额留给卓帆也是对他寄予了期望。
阿奇伯德也不勉强:“你再考虑一下吧,驻军不急于一时,路菲勒教授的课你要是错过,可就没有下次了。”
袁天这边也无法真正空闲,很快就出了点令他始料不及的意外。
月琴星战斗结束后,白医生返回帝都星,没过多久就回到驻地,但是双眼受到了非常严重的灼伤,导致双目失明。
曾经漂亮的眼睛起泡溃烂,再也无法睁开,碧绿的宝石从此蒙尘。
别人问他原因,他也不说,只是笑笑转移话题,可任谁都能看出他掩饰不了的悲伤。
失明影响了白医生的工作,一方面他自己需要养伤,另一方面他还无法习惯黑暗和借助外物。
白医生的缺席本应有李韵顶上,可她新婚丧偶根本无法专心工作,甚至在治疗过程中发生失误,差点把小伤治成大伤。
按理说袁天没必要去管这些琐事,但他心有杂念,于是亲自找到李韵。
“我建议你暂时回家休息一段时间。”袁天对李韵说。
李韵面容憔悴,眼睛红肿:“袁将军,你是要把我赶出荣耀军团吗?”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可以给你批假,等你调整好状态再回来。”
“我不会走的!”李韵坚定道,“这里是他的战场,也是我的战场!请不要把我换掉!请再给我点时间!”
“一个晚上,我只能给你一个的时间。”
“是。”李韵悲伤道,“袁将军,你有经历过爱人离开吗?”
“没有。”袁天保持着绝对的冷静,“我只是希望你能坚强一点,把悲伤的时间减少一些,你是一名军人,还有很多人等着你去救。”
李韵笑容苦涩:“没错,可这句话总是说来容易做来难。”
袁天离开后经过白医生的诊室,看见他正戴着一副眼镜给人治疗。等伤员走后,他依靠在门口说:“你不去休息吗?”
“我没有关系。”白医生淡淡道,“你怎么来了?”
“我刚刚找李韵谈了一会。”
白医生脱下手套,转向袁天,袁天一看见他受伤的眼睛就一阵心痛。
“她的事情我会安排好,你不用担心,她犯的错误我来为她负责。”
“我没有责罚她,你不要说得我那么不近人情。”袁天走进诊室关上门,“我是在说你,你的眼睛到底是谁弄的?”
白医生只是摇头:“没事。”
袁天叹气:“行吧,你不肯说我也不勉强你。等你伤口长好了,去换个生化眼。”
“早就瞎了,还要眼睛干什么?”
白医生的语气不同于一贯的温柔,格外生硬冷漠,甚至带着切齿的恨意,以至于袁天差点以为耳朵出了问题。
“你说什么?”
白医生缓缓呼出一口气:“没什么。你放心吧,我保证我这边不会再出问题了。”
袁天还想说什么,接到了雷文诺的电话。
“立刻到会议室来一趟!”雷文诺不容置喙。
袁天心头一紧,每次雷文诺用这种语气说话便意味着有非常重要的事,他不敢耽搁马上赶去会议室。
会议室里元帅的面前一整面墙都是星图。
“袁天,你来看。”星图映衬出雷文诺伟岸的身躯。
无垠的宇宙中点缀着几颗行星,一片陨石带以均匀的速度旋转,带动碎冰和尘埃,形成美丽的海螺纹。
雷文诺低沉的声音回荡在会议室里:“刚才我与帝都星那边开了个短会,他们希望我把战线往前推进,进驻海螺漩涡并进攻魔龙人,你有什么看法?”
在以后的很多年,袁天回想起这一天,都无比痛苦,如果时光倒流,他绝对不会再说出这番令他后悔终生的话。
“我赞成。”袁天说,“如果以海螺漩涡为据点,我们可进可退,压缩了魔龙人的可活动范围,说不定就能一举将魔龙人剿灭。如果反被魔龙人占据,将会形成胶着局面,过去取得的胜果早晚会被消耗光。”
雷文诺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地凝视着星图。
“元帅,我说的不对吗?”
雷文诺垂首:“不,你说得很对。”
“那你是有什么顾虑呢?”
雷文诺浓黑的眉毛皱起:“我的感觉很不好。”
“战斗直觉吗?那再观望观望?”
“可就像你说的,海螺漩涡一旦被魔龙人夺去,后果难以预料。”
袁天明白雷文诺的犹豫,静静地站在他身边。
“袁天,明天陪我回帝都星,眼下这些人远远不够。”雷文诺揉着太阳穴。
“啊?回帝都星?”现在的袁天最害怕的恐怕就是回帝都星,他还没有想好如何向卓帆交代。
“有问题吗?”雷文诺问。
袁天腰杆一挺:“没有问题!”
应该不会那么巧遇上吧?
袁天想得很美,但根据墨菲定律,最担心的往往是最有可能发生的。
卓帆在军部参加了一天的需求会议,一直到傍晚才结束。
“真没想到阿奇伯德教授派的代表那么年轻,我很期待将来能有机会与你合作。”一位中校把卓帆送到门口。
卓帆一出大门就看见不远处停着一辆车,背靠在车上的不是别人,正是袁天。
中校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荣耀军团的人啊。”
“他们来做什么?”
“要人要钱要装备,荣耀军团名气响,付出的代价也大,挺不容易的,我看他们天天都来。”
“天天?”
“有五六天了吧。”
卓帆忽然向中校伸出手微笑:“谢谢你,卡顿中校,请留步吧。”
“慢走,路上小心。”中校挥手告别。
为什么他回来了也不来见我呢?就算很忙,告诉一声总可以吧?
卓帆注视着袁天的背影,思绪杂乱。
他究竟怎么了?
卓帆犹豫许久,发了一条讯息:“在忙什么呢?”
远处的袁天摸出通讯器,一会低头沉思,一会仰天长叹,一会抓耳挠腮,磨蹭了半天回复道:“刚刚处理完公事,正在去食堂的路上,我很想念和你一起吃饭的日子。”
这一刻,卓帆心中一阵绞痛,在这一秒之前,他都不知道原来心真的是会痛的。
他深呼吸回复道:“那好,我约了我爷爷,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那边袁天又呆了半天,歪着脑袋思索了很长时间:“我也想,可我们离得那么远。”
“不远。”
袁天盯着屏幕上的这两个字发呆,还来不及思考,电话就响了起来。不好的预感笼罩心头,他压抑住狂跳的心,按下接听,卓帆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卓帆!”袁天又惊喜又慌张。
可卓帆的脸冷得吓人:“你回头。”
“什么?”袁天表情僵住。
“你回头。”卓帆冷冷重复。
袁天猛然回头,看见了站在树下的卓帆,脑中嗡的一声。心跳快如骤雨,袁天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卓帆面前,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卓帆拧着眉头:“为什么骗我?”
袁天从头僵冷到脚心。
“你人已经回到帝都星了,为什么还要骗我呢?”
卓帆的质问像巨锤砸得袁天头晕目眩,他本来就不是什么伶牙俐齿的人,为了编几句谎话已绞尽脑汁,现在与卓帆面对面,思维完全停滞。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袁天慌道。
“你不想看到我?”卓帆不可思议道。
“没有!绝对没有!”袁天日日夜夜都在思念卓帆,可越是想他越是不敢见他,李韵哭泣的声音像魔咒一样萦绕在耳边,无休止地折磨。他还没想好,他还没有在随时可能的牺牲和弥足珍贵的爱情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
卓帆有气无力道:“好,那我们去见爷爷。”
袁天大惊:“你真的约了你爷爷?”
卓帆的表情裂了,再也难以维持伪装:“你那么害怕干什么?”
“我、我没有害怕,我只是……”
“袁天,你在耍我是不是?”卓帆咬牙切齿,愤怒溢于言表。
“什么耍你?”袁天没明白,或者说他不敢去想明白这个“耍”字意味着什么。
“你根本就没有打算见我爷爷!”
“不是的,我要见的!但是、但是,不是现在……我还需要点时间,我……”
“我向老师申请了做驻军机械师,老师同意了。”卓帆完全不给袁天喘息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