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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片夜空下,有人安然入睡,有人被回忆吞没——
城郊,别墅区。
穆司爵几年前买下这幢别墅,只是为了来A市能有个落脚点。
一共来这里住过多少次,穆司爵没有兴趣去记。
但是很奇怪,和许佑宁在这里住过几次——他记得一清二楚。
第一次,是他带着她来A市办事。
第二次,是她把他从车轮底下推开,出院后暂住在这里养伤。
算一算,许佑宁逃走已经半年了。
这半年里,穆司爵没有回忆过和许佑宁在这里的点点滴滴。
可是当他再回到这里,那些点滴突然汇聚成潮水,清晰的涌进他的脑海里,他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和许佑宁在一起的一幕幕就这样直接而又尖锐的浮上脑海。
穆司爵觉得可笑。
许佑宁走后,他恢复从前的生活状态,让自己看起来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可是,手下不敢在他面前提起许佑宁,连跟他最亲近的阿光都对许佑宁避而不谈。
现在他才明白,如果他看起来真的没有受到影响,怎么可能连阿光都避讳许佑宁的名字?
这一刻,他站在这里,和许佑宁共同度过的记忆又怎么可能那么清晰?
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许佑宁。
阿光站在穆司爵身后一米处,从他的角度看过去,穆司爵的背影高大伟岸,充满了强者的压迫力,冷峻且坚不可摧。
可是,他却从穆司爵侧脸的轮廓里看出了他的低落和想念。
他……是在想许佑宁吧。
此时此刻,他和许佑宁在同一座城市,许佑宁在另一个男人身边。
不偏不倚,那个男人还是他和陆薄言的死对头。
三十多年的人生,穆司爵一路呼风唤雨的走过来,可谓是顺风顺水。
许佑宁——大概是命运派来教他什么叫“无奈”的。
阿光往前走了几步,试探性的小声问:“七哥,没事吧?”
“会有什么事?”穆司爵的声音像裹着一层冰一样,又冷又硬,听不出什么情绪,“你回酒店吧。”
阿光不放心的检查了一遍别墅的安保系统,又叮嘱贴身保护穆司爵的兄弟几句,最后才放心的离开。
回酒店的路上,阿光忍不住想,穆司爵这次来A市,想不想看见许佑宁呢?
不管穆司爵的答案是什么,他是想的——他很想知道许佑宁回去之后过得怎么样。
可是许佑宁在康瑞城身边,去找她太危险了,他选择放弃。
新的问题是,如果穆司爵也和他一样想去找许佑宁,也明明知道去找许佑宁需要冒险——
那穆司爵会不会像他一样选择放弃呢?
阿光还没纠结出个答案,放在一边的手机就响了,他随手接通电话,听筒里传来手下着急的声音:“光哥,你和七哥在A市的事情,康瑞城的人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有什么好慌张的?”阿光训斥手下的兄弟,“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惊小怪了?”
“不是,我们是担心那个……许佑宁”手下小心翼翼的说,“我们一直都在猜测,许佑宁外婆的死是不是和七哥有关,所以许佑宁才会主动揭穿自己是卧底的事情,彻底跟七哥反目。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七哥在康瑞城的地盘上,许佑宁会不会去找七哥?”
阿光还记得许佑宁是带着滔天的恨意走的,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过了半晌,阿光终于抓到手下的语病,呵斥了一声:“什么‘在康瑞城的地盘上’谁告诉你们A市是康瑞城的地盘了?”
只要陆薄言还在A市,这座城市就不可能成为别人的地盘。
手下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口误,连连道歉,阿光趁机佯装生气挂了电话。
说实话,阿光也很好奇——
如果许佑宁知道穆司爵也在A市,她会有什么反应?她是不是还固执的认为穆司爵就是杀害她外婆的凶手?
她是不是依然把穆司爵视为仇人?
如果阿光看得见此刻的许佑宁,他一定不会再有这样的疑问——
老城区,康家老宅。
康瑞城不知道哪来的好心情,回来后破天荒的叫人准备了一桌宵夜,还硬拉着许佑宁一起吃。
许佑宁刚吃晚饭没多久,没什么食欲,吃得自然不是那么高兴。
康瑞城打量了许佑宁一番:“苏简安生了一对龙凤胎,你不替她高兴高兴?”
许佑宁忍不住吐槽:“不要告诉我,你突然要吃宵夜,是为了替简安庆祝。”
“不,我是为了告诉你另一个消息。”康瑞城放下酒杯,目光沉沉的看着许佑宁,说,“你的机会来了。”
许佑宁不太能理解:“什么机会?”
康瑞城说:“穆司爵来A市了。”
A市和G市,相隔着几千公里的距离。
这半年,许佑宁一直劝自己,不要想穆司爵。
多深的想念,都跨不过僵硬的几千公里,而且还会让她在康瑞城面前露馅。
也许是演戏演得久了,一听说康瑞城在A市,许佑宁不发愣也不意外,眼神迅速冷下去,恨意浮上她漂亮的眼睛,声音里夹着浓浓的杀气:“他为什么来A市?”
康瑞城不动声色的留意着许佑宁细微的反应,说:“表面上看起来,他是来看苏简安的。但是,肯定还有其他事情。”
“不管他还有什么事。”许佑宁冷冷的说,“我只知道,这是一个替我外婆报仇的好机会。”
康瑞城不答反问:“你确定?”
许佑宁杀气腾腾,条分缕析的说:“A市不是他的势力范围,他的人也不在这里。陆薄言刚当上爸爸,所有心思都在两个孩子和简安身上,不可能顾得上穆司爵。
“也就是说,穆司爵目前的防御只有他带来的那些人——这不仅对我而言是个好机会,对你同样也是”
康瑞城问:“阿宁,你是认真的?”
许佑宁目光凌厉的看向康瑞城:“你不是吗?”
实际上,她才不是认真的。
但是,康瑞城不就是想看她被仇恨冲昏头脑、失去理智,迫不及待的想找穆司爵报仇的样子吗?
那她就演给他看。
反正她知道,最后康瑞城一定不会让她动手。
果然,康瑞城很快就换上认真严肃的表情:“佑宁,碰到跟你外婆有关的事,你还是没办法保持冷静。”
许佑宁冷冰冰的看向康瑞城,似乎真的没有听懂康瑞城的话:“你什么意思?”
“你刚才太冲动了的意思。”康瑞城让人撤掉酒,泡了茶送上来,“穆司爵的势力不在A市,我们在A市对他动手的成功率,确实比在G市大。但是你忘了,目前我们还没站稳脚跟,再加上陆薄言在A市只手遮天,我们贸贸然对穆司爵下手,风险很大。而且你跟过穆司爵,常年跟在他身边的人是什么水平,你不清楚吗?”
许佑宁当然清楚,常年跟随保护穆司爵的那几个人,十个她都打不过。
不过,她的愤恨,本来就是演给康瑞城看的戏。
当着康瑞城的面,她还是得把这场戏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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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3章 挑了同一个时间()
许佑宁心有不甘的看着康瑞城,康瑞城却始终一副刀枪不入的样子,连深邃的眉目都显得分外冷硬。
最终,还是许佑宁软下肩膀妥协:“我知道错了。”
“你没有错。”康瑞城给许佑宁倒了一小杯茶,安抚道,“仇恨面前,常人本来就不能够保持平静。”
特别是许佑宁这种脾气、又压抑了半年的人。
没错,诚如许佑宁所料,康瑞城只是在试探她。
听说穆司爵在A市,和她在同一片土地上,如果许佑宁没有表现出该有的愤恨,而是犹豫走神的话,康瑞城想,或许他可以不用再信任许佑宁了。
可是,最后许佑宁的反应,完全是他想要的。
说起来,这半年来许佑宁的表现一直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也许他从一开始就想多了,他早就应该像以前一样信任许佑宁……
许佑宁冷静下来,垂下眉眼:“我想去医院看看简安和她的孩子。”
康瑞城的眸底掠过一抹犹豫:“你……”
许佑宁知道康瑞城在犹豫什么,抬起头看着茫茫夜空,目光没有焦距:“我只是偷偷看一眼,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康瑞城放下茶杯:“我收到消息,陆薄言安排了一队精英在医院保护苏简安母子。”
许佑宁知道这是警告,不甚在意的笑了笑:“不要忘了我最擅长什么。”
除了演戏,她最擅长的就是潜入。
陆薄言安排了一队精英人马在医院防护,虽然说会给她带来挑战,但是不一定能拦得住她。
康瑞城了解许佑宁的脾气,自然也知道他劝不住许佑宁,只好问:“需不需要给你安排后援?”
许佑宁好笑的看向康瑞城:“你怀疑我?”
“不是。”康瑞城第一时间就否认道,“我只是担心……”
“你急什么,我不是那个意思。”许佑宁轻轻松松的笑起来,“我是问你——你怀疑我的能力?”
康瑞城一愣,笑了一声:“阿宁,我更不是这个意思了。”
许佑宁不以为然的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你怀疑我退步了也正常,毕竟我好久没有行动了。明天让我一个人去吧,正好证明给你看一下,我还是不是以前那个许佑宁。”
她最后那句话,明显不止一个意思。
“还是安排人随身保护你吧。”康瑞城的语气软下去,“我还是担心……”
“不用担心。”许佑宁一副毫无压力的样子,“你不要忘了,苏简安是拿我当朋友的。不管陆薄言怎么提防我,在她心里,我始终是照顾她妈妈长大的那个许奶奶的外孙女,不是她的敌人。就算我被陆薄言的人抓着了,她也会要求陆薄言放了我。”
“……”
见康瑞城不说话,许佑宁又补上一句:“再说了,谁告诉你陆薄言的人一定能抓|住我可?”
康瑞城终于不再劝说什么,只是叮嘱道:“注意安全。有事的话,及时联系我。”
“放心吧。”
许佑宁留给康瑞城一个微笑,转身上楼。
回到房间,她脸上的笑容才一点一点消退,神色渐渐变得深沉。
至此,她大概已经全部打消康瑞城对她的怀疑了,否则他不会同意她一个人去看苏简安。
可是,万一真的被陆薄言的人发现,她该怎么面对苏简安?该怎么告诉苏简安,她从来没有想过伤害她?
最后,她又该怎么说出回到康瑞城身边的真正目的?
这个晚上,许佑宁睡得并不安稳。
一夜一天,眨眼就过。
第二天傍晚,天将要黑的时候,许佑宁换了一身轻便的黑色贴身运动装,去车库挑了辆低调的小轿车,开往医院。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她出发的同一时间,穆司爵也在从市中心往医院赶。
康瑞城说的没有错,穆司爵来A市,并不单单是为了看苏简安。
为了不让自己有时间去做别的,他把三天的行程缩短成两天,今天去看了陆家的两个小家伙,明天一早就启程回G市。
穆司爵到医院的时候,正好碰上同样刚到的沈越川,两人停好车,一起往妇产科走去。
沈越川看了看时间:“这个点,不知道那两个小家伙会不会睡着了——得看他们给不给你面子。”
事实证明,西遇和小相宜非常给穆司爵面子。
两人到套房的时候,客厅里只有刘婶一个人。
刘婶说:“真不巧,陆先生陪太太去做检查了,小少爷和相宜还没醒。”
“没关系,我进去看看。”穆司爵说,“顺便等薄言和简安回来。”
“也行。”刘婶多少是有些忌惮穆司爵的,小心的说,“不过,你们千万小声一点啊。西遇还好,相宜醒了会哭,除了先生和太太,没人能哄住她。”
刘婶这么说,穆司爵的兴趣反倒被勾起来了,推开房门,一眼就看见角落的两张婴儿床。
他走过去,两个小家伙躺在床|上睡得正熟,看起来就像精心制作的迷你版的陆薄言和苏简安。
真正令穆司爵感到神奇的,是新生儿原来这么小。
两个小家伙看起来不过他的几个巴掌大,细胳膊细腿的,漂亮可爱,却也分外脆弱,就像刚刚降生的小天使,令人不由自主的想呵护,想把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统统捧到他们面前。
穆司爵一颗心脏不自觉的变得柔软,他想,如果当初他可以狠下心,强行留下许佑宁,他们会不会也有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