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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要做,就得把事情做得漂亮,干干净净,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萧林远毁掉了那张墨牡丹。
参赛作品遗失,或者是意外导致破损的事情每年都有,而且集中发生在中小学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颁奖典礼,评委会不可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公开对多达上千副作品一一点评,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透明度。
在萧林远看来,这样做理所当然,再正常不过。
谢浩然的参赛个人信息表上,父母资料表格上都清清楚楚填写着“亡故”。这种情况很少见,萧林远专门给自己在教育局的熟人打了个电话,确认信息真实,谢浩然也是三旗村村民后,这才不再犹豫,烧掉了那张墨牡丹。
欺负人要看具体的对象。有权有势的肯定不能惹,无权无势的就能肆意欺压。对此,萧林远也有充分的理由:我也是父亲,我也有一个正上初中三年级的儿子。现在的教育成本如此昂贵,想要让我的儿子成龙上天,光靠单位上每个月那几文仅能糊口的工资怎么够?
如果萧林远知道发生在七十二中学会议室里的那些事情,就算给他一百个胆子也绝对不会这样做。他也不知道评委会里有人按照上一张入选者名单的奖项排名,提前把谢浩然获奖这件事告诉了段伟松,还早早就给于博年送去了颁奖典礼的入场券。
你有熟人,我也有熟人啊!
其实整件事情萧林远计划得很周密。但他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肯定在某些问题上疏忽大意,产生遗漏。
……
谢浩然从侧面台阶走近那张桌子的时候,站在舞台上正对各个获奖者作品进行介绍的女主持人微微有些发怔。她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将停滞片刻的讲解继续下去。只是眼睛释放出疑惑目光,视线也不自觉朝着谢浩然身上移动着。
萧林远一直注视着谢浩然。看着他走到桌前,拿起毛笔,蘸墨,然后在纸上挥舞。
说实话,从颁奖仪式开始,萧林远心里一直惴惴不安。他生怕突然有人冲出来高喊“评选不公”,或者是“获奖名次有假”之类的话。
怕归怕,但如果事情真的发生,也必须面对。萧林远与另外两位合谋者商量过,一旦出现这种情况,立刻叫保安把人撵出去。
一切都要以事实为依据。比赛作品的问题不大,虽然被更换过,却也没人能够从中挑出毛病。书画比赛毕竟不是语文数学考试,有标准答案可以对照,可以根据考卷上的对错计算得分,从高到低排出名次。
书画作品讲究意境。抽象画就是最好的例子。萧林远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国际知名画廊里那些售价几十万,甚至数百万美元的抽象画究竟好在哪里。杂乱的线条,混乱无序的色彩堆积,没有任何逻辑可言的物体勾画,再加上一个玄而又玄的标题,就构成了一张张被列为世界级美术品的传世艺术品。
萧林远根本不怕有人站出来要求参赛者作品对比。他看过小学、初中、高中三组所有的参赛作品,能够用于替换的对象都是自己精心选择。即便有人提出质疑,也无法从中挑出毛病。
他之所以敢收取戚建广的银行卡,让戚薇以第三名的获奖者身份站在台上,是因为那副《戴胜与杜鹃花》很特别,是整个高中组所有参赛作品当中,唯一的一副工笔花鸟。虽然作品质量不算上乘,另外两名评委也提出质疑,却被萧林远以“应该鼓励这个类型的参赛者,总不能年年评选都是写意作品获奖”为理由,搪塞了过去。
如果要说整件事情里有什么破绽,那么一定就是那副墨牡丹。
那是唯一被毁掉的参赛作品,也是萧林远相信无论任何人看了都会为之赞叹的高水平国画。
没有高声叫骂,没有愤怒到肌肉扭曲的表情。谢浩然很冷静,运笔姿势流畅,表情自然,仿佛那是他的工作。
女主持人觉得很奇怪:按照正常的节目流程,现场表演的书法名家显然上场时间太早了。
萧林远不认识谢浩然,也没有看过他的照片,更不认为举止平静的谢浩然是危险的闹事者。他侧过身子,疑惑地问另外一名评委:“那个人是谁?怎么安排现场表演的人换了?还是电视台那边临时增加了什么特殊环节?”
被问的评委也是满头雾水:“不知道啊!没听他们说起过。”
一种不太好的感觉在萧林远身体里弥漫。他转身朝站在不远处的保安队长招手,将其叫过来,指着舞台侧面的谢浩然,压低声音道:“去看看那人在干什么。”
昨天布置会场的时候萧林远也在这里。他以大赛组委会的名义,给保安队长塞了个红包。数额不大,也就几百块钱。在对方的道谢声中,萧林远再三叮嘱“一定要确保明天的会场秩序,发现任何不明身份的人就立刻将其控制。”
这样做很正常。电视台方面邀请的嘉宾有市府官员,还有德高望重的离退休老干部。萧林远相信保安队长知道该如何处理。
……
狼毫笔在宣纸上写下最后笔画的时候,谢浩然眼角余光瞟见了走到近前的保安队长。
那是一个身材健壮的中年人。因为无法确定谢浩然的身份,他保持着不必可少的戒备,脚步也放得很轻,没有影响到主持人正在进行的获奖者作品介绍。
“请问你在干什么?”保安队长问得很小心,声音很轻。
谢浩然眼睛里染上了一抹微笑。他将身体侧开,让出足够的位置。在如此近的距离,保安队长可以清清楚楚看到宣纸上的那些字。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二十四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耳熟能详。尤其是“保安”这个行业,更是要求人人能够背诵,随口就能说出。
保安队长心中的戒备与怀疑瞬间消失。谢浩然在他心目中的身份也从“怀疑对象”,立刻变成了值得尊敬的“书法名家”。
原因很简单:如果是抱有不明企图的人,怎么可能在这种场合,堂而皇之写下二十四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如果是想要闹事的家伙,怎么可能写得如此好字?虽说保安队长没有过于高深的鉴赏能力,可是书法文字的优劣好坏,却一眼就能判断出来。
谢浩然根本就没想过要从观众席上站起,振臂高呼“我才是真正的获奖者。”
那当然也是解决问题的一种方法,却并不可取。
谢浩然肯定自己的获奖者资格被别人顶替了。但是这种事情他无法拿出证据,甚至连找到自己参赛作品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于博年或者段伟松在场,事情都会变得容易处理。可问题是,他们两个都不在这里。
“功成名就”具有时效性。在公开场合获奖,与事后查明真相再补发奖项,对修习《文曲》功法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增补行为。如果把前者非功法增补程度看做是一百分,那么后者最多只有十分,甚至更少。
这就是为什么谢浩然一直没有去找斯科尔森的真正原因。
第七十一节 时间、误差、精准引导()
他宁愿让这个心怀叵测的法国佬装聋作哑。等到时机成熟,谢浩然会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把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夺回来。那样一来,就能让自己的收益程度成倍增加。
在谢浩然看来,能够把自己从获奖者名单上刷下来的那些人,要么是有所倚仗,要么就是做足了各种准备。这里是对方的主场,他们既然敢做,就肯定有着对付现场发难者的各种手段。别的不说,光是看看环立在舞台四周,那一个个膀大腰圆,魁梧健壮的保安人员,就能明白对方的良苦用心。
从一开始,谢浩然就没有流露出愤怒表情。那样做,只会把自己的意图清清楚楚写在脸上,然后被人抓住,从场馆里一脚踢出去。
他需要一个公开展示自己实力与身份的机会。
舞台侧面这张桌子是最好的媒介,笔墨纸砚是最强大的战斗武器。
选择书法,而不是现场作画,那是因为诸多条件的限制。主持人对五名获奖者的作品介绍时间很短,颜料需要现场配比,对纸质与毛笔的要求也比较高。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舞台与观众席之间的距离。
谢浩然修炼实力不断得到提升,《文曲》功法深厚度迅速增加,各种对应的文学艺术知识也在不断积累。区区一幅墨牡丹对他来说毫无困难,也有绝对把握在四分钟内完成一幅新作品。然而,“近大远小”这个视觉因素必须考虑在内。观众席首排座位与舞台前沿之间就有十五米。获奖者手持作品站在舞台中央,距离前沿位置还要再加上八至十米的距离。由此往后,以舞台为核心,顺序摆开了数十排座位。
不夸张地说,坐在最后两排的观众如果不是视力特别好,几乎无法看清楚舞台上获奖者手里所持画的内容。那对他们来说是模模糊糊的颜色团块,尤其是戚薇手里那张《戴胜与杜鹃花》,因为画面比普通a4纸大不了多少,要是没有主持人现场介绍,后排观众根本不知道纸上画的究竟是什么。
国画功底熟练的人,一秒钟可以画出好几个葡萄。
这是书画界一句调侃的话,却足以表明很多人对国画的态度————如果不是特别出彩,具有震撼力的作品,那么诸如葡萄、公鸡、芭蕉、兰花之类的传统常规性绘画内容,只要稍加训练,三五年内,就能画出像模像样的写意作品。
世上只有一个齐白石。往后,即便是再高明的画虾者,也很难脱出“齐白石的虾”这个无形框架。即便后来者画得再好,意境再超脱,人们看到画卷上那些虾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联想到齐白石,而不是眼前那张画的真正作者。
正因为如此,谢浩然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正常幅度的现场画作。小篇幅作品无法对观众产生震撼效果,而且花费时间太久。常规内容作品人们已经看得太多,即便画得再精妙,也无法引起重视。
想要在四分钟时间里完成一幅能够成为“武器”的作品,唯有巨幅书法。
条形长桌很宽,铺在上面的宣纸长达十米以上,宽度超过一米五。这大概是给某位书画界名家特意准备的。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种场合下,被谢浩然临时借用。
宣纸大小决定了作品必须是横幅类型。如果换了是“直立型”内容,单凭谢浩然一个人的力量就无法将其当众展示。摆在桌子旁边最大的毛笔就是一支“提斗”。别无选择之下,他只能急中生智,将二十四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写出来。
这在某种程度上相当于一张护身符,而且具有相当的分量。即便是那些潜在的对手想要动用武力强行清场,也必须仔细掂量。
谢浩然不怕武力。若论肉搏,区区几个保安人员根本不在话下。可是那样一来,事情就会变得难以收拾。情况彻底转向,自己也就谈不上什么获奖。
保安队长看见谢浩然对自己露出诚挚笑容,听到他对自己说:“你来得正好。帮我一下,你拿着那边,我们把这副字举起来。”
这在保安队长看来是一种殊荣。他感觉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跑过去,用粗糙的手指轻轻拈起宣纸边角,跟随着谢浩然的动作节奏,从吸墨毛毡上将写好的字幅慢慢掀起,小心翼翼拎在空中。
他有些激动。
这种事情本该是漂亮女主持人的专利,现在阴差阳错变成了自己的差使。保安队长并不觉得这是谢浩然对自己的驱使。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他却认识宣纸上这些字词。去年写入党申请书的时候,花了很多时间背诵,记得很牢。
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可是在将近半分钟的时间里,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看着分别拿起巨大书法字幅两边,慢慢走上前台的谢浩然与保安队长,女主持人微微有些惊讶,心中也油然生出了几分恼怒。这明显是打乱了节目流程。“名家现场表演”这个环节应该安排在所有获奖者介绍以后再进行。怎么现在连高中组获奖作品讲评还没有结束,他们就抬着书法作品上来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写字的这个男人,实在太年轻了。
台下的摄影师连忙把摄像头角度对准了谢浩然,在他与巨幅书法作品之间缓慢移动着。
不明就里的灯光师调整聚光灯方向,以谢浩然为核心,巨大的光圈将他牢牢罩住,时刻跟随他的脚步。
现场导演有些发呆。他和女主持人一样,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也在潜意识里把谢浩然看做是“年轻的书法大师”。尤其是谢浩然与保安队长将巨字横幅在舞台上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