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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公安厅宿舍区距离三旗村很远,在这座城市的另外一个方向。
顾钊今年四十一岁了。虽是中年,却没有发福。黑色制服与他安静的性格很配,平时说话待人都很和气。如果不是熟知根底的朋友,根本不会想到他在几十年前曾经上过战场,在南边杀过猴子,还荣立了战功。
谢浩然按照地址敲开房门的时候,顾钊愣住了。
他足足迟疑了近五秒钟,才不太确定地问:“你……是小浩?老谢的儿子?”
父子之间的基因传承,在谢浩然身上得到了完美体现。他几乎是谢父的翻版。尤其是那双眼睛,根本不用做da测试,就足以使顾钊认出这是故人之子。
谢浩然笑得很灿烂:“没想到顾叔叔你还记得我。”
顾钊很惊喜,连忙把谢浩然拉进了屋里:“快进来。我倒是见过你好几次,只是你变化太大了。满月的时候我去了。你小学上学的时候,你妈妈还带着你来找过我。上一次……还是你妈妈去世,在殡仪馆……唉!不提了,不提了。来,坐沙发,叔叔给你削苹果。”
谢浩然依言坐下,打量四周。
房间面积很大,倒也符合顾钊省厅处长的身份。客厅里的摆设不算华贵,墙角与走廊上倒是有好几盆绿色植物,郁郁葱葱。
谢浩然记得顾钊已经结婚,还有一个女儿,于是问道:“顾叔叔,阿姨不在家吗?”
顾钊边削苹果的速度很快:“医院里忙,她今天加班。姗姗今年初三,马上就要中考,她们学校封闭式管理,只有周末才能回家。拿着,这苹果不错,又脆又甜,吃了不够叔叔再给你削。”
一股浓浓的,也是久违的暖意,在谢浩然身体里回荡着。
父亲当年的战友很多,顾钊是来往最频繁的一个。当年母亲的丧事,也是顾钊出面一手帮着办理。那个时候谢浩然还小,再加上性格孤僻,就没有主动与其联系。不过,母亲临终前流下了一份名单,叮嘱谢浩然:如果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难题,可以找找上面罗列的这些人。他们都是你父亲的战友。
顾钊微笑着拍了拍谢浩然的肩膀:“怎么这么久才想到要来找顾叔叔?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谢浩然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屏幕,把播放音量开到最大,递了过去。
顾钊对他的这个动作不太理解。疑惑地接过手机,看到是一段暂停的录像,于是下意识点开播放,神情也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房间里回荡着杨正菊与马国昌之间邪恶谋算的对话声。
谢浩然详细研究过法律。开启灵智的他现在阅读各种法律条文毫无困难。可是在网络上查阅了大量相关案例后,谢浩然发现,如果仅仅只以手上这段视频作为证据,恐怕很难对杨正菊夫妇构成实质性的威胁。
“阴谋杀人”与“真正杀人”,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尤其是前者,在法律上界定甚至有可能是“并未真正犯罪”。
谢浩然曾经想过把自己告诉杨正菊晚上呆在小楼里那段场景回放录制。但是湖眼里残存的灵能已经不多,无法再一次扭转空间。这毕竟是一枚不完整的湖眼分身,五十年出现一次的湖眼,仅仅只是胚胎。想要让这枚灵器拥有充足的灵能,需要在它出现以后的日子里缓慢积累。
还是之前的那个棘手问题:杨正菊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知道谢浩然在小楼里过夜。她会百般抵赖,声称之所以夜间带领拆迁公司挖掘机进场,是因为心急想要尽快得到赔偿款。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她在实施杀人,哪怕谢浩然手机里录制的这段视频,也只能表明杨正菊夫妻是在密谋,无法证明杀人计划已经到了实施阶段。
如果谢浩然报案,把这段视频交给警察,公事公办,杨正菊夫妇极有可能被无罪释放。
公平与正义是一把双刃剑。
谢浩然只能从其他方向寻求帮助。
功力深厚的修道者也许的确是无所不能,但那个境界距离现在的谢浩然实在很遥远。老者李由用他的亲身经历给谢浩然上了一课:在没有真正成长为战斗力超强霸王龙以前,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先完成从蛋壳里孵化,幼年,童年,壮年……这一系列必不可少的生长过程。
顾钊看完了视频,随即打破了沉默。他把手机放在一边,注视着谢浩然,认真地问:“你想怎么解决这件事情?”
能够做到省公安厅的处长,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问题。
谢浩然已经吃光了手里的苹果。他不动声色观察着顾钊,嘴角泛起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我知道这份视频不足以定他们的杀人罪名成立。我只是想然让他们关进监狱。”
顾钊皱着眉,缓缓摇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们不可能被重判。两年,最多三年,他们就能出来。到时候你……”
“足够了!”
谢浩然认真打断了顾钊的话:“有两年时间就够了。”
顾钊依然很担心:“他们出来以后肯定会找你的麻烦。何况那还是八百多万元的一笔巨款。”
谢浩然慢慢搓着沾有苹果汁液的手指:“我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总得由我自己来解决。我……是个男人。”
第十节 麻将馆()
看着满面坚毅的谢浩然,顾钊微微愣了一下,嘴唇也不由自主张开了缝隙。
他下意识想到了自己的女儿顾姗姗。年龄上也就比谢浩然小了半岁,却仍然是个孩子。都已经上初三了,还是什么也不懂,很多事情都不会。这学期刚开始住校的时候,每天都要打电话回来诉苦:不会叠被子,不知道食堂在哪儿,一个星期的生活费两天就花光了,想吃水果却不知道该怎么削皮……
低头看着拿在自己手里的水果刀,顾钊已经略显老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他抬起左手,用力拍了拍谢浩然的肩膀,沉声道:“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前提是不要犯法。只要不触犯这一点,无论你做什么,叔叔都支持你!”
……
三旗村旁边的出租房目前很是紧俏。尤其是位于一楼,面积较大,而且临街的那种大房子,早在几个月前就被全部租光,开起了一间又一间的麻将馆。
所有麻将馆都是天天爆满。从上午十点钟左右,就会一直热闹到深夜。这些人玩起来就忘记了时间,肚子饿了就叫外卖,需要香烟和饮料就扯着嗓子吆喝一声,立刻就会有满面微笑的麻将馆老板小跑着送过来。
三旗村所有村民都是拆迁户,谁也不缺钱。虽然房地产公司答应的补偿款还没有发下来,但是合同已经签了,板上钉钉的事情就跑不了。每家能够得到的钞票都是“百万元”起步。如果拆迁面积较大的那种,补偿款至少也有上千万。
这么多的钱该怎么花?
很多人都觉得迷茫。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从今以后,老子再也用不着从地里刨食了,再也用不着上班了。
打麻将一种很不错的娱乐方式。据说经常打麻将的人脑子会变得特别灵活。
不玩钱的“卫生麻将”谁也不会感兴趣。政府规定严禁赌博,玩麻将变得聪明的人智慧程度也比较高。无论旁边派出所里的警察任何时候突击检查,永远不可能在任何一张桌子下面的小抽屉里找到现金,只有一张张用来计数的卡牌。
这年头人人都有手机,微信转账很方便。只要随便在手机屏幕上点几下,我的钱可以变成你的,你的也可以变成我的。
至于警察……哈哈哈哈!抓赌当然没错,但是抓赌也需要证据。
人太多了,麻将馆里张张桌子都是爆满。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汗馊味儿,在酷暑的蒸腾下不断膨胀。
谢浩然快步走进麻将馆,从数十名正在忘我奋战的男男女女中,一眼看到了二姨杨正菊。
天气太热,她的上衣斜搭在椅背上,穿着一件无袖薄背心,露出两条全是肥肉白花花的粗胳膊。
杨正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这把牌上。
血战玩法,拿起来的时候就很不错,足足十一张筒子,而且对家和上家都不要筒。杨正菊顿时来了精神,就连伸手从牌墙上摸牌的时候,目光都比平时明亮了许多。
肥厚大拇指触摸到圆圆的筒子图案。没错,这是一张“三筒”。
杨正菊觉得肾上腺素分泌正在加快,狂喜和冲动之下,想也不想就抓起摆在牌面最边上的一张“六万”打了出去。眼睛牢牢锁定下家,看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麻将馆里人来人往,全都是互相之间认识的村民。全神贯注打牌的人往往不会留意牌桌以外的事情。尤其是像杨正菊这种,刚摸到一手好牌,正在酝酿着做大做强,清一色仅仅只是门槛,最好再带着两杠上花。期盼心情之强烈,恐怕就连旁边有地雷爆炸也不会引起她的注意。
谢浩然迈着轻快的步子从杨正菊身后走过,没有吭声,仿佛只是进来随便看看。
谁也没有注意到,谢浩然以自己的身体为掩护,左手以极快的动作伸进了杨正菊搭在椅背上的上衣口袋,拿走了她的手机。
这动作非常麻利,毫不拖泥带水。修炼了《文曲》功法的妙处开始体现出来,虽然只是处于炼气阶段的修士,身体综合指数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人。
步伐节奏与之前没有任何区别,谁也不知道轻轻松松走出麻将馆的谢浩然手里,已经多了一部手机。
整整一天,他都在等待这个机会。
杨正菊和马国昌都有打麻将的习惯,但是两个人不会坐在一起。这也符合村里人的习惯:男的跟男的打,女的跟女的玩。
现在是下午三点四十八分,正好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在这种廉价麻将馆里安装空调显然太奢侈了,最多也就是有几台电风扇。在高温环境里呆得太久,人体就会感觉困顿,然后疲乏,对周围事物的察觉敏感度也就成倍下降。
谢浩然之前就呆在麻将馆外面,透过人群中的缝隙,从修士强大的视觉能力远远观察着杨正菊抓到的每一把牌,直到现在才出手。
打麻将就是为了赢钱,一把好牌比什么都重要。大脑仔细思考每一张牌搭配组合的时候,耳朵就听不见来自身后的脚步声,麻木的肌肉也不会发现衣服被触碰。
在一个背风的角落里,谢浩然迅速掏出自己的手机,以极快的速度在屏幕上点动着。几秒钟的时间,已经完成了将那段视频转发到杨正菊手机上的全过程。
这仅仅只是开始。
接下来,就是用杨正菊的手机,将整段视频集体转发。
屏幕上所有联系人名单后面的圆圈里,全都打上了绿色的勾。按下“发送”键的时候,谢浩然心中骤然腾起一股说不出的快意。
迅速删除掉自己的发送内容,谢浩然把手机拿在手里,快步走进了麻将馆,从衣袋里拿出三张事先准备好的一元面额钞票递给老板,淡淡地说:“来两瓶矿泉水。”
一把麻将牌从开始到结束,时间通常在五分钟左右。谢浩然精确计算到了计划的每一秒钟,绝对不能浪费。
与此同时,人声嘈杂的麻将馆里也响起了一片零零散散的彩铃声。
当他带着两瓶矿泉水返回到杨正菊身后的时候,清一色的筒子已经够了。杨正菊面前摆着前前后后打出去的十一张杂色牌。三筒杠,一筒碰,牌面正叫着六筒和九筒的胡。
没人看见谢浩然以非常灵活的动作,将手机重新塞进了杨正菊的外衣口袋。他笑吟吟地走上前,把手里的矿泉水递了一瓶过去,平静地说:“二姨,天太热,喝点儿水吧!”
杨正菊眼眸深处因为做牌产生的亢奋目光猛然收缩,她感觉自己的手抽搐了一下,几乎是以僵硬的动作接过那瓶水,紧绷的脸上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丝微笑:“是小浩啊……那个……这几天你到哪儿去了?我和你姨夫到处找你。”
牌桌上都是熟识的人。
对面身材矮胖的中年妇女不由得眉开眼笑起来:“正菊你侄子真不错,这么关心你,还给你送水喝。光是这一点,我看就比你男人强多了。”
侧面皮肤略黑的瘦女人也笑骂道:“你这简直就是挑拨离间。明明只是一瓶水,硬是被你说的乱七八糟。那个……小浩你来得正好,也帮我买瓶水,回来我给你钱。”
谢浩然站在那里没有动,只是脸上的微笑比之前越发浓厚。
很多人都拿起各自的手机低头看着屏幕,周围发出的声音也杂七杂八。
“这是谁发的视频?什么意思?”
“好像是马国昌他媳妇发的,号码显示是这样。”
“咝……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