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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被贾赦这一番动作给弄得气也不是怒也不是,原本是装得不舒服,竟真的有三分不快来了。再一看王夫人愣愣地站在那里,更是堵着一口气道:“你也回去罢,既然大老爷有心整顿,便也随他去。左右也无碍,若有什么大事,总还有我呢。”
这算是变相地给了王夫人一个定心丸,王夫人忙福了福身回去了。
可老太太这里显然放心得太早了,她是完全就没料到贾赦居然动作这么大这么狠,把王夫人面前第一的得意人给拉下马之后,手居然就伸到了她身边来。看着贾赦恭恭敬敬呈上的账目,贾母恨不得狠狠地啐他一口。自己身边统共七八个嬷嬷,现下倒要被贾赦打发走了五六个之多。更别提有些失势的赖嬷嬷,早在贾赦干掉了周瑞家的之后,那赖嬷嬷就被打发去庄子上了。
贾母胸口急剧的起伏着,一向慈眉善目的脸上也没了表情,只冷冷地笑道:“大老爷好大的手笔呀。”这账上的确充公了不少银子,可是以贾母的精明又怎么瞧不出,那账上填的可不是全部抄出来的银钱物件。怕有不少早进了贾赦的私库,亏他现在有脸在自己面前卖乖!
贾赦也不管贾母的想法,只把账本一合,又对王夫人笑道:“二太太,如今公帐上也有了周转,那些个心大的奴才也一并打发去了庄子上待着。此后若要再传出什么寅吃卯粮的话来,可别往别处找原因了。”
说着,便笑着把那手里的账本放在了小几上,自己闲适地吃了几口茶。他这一番大动作可不单为自己呢,那好歹二房也要跟着吃甜头不是?他可看明白了,老娘的偏心是种病,这辈子他怕是看不到老娘痊愈的那一日了。既然是这样,那他总不能为着孝心让出了荣禧堂再让出荣国府罢?这道理说出去给谁听都站不住脚呀!
咂了咂嘴,贾赦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唉,说到底还是林如海舒心啊,家里半点子牛鬼蛇神的事儿都没有。哪像贾府里,这一出儿一出儿的,堪比那戏台子上唱得还精彩呢!
贾母见贾赦这样心里就一肚子的火气,只闭着眼睛胡乱地挥了挥手说:“你回去罢,我累了,要歇下了。”
贾赦见贾母实在心烦,他可不愿意在这里添堵呢。赶着回家抱着自己的孙女儿玩一会儿那也是好的,谁乐意和二太太在这里嚼蛆呢。当下也不矫情,略说了两句话表了表孝心就回去了。留下王夫人一脸的青白。
要说贾赦这一个大手笔下来,公帐上的银子不要太多喔!从前每天瞧着就觉得要用尽了的感觉立马就没有了,反而突然一下子就往上面塞了四十万两出来。可是王夫人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不为别的,只为着贾赦第一个就拿着她身边的周瑞开了刀。
要知道那周瑞家的为什么能穿金戴银一脸贵气,那还不都是托了主子的福气?她的主子是谁?可不就是王夫人本人嘛!王夫人的私人体己比起老太太来,那可能还差了一个档次。可这些年她私下敛财聚钱的,攒着私房可也不少啊。这些钱放在自己身边那是白招眼呢,所以王夫人就分出了一部分给了周瑞家的拿着。
周瑞家的女婿又开了个古董的铺子,专把贾家公库里那些个不常摆出来的物件拿出去卖,卖来的钱财还不都是王夫人的私房么!这本来是最妥帖不过的事情了,眼瞧着这么多年也没出个好歹万一来,谁想那个成日里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大老爷就这么蹦跶出来,还一出来就干了这么一票。
公帐上的四十万,那也就是个小数目!单说周瑞家的体己私房也就能值当这个数字了,那其他那些不比周瑞家差的嬷嬷手里的钱银,可也不是小数目罢!王夫人看着那公帐的账目就一阵怄气,这大老爷真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盘!
贾赦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明面儿上填补了四十万两的空缺在公帐上,人人都得赞一声贾恩侯的确是个英明的人。而他自己手里呢,又攒了一本小账册子,这事儿嘛,贾赦也没打算瞒着贾琏夫妻两个。而且按着贾赦和林如海的想法呢,这钱啊,是为贾琏攒着的。
荣国府再风光,可也瞧不见日后的光景啊。虽然在贾赦心里觉得妹夫有点杞人忧天了,可架不住瞧着老娘那偏心的程度啊。宝玉的确是衔玉而生的,有没有大造化贾赦说不准,可这荣国府的继承权么……按照贾母疼爱宝玉的程度,说不定日后这荣国府的爵位还真就落不到贾琏的头上。
于是有了危机意识的贾赦在抄了嬷嬷的身家之后,就把抄来的银钱一分为二。贾赦是贪心,可也不至于为着这些银钱要和老娘和二房撕破脸的程度。所以他也就吃了四十万两的银子,另外的四十万两可是一分钱没动地填进了公帐。
贾赦手上的四十万两还没焐热呢,瞧着贾琏从外头回来了,就珍而重之地把这四十万两当着贾琏的面儿给了凤姐,又好一番交代,务必让这两口子也有了居安思危的觉悟。
凤姐最是个聪明的人,贾赦这么一提点,平时看不清的地方立刻就明白了。按理说呢,她对贾宝玉也有些感情,毕竟么,那也是姐弟一场。王夫人再怎么面慈心狠,可贾宝玉的性子却是一贯的温柔体贴。凤姐虽然看不惯男孩子这么脂粉气,可从前为着要讨老太太欢心,对贾宝玉那是不喜欢也得喜欢呀!
可现在既然已经认清了二房的真面目,凤姐当然也明白贾赦现在的这么一个手笔下来,怕日后老太太和二房对他们大房都没有什么好脸色瞧了。
凤姐又不是那种上赶着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家冷屁。股的性子,心里只想着不给好脸色瞧,她还不乐意瞧呢!一手在桌子下面轻轻地摸了摸肚子,她现在最着急的就是想尽快怀上一个哥儿,不然说出去也不像啊!
对于贾赦珍而重之委托的任务,凤姐完全表示举双手双脚也要赞同。不为别的,她可是最清楚那王夫人性子的。要王夫人不贪财,那就跟让太阳打西边儿升起是一个道理。同样是王家出来的姑娘,谁又比谁差一些呢!
况且,比起王夫人精于后宅算计,凤姐显然又要比王夫人高出那么点档次来。在她得到了贾赦的允许之后,便妥善地运用了这笔数目不小的钱银,让旺儿在外头盘了一间铺子,极不起眼地做起了老实的生意。
贾赦知道这个消息后,笑眯眯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然怎么说呢,家里的日子都是过出来的。到底是儿媳妇有些能耐,这手段可是琏儿的好贤内助。
比起贾赦和凤姐这一环套一环的阳谋手段,贾琏相对而言要轻松的多。也就是隔三差五地带着贾环去林家作个客。反正林家的小表弟林澜和贾环在屋里一聊就能聊个大半天,这大半天里,他就和林泽在花厅里说说话聊聊天,他倒也不觉得没意思。
有时候贾琏也会觉得有些疑惑,他可记得当初林泽在贾府住着的时候,那是从来没请过先生上过学的,后来又听小厮说人家林大爷是有老师的,不过听说是个穷酸儒,脾气又臭又古怪,连向来喜欢和文人墨客结交的二老爷也不大理会呢。
林泽吃了一口茶,回头就见贾琏一脸出神的样子,便笑了笑说:“琏二表哥,这几日总劳烦你把环哥儿带过来。我这里是代澜儿先谢过了。”说着,便要作揖。
贾琏忙笑着扶住林泽,只笑道:“这是什么话呢,不过举手之劳,何况我在家也无别事。到林表弟这里来坐一坐也是极雅致的。偏我是个肚子里没什么墨水的,反倒惹了林表弟你笑话。”
说得林泽也笑起来,显然他也知道贾琏最是不爱读书的。比起贾宝玉能读书却厌恶读书这种性子,贾琏可比他要好出太多了。虽然贾琏也是个走不了科举的,但是人家也知道经济仕途该出去跑跑俗务啊。不像那文也不行武也不能的贾宝玉,等贾家落败了,看他不出家怕也活不久。
正想着,就听长安进来禀报说有客来了。林泽正奇怪呢,他在京城能认识谁啊?两个在书院里待着,又不大能出来。另外两个都是身份敏感的人,来了……不大可能吧?
可瞧着长安欲言又止的样子,林泽就觉得可能自己是猜中了。遂向贾琏抱歉地笑了笑,说:“琏二表哥,你在这里略坐一坐,我稍去片刻就来。”
贾琏笑着说:“林表弟自便。”
林泽见到水溶的时候,真的很有一种想要扑上去掐他一把的冲动。这人一身的白色绸缎衣裳,看着就非富即贵的,容貌又是顶好的,怎么偏偏在他面前就不能稍微地把持住这表面的形象呢!林泽一边腹诽着,一边走到水湛旁边坐下,瞥了水溶一眼,才问水湛说:“三哥,怎么这早晚的来了?先前也没听你说起。”
水湛笑了笑没有说话,那边水溶已经不甘寂寞地把身。下的凳子往林泽这边一搬,老大不客气地紧挨着林泽坐了下来,还笑着说:“哎呀,你不知道,你这都好几日没去沈宅啦。你是自由自在的,可也不体谅体谅别人的心呢。”说着,还戏谑地看了水湛一眼。
林泽挑了挑眉,笑道:“怎么,王爷你这么想念我?”
水溶噗嗤笑了一声,点了点林泽的脑门子,只笑道:“哟,这话说得,好像我多稀罕你似的。也不想想谁从我那里搜刮了多少金银财宝的,整个就是一小土匪。我这还没跟你计较呢,你现在都敢拿我打趣了?”
说得林泽和水湛都笑了,林泽便道:“怎么王爷只爱那些个玩意儿不成?我这里也有好的,你瞧着有意思也搬回去就是了。”
林泽这话可真是客气客气而已,谁想水溶顺坡下驴就这么应下了,还一下子就站起身来往屋里绕了三圈,愣是把水湛和林泽当成空气,自己在那边看看这里摸摸的,十分兴起。
林泽懒得理他,便回头过来看向水湛说:“三哥,你不是说近来事忙么,我想着左右也没什么事儿,就在家里待着呢。这天儿不是凉快些了么,我又懒怠出去。”
水湛便笑道:“都是你的道理,可要我怎么说呢。”
林泽便抿唇笑了,又说:“三哥你不知道,我这几日也极忙呢。澜儿和贾家的环哥儿感情可好,每日都央着我接人过来陪他玩闹。可那环哥儿是个庶出的,出来又不容易,只好让琏二表哥在中间兜着,一来二去的,总不能把琏二表哥晾着罢,少不得我要陪着。”说着,便撒娇般的叹息一声,趴在桌上一面笑道:“哎哟,其实我这几日可累了,三哥你只不知道呢。”
水湛被他这样慵懒的样子给逗笑了,见他哀哀地嚷着腰酸背痛的,便伸手过去给他捏了捏肩头。瞧着他轻轻地闭着眼睛,又长又密的眼睫毛一眨一眨的,说不出的可爱。
林泽被水湛这样轻轻地揉捏着肩头,当真说不出来的舒服。一边叹息着一边哼哼道:“还是三哥好,哎,三哥你要是跟我住在一处就好啦。”说着,又睁开眼睛看着水湛笑道:“三哥呀,我想着,我若当真是你的亲弟弟就好啦,这样一定比现在还快活呢。”
水湛手里动作一顿,看着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映出他微微局促的样子来,几乎克制不住自己想要说出真相的冲动。你就是我的弟弟呀,小九儿!
“哎呀,这水仙是真的还是假的呀!”
水溶笑眯眯地捧着一盆水仙过来,只见那水仙通体莹白洁润,竟是用无暇的白玉整个雕成的。碧玉为叶,黄玉做蕊,下面配着乌木盆子,放在眼前看着也是一派的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刚刚僵凝的气氛被一下子打破,林泽只没察觉到水湛的局促,见水溶笑着捧了水仙过来,便也笑道:“这可是价值连城的东西,你这眼睛怎么长的呀,别人就是看一天也不见得能看到这东西呢,就你眼睛尖。”
水溶颇为自豪地挺了挺胸膛,笑道:“那可不是!我是谁呀!”
林泽撇了撇嘴,很不给面子的说:“我不是在夸你呀,怎么你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说得水溶笑出声来,伸手就捏住了林泽的腮帮子,只笑道:“好一张巧嘴,怪不得谁也说你不过。哎呀,叫我来瞧瞧,这是什么做的。”说着,又伸过一只手去,就捏开林泽的小嘴。
林泽被他弄得两边脸颊都怪痒痒的,便笑着伸手挥开了,指着桌上那一盆水仙说:“这个你要还是不要?若要,只管拿走。若是你不要,便还给我放回桌上去。”
水溶便抱住那水仙道:“谁说我不要了,我要,我要!”
这真的是北静王爷吗?林泽默默地捂住了眼睛,哎呀,太刷新他的世界观了。
水湛笑着伸手把林泽拉到自己面前,只点了点他的额头笑道:“别净日的和水溶说这些玩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