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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偌大钢筋混凝土的都市,有无数可以容身的地方。
主人出差在外时候的空房间,无人居住的卧室,尚未售罄的新房,都是盖伦容身的地方。
他走走停停,跟房屋的主人同住一个屋檐之下,他听着那些欢声笑语,那些点点灯光下的脉脉温馨。
有的时候,脉轮会躲在房角黑暗里,看下班后的丈夫搂着妻子坐在沙发上看引人发笑的电视节目或者是被乳养大的孩子,千方百计的罗织借口,从繁多的作业中忙里偷闲。
然后,他就感觉到开心。
沿着河随走随停,跨越过城市的灯火辉煌,伴着火车的鸣笛声,将那些灯红酒绿抛在身后。盖伦穿越了一座又一座的城市,穿梭在荒凉与繁华之间,然后便结识了那个女人。
那时间小城里飘着雨丝,陌生的旅行者背着草绿色的双肩包,在行色匆匆的人流里逆流而上。
多年生的浮草在堤岸边浅浅的摇,几尾青鱼贴着水面,张着嘴巴呼吸着。
然后盖伦抬头望了望头顶上一小格一小格米黄色的窗子,他随手选了一间,信步走进去。
那是一个颇是宽敞的公寓,房子的主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人近中年,脸上也开始爬上了细细的鱼尾纹。
女人以卖衣服为生,房间里堆着山一样包裹着透明防尘袋的衣物。她一个人住着这个大房子,瘦小的身躯,让房间显的更加空旷。
孤单、瘦弱、沉默、了无生气,这个便是女人给予盖伦的第一印象。而第一晚,盖伦和女人便隔着墙,彼此睡去了。
第二天四点多钟的时候,女人便抱了一堆衣服走掉了,她是个卖服装的人,要行十几里的路程,去集市的摊点上贩卖东西。
盖伦用手撂开窗帘,阁楼下面,女人已经开了车,在小雨里远去了。
‘今天又是阴雨天’,盖伦这样想着,所以决定再留一晚。
晚上的十点钟的时候,女人抱着衣物回来了。
盖伦坐在偏室里,听到女人用脚跟带上房门,随后脱衣服的声音,再然后便是女人拧开热水器,流水冲刷肌肤的声音。
大概十五分钟过后,盖伦看到女人从浴室里走出来,她没有穿衣服,就那样赤着身子坐在沙发上,干瘦的身体像是一个木偶。
女人没有开灯,只是呆坐着,黑暗中,盖伦侧着头看了看,随后听见女人压抑着声线的细小哭声。
一路行来,盖伦听到过许多哭声,绝望时候的哭声,痛苦时候的哭声,欢乐时候的哭声,求饶时候的哭声,无助时候的哭声,濒死时候的哭声,他们各不相同,又独具特色。但没有一次,像面前的女人一样扣人心弦。
所以,盖伦想,那女人定然是很伤心的。
……
那一夜,女人睡的很浅。盖伦听着那些细细的哭声,想起了小时候靠在家乡柳树下的池塘边熟悉的蛙鸣和雨打荷叶水面的声响,渐渐进入梦乡。
第三天依旧小雨,所以盖伦还是没走。
这一天,女人一如既往四点多钟出了门。旅者侧着身体,听到她用钥匙勾动锁扣的响动。
盖伦下床洗了洗,吃了些东西,在房间里面活动了一会儿。
女人的东西不多,盖伦没有刻意翻找,便了如指掌。他沿着木桌边沿走了几步,拿起一本黑边的日记本,低头读了起来:
女人名叫陈晶,是在很遥远的山头那边的人。至于那家乡距离这里到底有多遥远,她不知道,或者说小的时候或许是知道的,但是现在却已经全然模糊了。
她是山里的人,父亲是个酒徒,更确切的说是个酒鬼。他没有工作,生活的经济来源全是母亲贩卖地里的出产和闲暇时候所做的一些女红。
但山中酒水是奢侈品,女人家中又一家三口,日子过的紧紧巴巴,却无法满足好吃懒惰父亲肚中的酒虫,为此脾气不是很好的男人经常大发雷霆。
不思进取,嗜酒如命也罢,性格濡弱的母亲始终未有抱怨什么,那是她的男人,脾气差一些,终究还是她的男人。
不过除此之外,父亲酒品同样很差。他总是在醉酒之后便要打母亲和小陈晶,醒来之后,便沉默不语,继而接着酗酒。而烛光下,母亲收拾好伤口,倚着墙角,倔强不语衔针垂首的背影成为那些黑夜里,无法言语的悲伤。
这种日子持续到小陈晶十岁,然后那个男人便在一片冰天雪地的严冬里,烂醉如泥在深夜里,冷死掉了。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年龄太小缺乏认知还是天然的冷血或者对于父亲内心积存着怨气,那是的陈晶对于父亲的死去并不并不伤心,然而母亲却伤心很久,以至于哭伤了眼睛。
后来两人流离颠倒了一些年,然后哭伤了眼睛的女人也死了。那时间陈晶已经十六岁,长相颇为清秀,便有一个接近三十的男人垂涎其美色,给了她一些钱,葬了母亲,然后便理所当然的跟了那男人。
然而人世间的道理循环谁也说不清楚,娶了她的男人几乎是父亲的另外一个翻版。只是这个男人比父亲更有钱,所以更加肆无忌惮。
没有什么劣行比酗酒和赌博更加败坏一个男人的德行,所以那个人品行极差,不到四十岁就被人打死了。而那一年,陈晶诞下了一名女婴……
恶劣的男人会留下恶劣的遗产,那男人也未能免俗。
赌债、欠款、糟糕的遗产纠纷,值得庆幸的是,女人被分配了一个房子。
女人站在那男人的墓碑前,回忆着那些无论如何也算不得幸福的日子,竟然渐渐能够体会到父亲死时母亲撕心裂肺的感受。
但对于女人来说,生活还有色彩,她看着躺在怀中熟睡的婴儿,眼中溢满了对幸福的向往。
为了还清男人欠下的债务,陈晶努力做着工作,做过服务生、推销员、保洁工,到得如今,则成了售卖衣物的人。
男人欠债很多,陈晶还的很吃力,但为了孩子,一切还是值得的……
盖伦揉了揉眼睛,看了看窗外渐渐现出韵色的天光,怔怔的有些出神。
卑贱的人总会有个卑贱的人生,他们的人生是一条笔直向下的线,永远不会有希望。
正如盖伦所想,后来,陈晶的女儿生病了,由于缺乏钱财,那孩子被送进了医院,却被一直怠误着,没能及时治疗。
终于病情延展恶化,成了类似肿瘤一样的东西,女人束手无策,去向人借钱,却到处碰壁。她想着出卖身体赚些钱,但人过中年,朱颜不再,也没能赚到太多。
而盖伦正是在这时间的间隙,旅行到了这个城市,住进了这女人的房间。
有的时候,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并不一定非用言语,就比如盖伦,他或许并不了解那个女人,或许并不知道太多关于她女儿的事情,但那一夜女人无助而压抑的哭声,终究让男人无法释怀。
作为杀手中的隐王,即使盖伦并未刻意积累,终究是有不少的钱财。
他望着窗外的淅淅沥沥的小雨愣了一会儿,想着曾几何时,有个温柔的男人喜欢在这样的天气里抱着自己躲在屋檐下,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但肮脏如现在想来,仍旧清澈宁静。
盖伦从侧间里取了雨伞,穿上鞋子,轻声关了门。他绕过了三条街道,从拐角的银行里取了一些钱。
因为是隐王的缘故,盖伦的卡片是那个银行里权限比较高的类型,他被一个胖胖的主管请入小客厅,喝了一会儿热茶,便取了钱出来了。
雨水滴滴答答的打在黑色的伞面上,溅成一片,盖伦单臂背着装满钞票的双肩包穿过那条雨巷。他回到那个女人的房间,将钱倒在客厅里老旧的桌面上,擦干了身上了水迹,坐在沙发上发呆了一会儿,终于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这个城市。
多雨的城市总是浸满多雨的情节,男人回身关上房门,顺着楼梯走了两层,迎面便看到那个全身湿透的女人从下层的楼梯口走上来。
他看了女人一眼,对方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擦肩而过。
第一百一十七章 琐碎()
雨依旧在下,装满了城市的大街小巷。
背着双肩包的男人在雨巷里渐渐模糊,变成回忆里单薄的背景。
低暗的天空下,是窄旧的阁楼。然而,是否有人知道,在这小小的屋檐下,曾经有两个陌生的人,简简单单的草草相遇,还未来得及相知,或者连对方曾经存在过都未可知,便简简单单的各奔东西。
……
……
春节过后,时间似乎走的异常的快,转眼间,已到了百草复苏,新叶抽芽的三月。
吉良万事屋再次轰轰烈烈的运行了起来,吉良兴致勃勃的拓展了新业务,似乎已经能够从网页上预定万事屋的项目了,吉良还承诺人家送货上门,还说了类似‘亲包邮哦’之类的话。
至于吉良万事屋的网页站点,当然不会是刚刚接触到网络,尚处在只会开关机和打游戏阶段的吉良编制的。事实上,编程做网页是个技术活,专业性比较强,作为半个文盲的吉良、吉庆都做不来。
事实上,吉良万事屋的网页是无所不能的薛大爷亲手制作的,为了补偿年初那时候所闹的情书事件,薛大爷挖空心思,想了这样的招式,终于勉勉强强得到了吉家兄妹的谅解。
大姐吉庆如今也会上网聊天了,这个当然也是薛亦杰薛大爷的功劳,聊天号码都是这男人给申请的。
做这种事情要说没有私心,那个定然是不能的。事实上,大姐吉庆聊天工具里缪缪几人中首当其中的便是他薛亦杰大爷。
不过吉家大姐的上网时间并不算多,时间上也不固定,一般都是在吉良一夜疯狂,累到瘫倒床上的间隙,才会抽空玩一会儿。但即使这一会儿的时间,她登陆聊天工具的次数也缪缪无几,顶多是听听音乐,看看电影。
这种事情让薛亦杰有些失望,但古人有话,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这话实在反应了男人对于不能到手事物的态度,吉庆越是如此,态度上越加冷淡,反而让薛亦杰更加挂心。
事实上,像是薛亦杰这种层次的人,他们的人生观特殊独立,接触的社会层次高,见识过的人情世事也多。所谓金钱,在不过分奢侈的情况下,是够用的。
而对于女人,薛大爷实际上见识的也不少。至少在组织里,各种各样的交际圈的渲染下,耳濡目染过各种各样的女人。
什么全身名牌,腰跨名包,穿着或者火爆或者清纯或者诱惑,漂亮的,中庸的,年轻的,年长的女人,他看的多了,神经上便麻木了。
事实上,对于靠姿色过日子的人,薛亦杰并没有太多的好感。他想着人类进化至今,竟然已经到了靠脸面而不是靠双手获取食物和享受的地步了。
而对于那些上流社会的女人们,像薛亦杰这样不修边幅的‘土鳖’,估计同样不是很受欢迎,所以两看相厌。
见识多了浓妆艳抹,物欲横流的高端贵气,到得吉庆出现,薛亦杰便豁然有了一种从污泥中得见纯白的惊艳,这个当然无关乎容颜,吉庆的面容确实有些名不副实。
……
暂且抛开薛亦杰的龋齿和吉家那些茶米油盐芝麻粒豆的事情,格里菲斯近些时日精神恹恹,似乎受到了冬末春初寒冷气息的影响,有些想要冬眠的意思。
身为变温动物,总会有着这样那样的小麻烦。格里菲斯感受着吉阿满身体的状态,很久之后,才确定这具疑似来自本质象限,外貌上超像人类的身体竟然是一个类似龟类、蛇类的变温动物。
在实力尚且低劣的情况下,身体的本能总是能支配到人体的活动形式,所以,最近大脑袋格里菲斯特别嗜睡,随时随地的打哈欠。几乎随随便便找一个墙角,桌面就能够留着口水呼呼啦啦的睡上很久。
这只在寒冬活动的冷血动物因为很冷和本能,眼神似乎都呆滞了,两只无神的眼睛似闭非闭,终日里大雾弥漫,看起来像是一个随刻处在梦游中的小胖墩。
这事情确确实实已经影响到了格里菲斯的正常生活,他的外貌相对于一二年前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随着身材日渐高大,格里菲斯也已不在是那种萌萌哒的留着口水溜达的小屁孩形象了。
但由于智商着实不高,身量上是那种并不令人讨厌的肉感,给人的感觉总体上还是可爱的。
至少对于吉家的人来讲,这个寡言少语性子温吞的小胖子,还是很有让人抱起来爱一爱的冲动的。
尤其是入冬之后,抗拒不了瞌睡的诱惑却努力不睡,一会儿清晰一会儿点脑袋的小胖子就更加萌傻了。吉庆近些日子就特别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