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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国[重生]-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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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景瑄忙拍了拍他胳膊,接过话来:“顾兄,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是恩师亲子,也算是瑄与明泽大哥。此番老师为大褚身死,忠心可鉴,瑄与明泽来送老师一程,于情于理都是应当。”

    他说着,跟谢明泽一起严肃地向顾广博行了礼。

    不用说荣景瑄是九五之尊,哪怕谢明泽曾经的忠敬伯世子,如今的皇后,无论现在是何等光景,他们能向顾广博行礼,也已经相当难的。

    没有几分真心,万万做不到这一点。

    虽然人言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可到底是凤凰不是?

    顾广博也是不惑的年纪了,这一天遭逢父亲去世,家国不复种种打击,撑到这个时候独自一人守着灵堂,就为了等到荣景瑄跟谢明泽。

    可这两人来了,一来就又是哭灵又是行礼,搞得他整个人都有点懵,这礼也没马上躲开,结结实实受了一遭。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马上就把礼还了回去:“两位陛下折煞学生了,家父昨日离家之前,留了一封信给两位陛下,并说了一句话。”

    这次,换荣景瑄和谢明泽呆住了。

    当那熟悉的端正顾体映入眼帘,两个人又不免红了眼睛。

    以后,只怕再也看不到老师给他们写题目了。

    荣景瑄叹了口气,跟谢明泽一起认真看了起来。

    那信不长,可一笔一划,却写得颇有风骨。

    圣上,陛下,

    展信佳。

    昨日圣上所言老臣铭记于心,也深感安慰。

    那时老臣口里应下,不知如今圣上再看信来,是否会同老臣生气。

    圣上,您还年轻,不知清名一旦没了,将来再是如何复立,也洗不清污点。

    老臣如今已是花甲年纪,家中早就安排妥当,两位最得意的弟子也可出师,如今舍我一人,却换来圣上的清誉与逆贼的污名。

    老臣认为值了。

    圣上,老臣历经三朝,知何为明君,您是老臣教导长大,您的心性老臣最为了解。

    他日您重归长信,再立正统,大褚的繁荣安乐指日可待。

    陛下,今日您被立为皇后,看上去是折辱,可仔细想来,以您的才学品貌,一国副主怎也当得。你二人从小一同长大,便是不能情投意合,也能心意相通,说不得日子能过得比任何人都舒坦。

    无论如何,老臣望二位携手共度,不许别离。

    圣上、陛下,老臣早年讲过,死得其所,当是大圆满。

    如二位真能展信而观,便是老臣大圆满之时。

    你们都长大了,以后的路要靠你们自己走。无论多么艰难,也无论多么坎坷,老臣希望你们二人能相互扶持,一块走下去。

    他日荣归之时,只盼一炷高香,叫老臣地下有知,彻底了了心愿。

    信只到这里便没有了,最后的落款却写了很长。

    他写,臣叩首帝后平安康健,顺遂喜乐。顾振理。

    荣景瑄跟谢明泽看得几欲落泪,可最后却又都忍住。老师是有大文采之人,可这一封类似遗书的信笺,却写得平实无华,毫无修饰。

    大抵,这已经是他最想说的心里话了。

    怕学生留下心结,先是解释一番他为何这般做,又担忧两人因为先帝赐婚而不愉快,着实安慰一番。最后,他信心十足,仿佛已经预见荣景瑄穿着玄色九龙袍,再登大宝的那一天。

    而落款里,却又想让两位弟子平安康健,顺遂喜乐。

    看似矛盾,却也合理。

    在临死之前,他还能为学生想这么多,照顾这么多,已经不是简单的师生情谊了。

    反复把信看了两遍,荣景瑄才把信收好,转身又想给顾广博行礼。

    顾广博这次反应倒是很快,忙伸手拦了拦,道:“这封信能送出来,父亲的遗言也算是完成了一半。”

    荣景瑄和谢明泽对视一眼,谢明泽问:“不知另一半是?”

    顾广博认真盯着他们两个看了一会儿,好半天才低声道:“父亲走前留言,道如他身死,两位必会登门守灵。他叫二位顾忌安危,不用日日都来。”

    他说罢,顿了顿,终于道:“父亲说,请二位同学生一起扶灵,送他回故乡丰城安葬。”

    一直听到这一句,荣景瑄和谢明泽忍了许久的眼泪,又再度潸然而下。

    顾振理这一次一箭三雕,用他自己的死,不仅给荣景瑄博了佳名,也给他和谢明泽留了一线生机。

    恩师,恩师,恩重如山。

    荣景瑄自然知道如果按宁远二十的方法也能出京,但出京之后要去丰城就太难了。顾振理却仿佛早就看透他的心思,早早安排好一切。

    陈胜之大殿之上逼死大儒,为了今后名声,他定然不会再为难顾家。这时顾家阖家搬离,扶灵送顾振理回故乡丰城安葬,也是情理之中。

    既然是给顾振理扶灵,那必然都是顾家的直系子弟。

    顾振理同顾夫人是少年夫妻,他夫人只是普普通通的农家子,那时顾振理还不是帝师,也不是闻名天下的大儒,后来他以弱冠之龄连中三元,成为昭庆一朝最年轻的状元。他与夫人成亲后几年没有孩子,他也未曾纳妾。

    无论多少大官想把闺女嫁给他,又无论多少郡主县主瞧上他,他也从来都是拒之门外,一心一意同他夫人过日子。

    在他二十二岁这一年,顾夫人难产,三天三夜才终于生下孩子。他们自此有了长子,也就是顾广博。

    对于这个艰难得来的儿子,夫妻俩都很疼爱,却从来都不娇惯。顾夫人难产之后身体就不大好,到了三十上下便撒手人寰,壮年而亡。

    那时候顾振理还算年轻,他不过三十几许,仍旧有的是达官显贵要把姑娘嫁给他。

    顾振理全部拒绝了,他说他这辈子只认夫人一个正妻,其他人再也不要登他顾家的门。

    因为这一出,顾振理在读书人的声望里青云直上,世人赞他有情有义,不忘发妻。读书人赞他有礼有节,忠贞不二。

    可是得了名声,夫人却不在身边,他心里到底作何感想,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荣景瑄总记得,小时候他每每给自己讲完课,总去摸要带上挂着的荷包。那荷包普普通通,实在配不上他太子太傅的身份。

    谢明泽好奇,问他那是什么。

    他只笑笑,没有回答。

    荣景瑄想,那大概是师母亲手给他做的。

    “老师有心了,瑄与明泽一定披麻戴孝,亲自护送老师去丰城安葬。”荣景瑄道。

    记得老师说过,师母也安葬在丰城,时隔三十春秋,夫妻两个终于能再度相会。

    也当算是大圆满了。

第15章 陈立() 
虽然顾广博百般劝阻,当夜荣景瑄与谢明泽还是给先师守了一夜灵。

    等到更鼓响过三声,两个人才不得已离开了顾府。

    天色未明,还是夜里样子。他们两个一路也不多话,小心翼翼回了宁远卫处。

    宁远二十还在等门,见他们终于归来,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松了松,整个人都不那么紧绷了。

    荣景瑄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去休息吧。”

    宁远二十拱手见礼:“房中备了水,请主子们好好休息。”

    说罢便回了自己的屋,荣景瑄和谢明泽默默回了卧房,洗漱完躺到床上,又都有些失眠。

    荣景瑄翻了个身,见谢明泽背对他,也不知睡着了没有。

    他叹了口气,脑子里总是想起这些年来老师对他的教导,说句大不敬的话,就是昨日里听闻丧钟,他都没那么难过。

    听到他叹气,谢明泽躺平过来,扭头看他。

    两个人挨得极近,近到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血丝。

    “睡吧,景瑄。”

    荣景瑄认真看着他,突然握住他的手:“明泽,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活着。”

    谢明泽知他心中对老师敬重有加,这次遭逢大变,心里定然慌乱不安。

    他说这话,也是情有可原。

    谢明泽垂下眼睛,他努力让自己清明些,然后道:“陛下,我会长长久久陪伴您,辅佐您,怎么舍得去死呢?”

    一夜未眠,荣景瑄脑中已经乱成一团,他听了这话,突然有些激动:“谁说的,你那么有主意,替我……替我……”

    谢明泽一愣,眼睛里闪着幽光,而荣景瑄也像是回过神来,苦笑着拍了拍他:“我说错话了,别想了,早些休息吧。”

    谢明泽点点头,他翻身背对荣景瑄,面色渐渐沉了下来。

    也许……可能……

    他不敢猜下去,于是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陷入纷乱的梦境之中。

    由于夜里睡得迟,所以一直到天光大明,他们才慢慢醒过来。

    因为外面确实有些不安全,顾广博也十分坚持不让他们再去顾家,所以今日两个人也就不去顾家守灵,只在屋里摆上香台,聊表心意。

    用过早膳,两个人就又去用功。

    说实话,他们现在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哪里有谁的旧部,哪里又有能臣志士,他们都需要一一回忆起来,然后考虑能不能用,去不去的了。

    他们现在手无金银,旁无重兵,自身性命难保,说复国简直痴心妄想。

    可虽然前路坎坷,危险重重,他们也必须要走下去。

    两个人同宁远十八、二十谈了许久,一直等到要用午膳,突然听到礼钟又响。

    这次礼钟响得很短,只有九下就结束了。

    荣景瑄和谢明泽这次很冷静,他们没有立时就跑出去看,只是沉默地坐在屋子里,不言不语。

    宁远十八听着钟声停在第九下时,终于脸色大变。

    礼钟九响,新皇立。

    意识到这一点,屋里的三人立马担忧地看向荣景瑄。

    可他面上依旧淡淡,让人瞧不出分毫。

    因为封了城,外面的百姓还都不知道如今是何年景,远一些的地方甚至以为还是永延帝在朝,根本不知荣景瑄已经即位,更何况叛军已经占了长信这样的事。

    但永安的百姓却清清楚楚。

    礼钟九响,意味着陈胜之已经即位,也意味着国祚更替,大褚亡国了。

    再逢一遭,虽然心中仍旧痛苦,但荣景瑄却十分清醒。

    从他离开长信的那一刻起,实际上大褚便已经成为历史。

    他也再不是皇帝了。

    荣景瑄自嘲笑笑,见他们三个面上都有些担忧,就连宁远二十都没有冷着脸,心里不由有些暖。

    树倒猢狲散,这道理人人都懂,小院里的人能对他恭敬依旧,关心他,担忧他,已经是他如今所有最宝贵的了。

    荣景瑄虽然生来金枝玉叶,但也知惜福二字可贵。

    所以,他其实也还算平静。

    他的目光在三人面上一一扫过,最后笑道:“既然陈胜之已经登基,你们以后也别称我圣上。如今乱的很,我们谨慎些倒是很好。”

    宁远两人还没说话,谢明泽倒是皱眉道:“那怎么行,陛……”

    他刚说了半个陛下,就自己噎住,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景瑄,你这是何苦。”

    对于荣景瑄说的话,他大多数都是听的,无论是年幼时还是如今束发后,他从来都学不会违抗他的旨意,哪怕只是简单一句话。

    宁远二十有些愣神,他们都是弃儿,从小被宁远卫的师父收养,自幼所学皆是忠君爱国。无论现在情势如何,他所忠心的永远都是荣氏如今的家主,这一点从来不会变。

    可现在,对方不让他们恭敬称呼了。

    宁远二十有些为难,他不由看向师祖,想让对方给点指示。

    然而,宁远十八却并未出口反驳,只是接下荣景瑄的话,张口称他:“爷说的是。”

    虽然他平时对荣景瑄教导严厉,行动上也瞧着没多少恭敬,可嘴里说话,永远都不会乱了尊卑,失了分寸。

    宁远卫传至今日,历经二十朝,忠心确实可嘉。

    荣景瑄松了口气,他面色缓了缓,冷静道:“好了,管他现在谁当皇帝,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可,继续吧。”

    说罢,便又指着地图商讨起来。

    午膳前后,陈军又开始满城搜查。

    现在永安九门封了八门,唯一没封的澹台门却是陈军进出的要害,荣景瑄疯了才会寻澹台出城。

    所以,陈胜之相当笃定他还在永安,不仅仅是他,他的弟弟,两位公主及驸马,他也认为此刻都藏在永安中,伺机逃出生天。

    搜捕,只会一天比一天严。

    永安,长信,乾元殿。

    子夜时分,殿里轻悄悄的,无一人声。

    后寝殿中,陈胜之正准备入眠。

    可脑子里乱的很,让他还是十分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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