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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杀红了眼,他已经分辨不清身上的血是谁的,脑海里唯一的信念就是不能让他们这一路艰辛白费,也不能让跟着他们的士兵和百姓失望。
最后他受伤颇重,靠在城墙边上,看到那么多小兵为他哭,他才突然想要挣扎着活下去。
他答应了景瑄的,他说他会守好广清,等他回来。
可他只完成了第一个,却完不成第二个了。
谢明泽那时捂着伤口,匆忙交代戴显接替他守城就不行了,后面的事情,他没来及知道,也永远无法知道了。
荣景瑄不会告诉他,别人也不会知道。
他虽然不后悔当日的选择,可听了荣景瑄一席话,他却痛彻心扉。
因为他伤害了他最爱的人,那个人也用同样的心来爱他,他是完成了责任,对得起士兵和百姓,可他对不起荣景瑄。
在这一点上,他错得太离谱了。
他突然意识到,对于荣景瑄来说,他可能比大褚都要重要。
虽然这个想法是不对的,荒诞的,却又透着些让他心潮澎湃的暖意。
有个人把你视若珍宝,即使山河寂灭也不想失去,那种感觉让人沉醉。
谢明泽也是凡人,他就这样毫无条件低沦陷了。
从今以后,他会全心全意听荣景瑄的,再也不自作主张了。
虽然死而复生,他却真的满心为了守护百姓而死过一次,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了曾经的承诺。
谢明泽俯下身去,轻轻顺着他黑长的头发,荣景瑄的头发很软,可脾气却很倔。
“对不起景瑄,”他俯下身去,轻轻在他脸上印了一个吻,“我以后无论如何都会活下去,跟你一起共享清平盛世,长命百岁。”
“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谢明泽轻声说着。
那声音仿佛一缕烟,钻进荣景瑄的耳中,睡梦中的英俊男人轻轻扬起唇角,似做了一个美梦。
谢明泽翻身拉住他的手,让两个人偎依在一起,也渐渐睡去了。
大抵太过劳累,两个人都睡到日上天明还未醒来。
等到荣景瑄睁开眼睛,就看到谢明泽乖乖躺在他怀里,睡的正香。
他脸上还有些细微的伤痕,虽然上过了药,但是此刻还是有些红,看着十分可怜。
荣景瑄想摸他的脸,又怕吵醒他,就安静躺在那里瞧他。
他昨天对谢明泽说了很重的话,其实有些过了,阿泽一向很有主张,也知道分轻重缓急,可他就是不能放下君臣身份,固执帮他守护着大褚山河。
但他实在太生气了,谢明泽虽然爱他,可他仍旧把君臣的身份放在爱人之前,他永远那么理智,从来不会因为感情改变选择。
他是虽然跟自己一样都是顾振理的学生,可他还有一位名满天下的宰相父亲。荣景瑄知道,从谢明泽陪他在上书房读书的那天起,谢相就教导他要忠君爱民。
那时候他们不过五六岁的年纪,谢明泽就能一板一眼给他行大礼,恭恭敬敬叫他殿下。哪怕之后他们两个熟悉起来,几乎同食同寝,他也是在十岁上才肯叫他一声景瑄,还是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
荣景瑄想,如果他出了危险,敌人让谢明泽以命换命,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便自我了断。
这才是令荣景瑄不安和失望的地方。
可不安和失望之余,他又为谢明泽骄傲。
他懂他到底为何那么做,也知道他心里如何想,他把大褚和百姓时时刻刻放在心里,他想守护住百姓们的家园。
这并没有错,相反,在这一次的复生里,做错了事情的是他荣景瑄。
他想,如果当时华静姝回来看到他们那个样子,一定会骂他懦夫,骂他不堪大任,骂他自私妄为,骂他软弱无能。
因为他背弃了一直跟随他的士兵百姓,他自私地了结了自己的生命,没有去想他们未来会如何。
如果是谢明泽,那时候肯定会很快坚强起来,他可能会帮助小六走到最后,然后独自一人自尽而亡。
可他荣景瑄做不到。
他一次次面对他的死亡,他的心已经不堪负重,对于他来说,他的死亡成为他最不能承受的那件事情。
就像拿刀子凌迟他的心,一下一下,直至酷刑结束。
可每当伤口快要愈合的时候,他又再次遭受酷刑,老话说事不过三,他已经经历三次了。
一次又一次,他把谢明泽看得更重,也更怕失去他。
因为他知道哪一天如果再这样,他一定会崩溃。
国破了还能再来,人死却不能复生。
即使因缘际会他们可以重生,那种痛苦和生不如死的感觉却折磨得人发疯。
他没办法不疯狂。
所以当时那种情况下,他选择了用极端的方式挽回一切,他用自己的生命、他的子民和士兵的未来,他用自己帝王的尊严做了一场豪赌。
从那一刻起,他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了。
虽然事到如今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到底做过什么,可在他心底,他已经犯过错误,有了污点。
可即使背负污点,日夜受到良心的谴责,他还是毅然决然做下这一切。
要不然他也走不下去了。
他看到谢明泽躺在棺木中的那一刹那,心便已经入魔。
死而后生,不破不立。
他那时握着温热的玉玺,突然想到这八个字。
从长信被攻入开始,他就一直在破而后立,他从一个犹豫不决的年轻太子,成为了杀伐果断的帝王。这里面的种种磨难与苦楚,只有他跟谢明泽两个人知道。
一步一步,他可以坚定地宣下一道道命令,也可以毫不犹豫选择自我了断,当一个人连自己都敢杀的时候,世间已经没有任何事能令他害怕了。
可他心底却明白,他依旧害怕很多事。
他害怕百姓流离失所,害怕士兵战死沙场,害怕亲人骨肉分离,害怕阿泽阴阳两隔。
然而这些害怕却又化为他努力向前的动力。
就算如今乌鹤突然叛乱,让陈胜之措手不及立马撤兵,可在荣景瑄这里,却三世都没发生过。
从他在褚鸣宫醒来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已经改变。
他之前一直不知慜帝去了哪里,也不知天治道人身在何处,现在乌鹤的一个口号,让他彻底明白过来。
那个天治道人长得一点都不像大褚子民,原来是乌鹤族人。
然而无论是他要挟着慜帝去乌鹤,还是慜帝自愿跟他私奔而逃,荣景瑄都不关心。慜帝这个人,在荣景瑄心里已经死了。
他早就成了祖庙里的一牌位,就连谥号都有了,现在再活过来十分可笑。
以他对这位父皇的了解,他恐怕还是高高兴兴跟人走的。
荣景瑄冷笑出声,突然觉得这一次天时就在自己这边。如果不是他们那边出兵,长乐根本没有机会发展壮大,对于他,陈胜之肯定更怕乌鹤。
乌鹤手里有慜帝,便是在位三十七年的永延帝,比荣景瑄这个太子,百姓对他更是熟悉。
毕竟年年都以他的年号来纪年,想不记得都不行的。
这一次乌鹤大军来势汹汹,荣景瑄想十年前天治道人就来到中原,进了长信。那么乌鹤恐怕已经蛰伏十年,就等如今大褚风雨飘摇,他好趁机占领中原。
端是好计谋。
荣景瑄漠然地看向床棱,淡淡笑了。
可是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
荣景瑄脑中正反复思索之时,旁边的谢明泽突然动了动。
他翻了个身,小声打了个哈欠,然后又翻过身来。
荣景瑄认真盯着他看。
谢明泽漆黑的睫毛上下动了动,然后便缓缓睁开眼睛。
他的眸色不深,有着漂亮的赭石色,半睁着眼睛困顿的样子十分可爱。荣景瑄不由凑了过去,单手环住他的腰。
“亲爱的,早安。”
谢明泽有些懵,他茫然地看着荣景瑄,反应半天才意识到这声亲爱的是在呼唤自己。
一瞬间,晚霞的橘色染红他的脸颊,荣景瑄偏过头去,轻轻吻住他柔软的嘴唇。
“阿泽,睡得好么?”
谢明泽下意识地“哼”了一声,道:“我很好,你没有多休息吗?”
荣景瑄来回奔波好几日功夫,回来不过休息一个晚上,可他到底年富力强,现在看起来倒是十分精神。
“我睡得很足,倒是你居然睡这么沉。”
谢明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他没跟他说昨夜辗转不成眠,也不说自己想了许多事,只问他:“饿不饿?我们出去用膳吧?”
荣景瑄点头,捏了捏他的手:“好,我们去用膳。”
第74章 序幕()
一夜过去,当金乌照耀大地,新的一天已经来临。
广清城中早就热闹非凡,百姓们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开始一天的生活。
褚军的主力已经回来,从这一日开始便要打扫战场,安葬死去的士兵们。
无论是自己人还是敌人,曾经都是大褚子民,荣景瑄特地吩咐过领命办事的几个百夫长,务必要一视同仁,不能厚此薄彼。
因为这一次谢明泽守城得当,荣景瑄归来及时,所以他们并未失去太多士兵,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三日之后,荣景瑄和谢明泽回到广清大营,召集所有在大营的将领开了一个短会。
除了孙昭已经奉命去接钟琦和勇武军的车队,其余几位皆在座。
大帐里有大褚的山河图,荣景瑄坐在主位上,认真道:“这次守住广清,诸位将军都尽了全力,瑄在此感谢诸位保护大褚子民。”
他说罢,轻轻弯腰致意。
两边围着坐的将军们赶紧又站起来,向他行礼:“陛下言重,都是我等分内之事。”
荣景瑄道:“现在形势紧迫,瑄也只能以金酬谢,他日复国之时,必定加官进爵,决不食言。”
将军们异口同声道:“多谢陛下,臣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荣景瑄点点头:“坐吧,现在有件紧迫之事,要同你们一起讨论则个。”
“前日收到战报,说乌鹤以慜帝名义出兵哈维塔,陈胜之已经抽调主力大军西北平乱了。”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除了本就知道的宁远二十和谢明泽还算冷静,其余几位都有些震惊。
他们迟疑片刻,却谁都没有马上回话。
世人皆知慜帝是荣景瑄的亲生父亲,无论事情到底如何,都不是旁人可以决定的。
谢明泽和荣景瑄对视一眼,开口道:“三月时永安正乱,陈胜之的叛军潜入长信宫,那时父皇便已经殉国,乌鹤的慜帝必定是假的。”
谢明泽面色坦然,看起来十分冷静,这话一说出口,在场将军们顿时松了口气。
潜意识里他们不敢直接跟荣景瑄的父皇作对,可又觉得慜帝实在不是个明主,大褚如果要复立,只能由荣景瑄来做新帝。
这一点,他们每个人都很坚定。
谢明泽起身,在山河图上指了指:“现在陈胜之的兵力都集中在顺天大营和卢鸣大营,在永安也有一万多的精兵,他要想打败乌鹤,肯定要把罗平的主力抽调过去。”
陆既明道:“乌鹤来者不善,我没记错的话,过去十年里,每年三四月他们都要去哈维塔抢掠,但去年却停了,也不知是何因由。”
他作为一个王府府军统领,倒是对边关战事也很关注。
戴显也说:“正是,按理说永延三十六年春正是大乱之时,他们居然没有动作,显然是为了这个后手。”
“你们说的不错,我刚接到战报时也有些惊讶,不过转念一想就了悟了。恐怕那个天治道人就是乌鹤族人,大褚末年那些动荡,也都是乌鹤一手促成。”荣景瑄道。
将军们再度睁大眼睛,都是十分惊讶。
裴庆云斟酌片刻,便说:“陛下,哈维塔如今正是荒芜时,隆冬正寒,百姓吃穿都很艰难。曾经大褚在哈维塔有数千守军,乌鹤也多在深春时节进犯,有士兵保护的百姓还能抵抗一二,现在这个时节怕是难了。”
陈胜之立大陈之后,边疆的守军便没有换,只不过军旗从大褚麒麟旗换成了大陈的海升朝阳旗,对他们来说倒是没什么区别。
虽然陈胜之还没傻到去提高三个边境哈维塔、多穆吉和合庆吉的农税,也还额外给了守军军饷,可每年朝廷都有的救济粮却取消了。
他大概觉得不提农税已经是他天大的恩赐,再倒着给钱给粮就不太应该了。
边境苦寒,白日里炎热难耐,夜里又寒冷逼人。夏日还好一些,到了冬日夜里几乎无法安眠,最重要的是哈维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