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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轻轻放在依旧平坦的小腹上,那里面孕育的,是她与严恪的未来。展宁的身子微微发抖,说不清究竟是气的,还是为严豫的手伸得这么长而惊诧。
“不可能。”
“上一次我告诉你,会把严恪踩到谷底,你也道不可能。可阿宁,你现在对严恪,真的还有之前的自信?你想守着一无所有的他,被他怨恨一世吗?爱侣变怨侣,最是残酷也最是常见不是?”展宁的回答在严豫意料之中,他今日是假扮做前次那个大夫的徒弟前来,也不便在此处逗留太久。有些东西,只要意思到了便够了。“我再给你几天时间考虑,到时候告诉我你的答案。”
严豫如魔魅般出现又消失,自他走后,展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许久。悬铃并不知严豫和她谈的内容,只从她的反应中瞧出她不正常,一直在房外走来走去,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两人就这么一静一动直到月上枝头,悬铃才被展宁唤了进去。
一进去,便见展宁看着她的一双眼如水洗过般明亮,“悬铃,我必须得见阿恪一面。”
————
幽暗的禁闭室内光线不佳,但展宁仅借着月色,仍然瞧得出,面前的严恪俨然瘦了许多。
她伸手缓缓摩挲着他的脸颊,心里的心疼难以抑制。
“阿恪,我会想办法让你出去的。”
严恪望着她同样憔悴了的眉眼,“阿宁,抱歉,我又失信了。”
他成亲之日才与展宁许诺过,终此一生都不会再让展宁受委屈,可不过短短数月,他又失了信。
展宁知道他话中意思,听了这话心里益发难受。
“这次受委屈的是你。”
而且这委屈还是因为她受的。
严恪是她这一世的福星,给她的人生带来了许多的不同,也带给她新的希望。
但她对于严恪,大概是灾星。
上一世的严恪顺风顺水,何曾有这些劫难?
“阿宁,别担心,船到桥头自有路。”
展宁眼睛有了湿意,严恪伸手替她抹去眼角的水珠,安慰了她一番,之后便开始问起太后的情况来。
展宁虽然被禁足,但比起严恪来,消息要灵通得多。
太后娘娘至今还未苏醒,据说礼部已经在做些筹备,这个最疼严恪的长辈的生命,几乎在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
听闻这个消息,严恪的肩膀垮了下来,那双平素沉静幽深的眼眸里一瞬间被展宁所不熟悉的痛苦和无力淹没。
她忍不住伸手抱住他,“阿恪,别这样,或许皇祖母吉人自有天相,能够熬过这一关。”
严恪在她怀中静默无语。
展宁却清楚地感觉到,一滴灼热的泪落在她颈间,几乎将她的心都烫出了一个洞。
她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负疚感和罪恶感。
连对严豫的厌恶和对严恪的爱意都压制不下去这两种感觉。
都是因为她,才让严恪陷入这样的境地。
第一百四十九章()
研配牵机解药的大夫在困在汝阳王府近半个月后,终于成功配出了解药。
严川服了药后醒了过来。
他在床上昏迷了半个月,吃的全是硬灌下去的流食,如今虽然醒了,但手脚发软浑身无力,只能继续留在府中调养。
他醒来也听身边人说了严恪被关禁闭,展宁被禁足一事。同他邀功汇报这事的是个丫鬟,说起严恪一副罪有因得的模样,“这世子一病,世子妃那边三天两头就害病,要大夫往里跑,也不知是真的病了,还是在耍什么花招……”严川听了一半,摆摆手制止对方继续说下去。
那丫鬟满肚子话生生憋在嘴边,本来还有点刹不住,但一瞧四公子的脸色,赶紧噤了声。
她怎么觉得,四公子这反应不对啊?陷害他的世子爷被关了起来,王爷还要让他承袭世子之位,可他似乎没有半点高兴,脸色冷冰冰的,像被人触了逆鳞一样。
“你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别让人进来打扰我。”
严川把那聒噪的丫鬟撵了出去,自己在房间里坐了一阵,没多久,房门却又被推开了。
他不耐烦地回过头去,“不是让别进来吗?把我的话……”
他后面的话蓦地消了音。
推开房门进来的不是他房里的人。那张面孔在汝阳王府出入的时间并不长,但不妨碍严川认得她。
她是展宁身边的人,名字似乎叫悬铃。
“你怎么会在这?”
这人不应该和展宁一块被禁足吗?何以能够来到这里
继而他很快想到一个可能,“是她出了什么事?”
对于他口中的她,悬铃显然能够意会。她看他一眼,眼神里有几分轻微的不满,“世子妃没有大碍,不过是知道世子醒了,想见世子一面。”
严川听闻展宁无大碍,面上的急色去了些。但听闻展宁要见他,他沉默了下,接着嘴角扯出一点嘲弄的笑,展宁这种时候为了什么见他,他闭着眼睛都能猜出来。
“你回去吧,今日我只当做没有见过你。但我不会见她。”
他还不到见她的时机。
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去看她眼里的怀疑与责备。
悬铃的无功而返,在展宁意料之中。
少年的倔强,他认定的东西,要更改有多难,她不是早就知晓吗?
可她还是有些失望。
掌心不自觉紧贴腹部,她垂眸看着脚尖好一阵,才与旁边等着她的悬铃道:“我胃里还是有些不大舒服,你让人再帮我请大夫来一趟。”
“世子妃……”
悬铃担心地看着她。
展宁却避开了她的目光,“去吧,我知道。”
悬铃只能退下去,待她离开,展宁将面前柜子底层的一个陶罐拿了出来,看了许久,最终将手伸向了密封陶罐口的火漆。
————
前来替展宁看诊的大夫被悬铃带了下去。
闭了门窗略嫌幽暗的房间里,改了装扮的严豫坐到展宁对面。
展宁伸手提起桌上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推到了严豫面前。她与他目光交会,严豫在里面看到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这股死寂甚至压住了她对他一贯的怨恨。
“你决定好了?”
严豫瞥了眼展宁推到他面前的茶杯,并未伸手。
展宁讥讽一笑,冷嘲道:“你坐在这里的时候,不就清楚了吗?”说着,她瞥了一眼严豫面前的茶,“怎么,还怕这里面有毒?睿王爷的本事那么大,我不会蠢得以为毒杀了你,就能结束一切。虽然我很想。”
之后,展宁猛地伸过手,端起那杯茶,兀自递到嘴边喝了起来。
才喝到一半,却被严豫扣住了手。
他看着展宁眸中闪过的一点怒意,那点怒意终于让那片死一般的寂静有了点裂缝。他扣着她的手,将那仅剩下半杯的茶送到自己唇边,就着展宁的手,喝了下去。
严豫这个动作意味明显,展宁眉头一皱,想要抽回手,严豫却不肯放。
“你既然决定好了,就要习惯。现在大概要难一些,不过我可以对你仁慈一点,我手上还有忘忧。”
手腕上的禁锢牢不可破,展宁咬了咬唇,最终作了罢。
严豫瞧着她的顺服,松开了她的手,站起身冷冷道:“东西我很快会送来。你兑现了你的承诺,属于严恪的一切,我就都还给他。”
————
乌褐色的药汁散发出浓重的药味。
展宁盯着它看了许久许久。
就在旁边的怀素以为她不会喝的时候,她突然端起了药碗,大口大口将那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
大概是喝得急了,到后面的时候,她有些呛到了,猛地咳了起来,咳得一张脸通红。
“你还好吧?”
怀素假扮了丫鬟送药进来。她知道面前这个人对严豫意味着什么,生怕她呛出点问题来。不过她才问完,就想起自己这点“关心”有多多余。
因为展宁很快就捂着肚子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冷汗一潮一潮从她额头上涌出来,汗湿了她的鬓发。她一张脸惨白如纸,蜷缩着身子紧药了牙,默默沉受着腹中翻腾的绞痛。
她从来不知道,将一个生命从身体里剥离,会疼到这样的境地。而且那绞痛会从腹部蔓延到心里。
上一世她浑身是血死在严豫身边时也是这样的境况。
可那时候她心里更多的,是解脱和仇恨。
而现在,淹没她的是无尽的疼痛和心伤。
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流过腿间,展宁强忍着的眼泪终于滑出眼眶。她疼得意识都快模糊起来,连面前怀素的脸都看不清了。只隐约记得那一日,严豫从身后揽住她的腰,他温热的手掌放在她腹间。
“阿宁,替我生个孩子。”
她有他的骨肉,可他一面都见不上。
她扼杀了它。
血腥味在鼻尖萦绕不去,就在展宁觉得自己所有的意识都快消散的时候,房门被人一把踹开来。
“这是怎么回事?!”冲进来的人看清屋里的情景,再瞪向怀素时,里面的光芒凶恶得想要噬人。“你怎么在这里,你对她做了什么!”
展宁在有人破门而入那一刻微渺的期待,在看清来人时消散了下去。
她用仅剩的力气推着来人,不愿在他怀里呆一刻。
这个曾经令她感到动容的少年,这一次是推了她一把的侩子手。
展宁推拒的举动令严川一双眼益发血红,他抱起她就往外冲去,“我带你去找大夫。”
她那苍白的脸色令他胆战心惊。
有些事,他做下选择后就知道后果,但他没想过,会见到她浑身是血的模样。
他宁愿她责备他,对他失望,痛恨他,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景象。
眼见严川就要冲出门去,怀素一把拦住他。
她不能让严川坏了王爷的事。
“你放下她,她不会死的。等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王爷自有安排。”
严川此时心头已是一片混乱,听到孩子两个字时,整个人更是如被电击一般愣了愣。但等他反应过来后,却猛地与阻拦他的怀素动起手来,“滚开,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怀素对严川并无顾忌,当即出手拦阻,绝不肯让严川踏出房门半步。
就在两人僵持之时,一声暴喝在门口响起,“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汝阳王盛怒的脸出现在门口。
紧随其后的,是何侧妃。
展宁的衣裙下摆已染了暗红,严川将她紧抱在怀中,那猩红的眼,带着几分痴狂几分凶狠的表情,落在来人眼里是何种情境,不言而喻。
何侧妃暗暗一笑,不忘火上浇油。
“四公子当初是在靖宁侯府待过一段时间,也承过靖宁侯府的恩情,可世子妃是你嫂嫂,叔嫂之间如此,不应该啊。”
何侧妃刻意咬重的叔嫂和恩情两个字,令严川脸色益发难看,他猛地瞪过去,“闭嘴!”
“该闭嘴的是你!”
汝阳王一张脸铁青,这府里出的丑事还不够多?
严恪那混账的事情还没了结,严川这又爆出一个。
觊觎嫂嫂的小叔,莫说是王侯之家,便是那三教九流之地,也是龌蹉可耻的丑闻!
汝阳王冷寒的目光从严川脸上,移到了展宁身上。儿子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哪怕是恨铁不成钢,也总有几分余地,但外姓人不一样。
“放下她,滚出去!这件事我过些时候与你算账。”
汝阳王眼中泄露出的狠意,严川并未错过。他更加不肯松手,“我先带她去找大夫。”
“你想让多少人看见这副丑态!”汝阳王怒意被撩拨上了一个高峰,他手指一指展宁,“这种丑事,烂在家里就够了。这种女人,王府里也留不得!”
何侧妃之前隐晦与他讲,严川和展宁之间似乎不大对,他还没当回事。可后来几次,他也瞧过两人间的气氛,心里隐隐已有点不悦。
待今日见到这般景象,之前耳边听到的一些闲碎言语都已被坐实!
汝阳王看着紧抱展宁的严川,眼里的杀意令严川一震。继而,严川将目光投向了汝阳王身后的何侧妃,毫不意外地在那种脸上看到了得逞的笑意。
他瞬间领悟过来。
先和他合作设计了严恪。
再反过来灭了他,多好。
这府里嫡出的都被踩了下去,她的儿子才能出头不是?
他岂会如她的意。
眼里闪过一丝如野兽般的凶狠决然,严川抱着展宁咚一声与汝阳王跪了下去,“我与展宁没有私情。不过我和何侧妃之间倒有些交易,可以同父王坦诚。”
第一百五十章()
何侧妃完全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