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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颉与展欣这会已经被送去了栖云寺抄经,那边离庄子上要远一些,大概还没得到消息。
至于展宁,她对事情的真相心知肚明,自然也就不去理会。
她如今心里揣摩的,是钱氏不肯松口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能替钱氏办下这么大一桩事,要么和钱氏关系匪浅,要么就是两人有共通之利。听钱氏死前的意思,明显是留了一手,将对方留作展颉兄妹的依仗。眼下钱氏死得突然,展颉、展欣日后回来,必定还有得闹腾。以他们的能耐,必定会被汪氏打压得毫无还手之力,那到时候,他们背后这个依仗,应该就会露出端倪吧?
钱氏死去这一夜,展宁睡得并不好。
或许是钱氏死时的模样,挑动了她心里某处记忆,又或是对钱氏隐瞒那人想得太多,她这一夜,又梦到了当初那场意外。时隔六年之久,兄长为护她而掉落悬崖那一幕犹在眼前,生动得让人心悸,她骇然转醒,一摸脸颊,一阵冰凉。再之后,便是一夜无眠。
待第二日去赴汝阳王之约时,她眼下是深深的一片乌青。
汝阳王相约的地方,是京中有名的云外水阁。
九座楼阁架在九曲湖之中,彼此之间需靠小舟通行,若是要想说些隐秘些的事情,在这种地方是最好不过的。
展宁心中知晓,汝阳王此次邀她,为的必定是要求证秦川的事情,所以她未曾带秦川前往,而是让秦思与他一道。
秦川对这个安排很是不理解,近日他跟在展宁身边,见展宁心中隐藏着不少事,却丝毫不肯让他知晓,他也没有插手之力,他只觉心中似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极不舒服,却又说不清因由,最后倒有点闹性子生起闷气来。
展宁没有去细究他的心思,只觉得这少年犟脾气又犯了。
倒是秦思与秦川相携长大,对弟弟的性子很是了解,见他如此,不由将他拽到了僻静处,用少有的严厉口吻责备道:“小川,你这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大公子对我们好,给我一个表小姐的名头,又收你身边,拿你当弟弟对待,你便真把咱们当这侯府里的贵客了吗?
秦川不肯承认,闷闷道:“我没有。”
秦思才不信他,只是道:“大公子行事自有他的安排,且他要做什么,哪是你能过问的?你与我当做的,是感念大公子的恩情,好好为他做事,而不是仗着他的好心,给他添堵。今后可别再让我见着你与大公子使脾气。”
秦思心地好,性子也好,自小对秦川是照顾有加,少有这般疾言厉色。
秦川心里正憋气,让姐姐骂了一顿,更加不好受,可秦思的话句句在理,他连一句也反驳不出来。而且他那不舒坦的原因,也实在难以启齿。
展宁要做什么,愿不愿意告诉他什么,都是她的自由,他有什么资格过问?
即便是过问,他又能帮得上什么忙?
少年打生下来,一直有股横冲直撞的虎劲,也总不爱服软,但这一刻,他却感到了一股深深的无力,也第一次觉得,自己这种横冲直撞的个性,或许真的太过于幼稚,不让人信赖。
所以,在目送展宁与秦思离去之时,原本还气冲冲的人,一下子就变得恹恹的。
展宁见了还奇怪问了秦思一句,“你与他说了些什么,怎么一下子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秦思脸上一笑,不好意思地道:“没什么,他就是不懂事,闹脾气。说起来大公子你千万别惯着他,他那般性子,惯着是要出毛病的。”
展宁听了这话,略略怔了下,片刻后却笑了小声道:“也就这几日,以后没有谁会再惯着他。”
秦思没大听清楚,好奇看过去,“公子刚刚说什么?”
展宁摇摇头。
一入侯门深似海,就她前世的印象,汝阳王那王府之中的情况,比靖宁侯府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既然定下心要回护秦川,就要在送秦川回王府之前,尽量给他添些筹码。
她不能让秦川跟上一世一样,被汝阳王找回不过一年,便被那深宅大院里看不见的怪物吞掉了性命。
第三十二章()
展宁到云外水阁之时,已有人在九曲湖边候着了。对方见到她与秦思;问明了她们身份;便以小舟将她们二人引向最北向的一座楼阁。
那楼阁共分两层;上为雅室;下为厅堂;展宁将秦思留在楼下;自己先随人上了楼。
楼上南向一间雅室的房门正开着,汝阳王负手站在窗边看水,领展宁上楼那人在门口禀报了一声;“王爷;人到了。”
汝阳王回转身来,一双虎目光芒内敛,隐隐含威往展宁面上一扫;态度虽不傲慢,但也绝不亲近。
这位汝阳王是出了名的不爱与人结交,展宁倒未想过,他会因为秦川的缘故,给自己多好的态度,因此也不意外,只上前不卑不亢地行了礼,“晚辈展臻见过王爷。”
“不必多礼,既然来了就请进吧。”
展宁依言进了屋。屋中并无下人伺候,领她前来那人也随即掩上门退了出去。房中仅剩下她与汝阳王两个人。
汝阳王不似严豫,虽请展宁落了座,却绝不会主动与展宁斟茶。展宁身为来客,虽不好反客为主,但她知晓这位王爷从不是拘小节的人,也就主动伸手,替彼此倒了杯茶,还将一杯推至汝阳王跟前,笑道:“王爷请用。”
她举止从容,神态自若,既没有寻常人在汝阳王面前的拘谨或谄媚,也不至于像某些清高之人,身处低位不愿被人看轻,便要显出一副铮铮铁骨。汝阳王看他一眼,目光微动:“我今天请你来,是同你要一个人。”
“不知王爷要的,是什么人?”
汝阳王开口便直奔主题,展宁嘴里说着不知,面上倒没有丝毫意外。幽州城离燕京不过三百余里,快马加鞭数日便可来回。州中即便遭了瘟疫,居民或死或迁,但地方府衙仍在,秦川故去的“父亲”又是县里主簿,以汝阳王的身份,要探查一个秦川的底细,再容易不过。而他给自己下帖子的行为,也说明对于秦川的身份,这位王爷的心里,恐怕已经认可了八成。
展宁的毫不惊讶,让汝阳王微微眯了眯眼,顿了一顿,缓缓道:“那日跟在你身边,那个名唤秦川的少年。我用五百两银子,换他的卖身契。”
靖宁侯府中人,一向只知秦川是展宁的随从,却不知道秦川是自由身,并没有任何契约在展宁手中。这事展宁未刻意透露,汝阳王自然不知。以一个随从而言,五百两银子的价钱,无疑是极高的。何况还是汝阳王亲自讨要?这般条件,寻常人必定不会拒绝。
但展宁并没有立即应下,而是歉意一笑,道:“我当日收留秦川在身边之时,便已与他言明,我不需要他的卖身契,他是自由之身,来去皆随他的心意。所以王爷虽向我要人,这个主我却做不了,一切还需看他的意思。且秦川名义上虽是我的随从,我却视他为弟弟,因此请恕晚辈冒昧一问,王爷为何向我要秦川?”
展宁对秦川的态度,侯府中人都看得到。那日严豫为难,秦川对展宁的紧张也溢于言表。这点汝阳王早就探知,此时听展宁这么说,看向展宁的目光里便多了些审视,之后还是回答道:“他的父母与我有旧,我当照顾好他。”
看来对于秦川的真实身份,汝阳王并未打算对她严明。展宁闻言笑了笑,出口却是冒险之言,“那晚辈斗胆再问一句,是王爷与秦川父母有旧,还是秦川……乃是王爷的血脉?”
展宁这话无疑冒昧得很,她话音未落,汝阳王的脸色已然沉了下来。他本是久居高位之人,这一动色,屋子里的气氛都凝重了几分。
展宁似无所觉,还抬眼迎向汝阳王锐利的目光,嘴边挂着一丝浅笑继续道:“晚辈得王爷襄助那日便已察觉,秦川的面貌与王爷很有几分相仿。随后又有人往侯府打探秦川的消息,这时间实在巧得很。偏巧当年王爷府上那桩旧事,事发之时晚辈虽年幼,但恍惚还有些印象,今日再遇王爷要人,便大胆往上面猜了一猜。”
展宁口中的旧事,是十二年前的一桩无头公案,当时闹得轰动,但毕竟年岁久远,到如今已没有多少人会提起。展宁也是因为与林辉白订过亲,又仔细问了张氏,才将这事与记忆深处的零星碎片攒起来。
眼前这位汝阳王,一生之中娶过两次正妃。
第一任王妃是当朝林相之妹,林辉白的嫡亲姑姑,嫁给汝阳王多年无所出,反倒是汝阳王的两位侧妃福泽深厚,接连生了两个庶子三个庶女。肚子不争气,即便贵为王妃,那日子也是不好过的,大概是长期郁郁寡欢,没过几年,林辉白那位姑姑便给磨得形销骨立。可也不知老天是怜她还是戏弄她,在所有人都以为她这辈子生不出来的时候,久病的她却怀上了孩子。只可惜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她的身子挨不住,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自己却撒手人寰。
堂堂王府之中不能没有当家主母,当今圣上心疼弟弟,太后心疼儿子和孙子,很快就给汝阳王指了第二任王妃。巧的是这位王妃也出自林家,算起来还是林辉白姑姑的堂妹,只是那一房不若林相显赫,三公九卿的边都没挨着,只外放江北做了个正四品的盐运副使。但给人做续弦的,本也不必那么显赫。
秦川便是这第二任王妃所出。大约是秦川周岁之时,汝阳王被当今圣上派往苏南公干,王妃便携了秦川并一众随人前往江北省亲。谁都没想到,这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几百里的距离,硬生生成了断魂路。王妃在路上遇了暴匪,不幸身亡,秦川下落不明,待消息传回京城,一切都已经晚了。
当时事发是在幽、并两州接壤处,两州知州还因此受了牵连,汝阳王之后也花了大量精力寻找秦川,但都无功而返。
“你与我说这些,是想求什么?”
被展宁点破真相,汝阳王口气有些不善。从那日严豫绑了展宁,展宁却只说是对方相邀的情形来看,汝阳王并不认为展宁是个莽撞无智、口无遮拦的人。她明知可能得罪自己,仍然要点破秦川的身份,只能说是对他有所求。
“王爷英明,晚辈的确有所求。”展宁对这位王爷的性情还算了解,深知此刻再装客气,只会惹得汝阳王更加不喜,于是直接了当道:“这第一,我想求王爷对秦川多用些心思。我与他也算有缘,之前怀疑他和王爷的关系,便斗胆调查了一些事情。王爷对自己府中情形必定比我清楚,秦川少年心性,行事冲动,冷静不足,这样的他回了王府,又无母亲庇护,若王爷再不对他多加用心,倒不如任他跟在我身边。虽然没有富贵荣华,但好歹一世安稳。”
汝阳王的两位正妃都不得善终,当初第二任王妃过世后,不管当今圣上和太后如何相劝,汝阳王都绝了续弦的心思。太后怜惜儿子,便将林辉白姑姑所出的嫡子接入宫中,亲自教养,又因可怜他丧母,对他甚至比严豫这几个嫡亲的孙儿还好些。可也正因如此,他与生父相处的时间反倒不多,汝阳王与他的感情,并不如其余几个庶出的子女深厚。
府中没有主母坐镇,汝阳王这种不拘小节的性情,对后宅之事绝没有过问的心思。两位侧妃明争暗斗,都想抬一格升正。嫡出的世子得太后喜爱,但与生父的感情却不若别的兄弟姐妹。庶出的儿女一大堆,良莠不齐,总不能个个都得到十成庇护,那要想过得更好的,必然就得争。这样的汝阳王府,就秦川那样的心性进去,哪能不让人担心?
展宁这番话也是十分大胆。汝阳王的家事,哪是她能妄议的?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也说明她对秦川是真的关心。宁愿冒着得罪汝阳王的风险,也要为他多争一些庇护。
汝阳王的脸色几番变化,先是一脸沉肃,之后却渐渐和缓。最终他望向展宁道:“你倒是真的大胆。不过对他,倒也算真用了心。既然这是第一个要求,那你不妨说说,你第二个要求是什么?”
久居行伍又好武之人,多半看重两样东西,即胆色与真性情。
展宁听汝阳王的语气,便知道自己这番赌对了。她之前面上从容,心里其实捏一把汗,如今缓下劲来,若不是在汝阳王面前,她倒想长舒一口气。
不过她接下来的第二个要求,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展宁暗暗握了握拳,缓缓将第二个所求道了出来。
她的语速不急不缓,但汝阳王听完却拧了眉,沉吟好一阵,才终于点了头。
“看在你救过他的份上,你这第二个要求虽然贪心,但我答应你,若真有那一日,会全力相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