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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的时候,便有人替他照拂好展宁。
“我让瑛儿想办法支开了宋妈妈,你们若有话便快些说,我去外面守着。”
展宁的目光带怒,展臻也不好多解释,摸摸鼻子退了出去。
待房门关上以后,房间里就只剩下展宁和严恪两个人。
严恪目光灼灼,平日沉静幽深的眼里,一泓光亮如水,脉脉流转,且他的视线灼热,带着甚于平时的热度与专注,展宁面上本就发烫,在他这样的目光里,更觉得自己脸上快要烧着了。
“阿宁。”
严恪唤了她一声,展宁垂了眼帘,心里乱糟糟的,没有应声。
人最是奇怪,初识严恪的时候,与他同乘坐一车,甚至于狭小的车厢内,她中箭被他抱在怀中,他替她取箭,当时他与她之间的接触,比之现在这样的相对,要亲密许多。可那时候她的心情,却不会像现在这样,扑通扑通跳着,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样。更不会像现在一样窘迫,无措得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
“我很欢喜。”展宁不肯应声,严恪又往前了两步,他自行在展宁旁边坐下,与展宁柔声道:“能听你亲口说心中有我,我感到特别欢喜。”
展宁逃避,严恪却不肯装傻,将话直接点明了来。
展宁的脸腾一下子就红了。
躲不过去,她猛地抬起头,正巧撞进他含笑的眼里。
那一刻,展宁脑子里莫名窜出个念头,面前这个人,是不是并不如她以为的,抑或是他一贯表现出来的那样的严正沉稳,而是带着点小小的坏心眼。
比如现在,她被他抓住视线之后,便再没办法躲回去。
“你不是一直很讨厌我,对我成见很深的吗?”
展宁心头烦乱,也不知如何回应,一开口,倒莫名其妙把久远以前的事情扯了出来。刚刚相识的时候,严恪的确是很讨厌她的,甚至于一同前往江南之时,他对她也有极深的成见。
这也怨不得他。
她心里装了太多的事情,也对他隐瞒太多,换了谁,都会误会。
而且不仅从前,那怕现在,甚至以后,她或许也不能够完完全全地对他坦白。
这样带着隐瞒,不能全然坦诚以待的感情,真的会是严恪想要的?又真的能够长久?
别的不说,就是严豫对她紧追不放的事情,她应当如何同严恪解释?
“我之前便同你说过,是我误会了你,你并不是我一开始以为的模样。这段日子以来,我已经重新看清楚了。”
严恪的话并未令展宁释怀。她摇摇头一笑,“那或许有一日,你发现现在的你看错了,我就是你一开始以为的模样呢?”
重生一世,即便命运已经在改写,可她心底有过的那些旁人看不见的痕迹,却不会彻底抹去。
更何况,严豫也是重生而来。男女情爱比任何感情都来得自私狭隘,只怕没有哪个男人能够接受,自己的女人,曾在另一人身边呆了五年吧?
“阿宁,我不仅有眼睛,我还有心,我会去感觉。我知道你现在有些事情没有对我说明,可我能够体谅你有的苦衷,我也有耐心去等,等到你愿意告诉我的那一天。但在这之前,你总要给我机会,继续去看去感知你。这样,我才知道我究竟爱上的,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展宁的这些担忧,都被严恪看在了眼里。他虽不知她心里到底藏了多少事,却知道她有不少事未曾对他坦言。
严豫不是个做事无因由的人,会这般对展宁穷追不舍,背后必定还有故事。
男人对喜爱的人,天生便有独占欲。他也不例外,心里也并非不在意,只是对展宁动心是他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一开始他就知道她背后有故事,他既然要选择她,便要让自己相信她,少去猜忌。
展宁的双手被严恪握住,他手心的温度滚烫,从指尖传过来,一路传到微寒的心里。待听到严恪说到爱上的时候,展宁鼻子一酸,倒有两滴泪涌了出来,啪嗒落在严恪手背之上。
“我怕你会后悔。”
严恪少有见展宁哭鼻子,忙伸手替她抹了眼角的泪痕,边笑了道:“一切都是我选的,我自己都不担心,你何必替我担忧?阿宁,对我有信心一些,也对你自己有信心一些。”
一再在严恪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展宁窘迫得想要挖个地洞钻进去。
却不知在严恪心里,正暗暗因为她在他面前卸下坚硬的外壳,露出小儿女娇态而欣喜。他替她抹掉眼角泪痕后,又与她温声道:“阿宁,今日能得知你的心意,对我而言,是一件意外之喜。我今日来,是还有件事要先告诉你。”
“什么事?”
“心玉公主已然与圣上提出,近日便会动身返回北漠。北漠使团这一次是打着和亲的旗号来的,和亲一事虽然未能议定,可送客人走还是该客客气气的。圣上准备在宫中设宴,为心玉公主践行,到时候,我会让温姑姑带你入宫。”
听到这,展宁努力将心头纷繁的小儿女情丝拨到了一旁,疑惑问道:“带我入宫做什么?”
严恪握着她的手力道稍稍加重了一些,他的语气也很是严肃,“严豫与皇祖母透了口风,道是对你一见如意,想求皇祖母赐婚。他这些年来不知拒了多少桩婚事,就是这次心玉公主,也在他那碰了一鼻子的灰。皇祖母和圣上对他婚事,早就头疼到不行,如今他主动提出来,皇祖母已动了念头,想要召你进宫一见。”
“……”
展宁心头一时间把严豫怨了个透。如果她对严恪无心,皇太后真召她入宫,往最坏的方面打算,她大可表现得令皇太后不满意。可现在呢?她若令皇太后不喜,再以后与严恪的路,只会更艰难吧?
但严恪这般安排,又让温茹出面,应该是有所盘算。
于是,展宁问严恪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安排?”
“阿宁懂我。”严恪微微一笑,那双带着惑人光芒的眼中也有笑意一闪而过,“严豫想先下手为强,我却只装作不知。温姑姑熟知皇祖母的喜好,进宫之前,她会一一教给你。而且皇祖母喜爱姑姑,你是她的义女,皇祖母对你也会爱屋及乌几分。到时候,待你随姑姑见过皇祖母,我便往皇祖母面前,请她赐婚。”
严恪的话令展宁大惊,她着急地道:“你的婚姻大事,哪会这么简单?别说皇太后是否会同意,便是你父王那里,你也得听他的意思……”
“阿宁,你听我说。我的事情,从来都是皇祖母过问,我父王一贯不插手。”严恪打断展宁的话,“而且不算是皇祖母那里,还是父王那里,我都自有办法。其实我现在更想知道的是,你愿不愿意,将你以后的所有,全都托付给我?”
第一百零三章()
如果换在重生之初;有人这样问展宁,是否愿意将自己的一生托付给他,那展宁的答案必然是否定的。
那时候的她,一心装着的,是忘不掉摆不脱的血海深仇。
除了自己,她没有办法去依靠任何人;也不敢轻易去信赖。
但一路行来至此,她的心境渐渐变了。
许是因为秦川、秦思姐弟的以诚相待;许是因为展臻的安然回返;更许是因为严恪的多番回护,如今的她,不再满心满眼只有仇恨。
人总是贪心,有一便有二;得二又求三,她也不例外。
她以前只想情仇相偿;再为张氏安排好后路便是;但如今;她开始想要得更多,她想要有不一样的人生,想要幸福美满,更想要与心上之人相携到老。
即便是贪心奢望,也仍然想要。
展宁久久未曾给出答案,严恪看向她的目光里闪过了一些担忧,语气也略略有些不肯定。
“阿宁,你不愿意吗?”
严恪的神情显得有些受伤,展宁心中天人交战一阵,最终还是屈从于自己的贪婪,她用力摇了摇头。
她的本意是愿意,奈何这种关头,严恪也误会了下,眼里光芒一暗,“为什么不愿,你还是不信赖我?”
展宁这下点头也不对,摇头也不对了,只能小声开了口,“不是,我愿意的。”
只是这样的话说来,实在大胆,她脸上益发臊得慌,便垂了眼帘不要再去看严恪。
严恪一颗心被高高抛起又落下,如今见她赧颜垂首,娇羞的模样比平日还要醉人,他心头一热,突然间伸了手,竟将展宁揽入怀。
展宁因他的动作吃了一惊,想要挣开,奈何那温暖的怀抱强硬,她根本推不动他。
而严恪随后在她耳边低语的一句话,让她推拒的动作稍滞。
“阿宁,我还从未有哪一日,如现在这般心喜。”
屋里暖风习习,暗香盈动,虽近晚秋,却别有一段旖旎□□。
展宁被严恪拥在怀里,彼此听着对方的心跳声,面上微热,心里却是压不住的喜悦。
连时间都像停止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两声轻微的咳嗽声,展宁猛地醒过身来,尴尬看过去,只见展臻一脸正色站在门口,正拿拳头抵在唇边,小声咳嗽了提醒人。
“咳咳……世子,我领你入阿宁的闺房,已经做得荒唐,你可别让我更后悔才是。”
展臻这话说得促狭,严恪不得不放开了展宁,恢复正襟危坐的模样。
而展宁之前好不容易降下去热度的脸,一下子腾地又红了起来。
她不好去看严恪的脸色,只能抬头狠狠剜了展臻一眼,恨不得好好把这个没正行的哥哥教训一顿。
而展臻瞧她含羞带怒的模样,又有了几分出事前的任性嚣张在里面,他不由哈哈一笑,道:“阿宁,哥哥知道错了,你可别再恼我。再说了,我进来可是有正事的。”他说着边瞥了严恪一眼,“世子在这呆的时间也不短了,瑛儿那般怕缠不住宋妈妈,你们俩的话若是说完了,便赶紧随我离开,以免节外生枝。”
汪氏多半已和严豫达成了协议。
让她知晓展宁和严恪私下相会,显然不是有利之事。
展宁这会也给展臻闹得尴尬不已,哪还有心思留严恪下来,闻言赶紧让人离开。
比起展宁的羞恼,严恪却是满面的春风,唇边更是一直挂着一点笑。
他又与展宁低声了说了两句话,让展宁耐心等温茹上门来寻她,这才跟着展臻离去。
两人离开之后没多久,宋妈妈和瑛儿一道归来,宋妈妈并没有发现异常,照旧如往常一般,偷偷盯着听雪楼里的动静。
温茹上门来见展宁,是在严恪来过后的几日。
大概是心玉公主回北漠的时间紧,景帝这场替她践行的宫宴也来得急,就定在三日之后。
那日三皇子妃来过后,汪氏和展臻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展欣和展颉没能熬过几日,在温茹上门的前一晚闭了眼。
汪氏着人谨慎处理了两人的尸首,却秘不发丧。
展臻也若无其事地按照原本的安排,动身离开了燕京,前往江南。
侯府中的一切看起来风平浪静,可展宁感觉得出,一场新的风波只怕马上就要蔓延开来。
展宁有所察觉,汪氏自然更加谨慎。
对于温茹要带展宁入宫赴宴这事,汪氏一开始显得有些为难,甚至以上一次劫持事件尚未查明,担心展宁的安危为由,想婉拒温茹的邀请。
温茹受了严恪委托,自然不会被汪氏客客气气的几句话阻住。她索性将皇太后搬了出来,话语中隐晦地告诉汪氏,是太后有意要见一见她这位义女。
温茹的话说得委婉,藏七分露三分,汪氏思及严豫与她说过的话,不免疑心太后要见展宁,是因为严豫的关系,也就不再阻拦,点头应允。
之后,她生怕展宁初次见太后,不懂规矩惹了事,还将展宁唤在身边,扎扎实实地教导了几日进宫当守的礼仪。除此之外,她还给展宁新置办了一套头面首饰和衣物。
展宁相貌本就是少有的夺目,东西又打造得精致,这一悉心装扮起来,便是当日温茹来府上接展宁入宫,见了展宁的面,也稍稍愣了一愣。
温茹心里更是暗暗感慨,且不论展宁的内秀,单就这副精巧的模样,只怕不少男子见了,都会心醉神迷。
北漠强盛,心玉公主又是北漠君王的掌上明珠。景帝对这一拨的北漠使团极为重视,领了皇后亲自出席宴会不说,诸位皇子公主、朝中有脸面的大臣勋贵,也几乎到了个齐全,算是给了北漠十足的面子。
另外不知是为了给梁朝多挣点面子,还是想多尽些地主之宜,宴席之上的歌舞杂耍很是费心,一出接一出,令人眼花缭乱。到了后面,景帝瞧得兴起,还有几家勋贵的儿女也助兴献了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