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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球杆便再也没有离开过球袋。并不是因为工作忙碌,而是没有机会上场。他深深感到,高尔夫球这种运动,实在不适合独来独往的人。
老鹰高尔夫球练习场正门令人联想到平价的商务酒店。走进大门,今枝再度感到不耐烦,大厅里排队等候的玩家无聊地看着电视,共有将近十人。
虽然很想改天再来,但凡是假日,状况应该都是如此。他无奈地走向前台排队登记。
之后,今枝在沙发上坐下,茫然地望着电视。正在转播相扑,是大相扑的夏场所。时间还早,画面出现了“十两”力士的对战。最近相扑越来越受欢迎,“十两”和“幕内”较低级别的比赛也越发得到关注,想必是受到若贵兄弟、贵斗力、舞之海等新星崛起的影响。尤其是贵花田在三月场所成为史上最年轻的“三赏力士”,随即在夏场所首日便打败千代富士,成为史上最年轻的“金星”。两天后,千代富士又败给贵斗力,从而宣告引退。
今枝看着电视,心想时代的确不停地改变。媒体连日报道泡沫经济已经破灭。那些靠股票和地产身价暴涨的人,看到梦想如泡沫般消逝,必寝食难安。这个国家也许会因此沉淀一点,今枝如此期待。花五十亿元买一幅梵。高的画,便是社会陷入疯狂的明证。
只是,环视大厅,今枝认为年轻女子的奢华作风仍未改变。不久之前,高尔夫球还是男人的游戏,而且是具有某种地位的成年男子的娱乐。然而最近,高尔夫球场似乎已被年轻姑娘攻占。事实上,排队等候的玩家有一半是女性。
只不过,我也是因为这样,才把闲置已久的球杆又翻了出来——他暗自发笑。四天前接到学生时代的朋友来电,说与两位公关小姐相约打高尔夫球,问他要不要一同前往。听朋友的说法,应是原本同行的男子无法前去。
想到许久不曾进行像样的运动,他便答应了。不过听到有年轻女子同行,让他有所期待也是事实。唯一担心的是自己好久没握球杆了,他想到这里有练习场,便过来练习。实际上场是两周后的事,他希望在那之前找回以往的球感,至少不要在球场上出丑。
可能是来的时间还不错,等了三十分钟左右,广播便呼叫他的名字。在前台接过打击席位的号码牌和出球用的代币,他走进练习场。
他分到的打击席位在一楼右侧。在附近的发球机投入代币,先拿了两盒球。
稍作热身后,他在打击席上就位。因为荒疏许久,他决定从过去拿手的七号铁杆开始,且不全力挥杆,先练习击球。
最初还有些生涩,但感觉慢慢回来了。打完二十球左右,他便能用力挥杆,重心移动也很顺畅,甚至掌握到以球杆面的“甜蜜点”击球的要领。据他目测,铁杆应该打出了一百五六十码远。他很高兴,觉得疏于练习也没什么,还算挺能打。他热衷高尔夫球时,曾请认识的专业教练指导过。
换成五号铁杆打了几球后,今枝感觉到斜后方有一道目光。在他前一个打击席打球的男子正坐在椅子上休息,不过那人似乎从刚才就一直在看今枝打球。感觉虽然不至于不舒服,但在别人注视下打自然有些别扭。
今枝边换球杆边偷瞄男子。那人很年轻,可能还不到三十岁。
咦?今枝微偏着头,觉得这个人似曾相识,再偷偷看几眼,果然没错,有印象,他们一定在哪里见过。但是,就男子的模样看来,他似乎不认得今枝。
尚未回想起来,今枝便练习起三号铁杆。不久,前面的男子开始打了,球技相当高明,姿势也很潇洒。他用的虽然是一号木杆,但打出的球仍直扑二百码外的网。
男子的脸稍微偏右,露出颈后并排的两颗痣。今枝差点失声惊呼——他突然想起了。
高宫诚!
啊,对,这下一切都说得通了。在这里遇到高宫完全不是偶然。想练习高尔夫球时立刻想起这家练习场,是因为三年前那件案子,他就是在那时认识了高宫。
难怪高宫不认得他,这是理所当然的。
不知道事情后来怎么样了?今枝想。他现在仍和那女子来往吗?
三号铁杆怎么打都打不好,今枝决定稍事休息,在自动售货机买了可乐,坐下来看高宫打球。高宫正在练习劈球,看来目标是五十码之前的那面旗子。轻挥杆打出去的球轻轻上抛,落在旗子旁边。真是好身手。
或许是感觉到有人在看,高宫回过头来。今枝转过视线,把罐装可乐送到嘴边。
高宫走近今枝:“那是勃朗宁吧?”
今枝咦了一声,抬起头来。
“那根铁杆,是不是勃朗宁的?”高宫指着今枝的球袋说。
“哦……”今枝看向刻在杆头的商标,“好像是,我也不太清楚。”那是他在随意逛一家高尔夫球店一时冲动购物的结果,店主推荐了这支球杆。店主在长篇大论地说明球杆的优点后,还说“最适合像你这种体格稍瘦的人”。但今枝决定购买并不是因为相信店主的说法,而是喜欢这个制造商名称。他有一段时间对枪支相当着迷。
“可以借看一下吗?”高宫问。
“请。”今枝说。
高宫抽出五号铁杆。“我有个朋友球技突飞猛进,用的就是这个牌子。”
“哦,不过应该是你朋友球技好吧。”
“可他是换了铁杆后突然变好的,所以我想或许应该找一支适合自己的球杆。”
“哦。不过,你已经很厉害了。”
“哪里,当真上场就不行了。”说着,高宫摆好姿势,轻轻挥了挥,“嗯,握把细了点……”
“要不要打打看?”
“可以吗?”
“请吧,请。”
高宫说声“不客气了”,便拿着球杆进入打击席,开始一球、两球地打。转速极快的球以冲天之势往上飞。
“漂亮!”今枝并非在恭维。
“感觉很棒。”高宫满意地说。
“你请尽量打吧,我用木杆练习。”
“是吗?谢谢。”
高宫再度挥杆,几乎没有失误。这并不是球杆的功劳,而是因为他的姿势正确。今枝想,高尔夫球课程果然没有白上。是的,高宫曾经在这里的高尔夫球教室上课,还和此处的女学员交往。稍作思索,今枝便想起了那名女学员——三泽千都留。
2
三年前,今枝待在“东京综合研究”这家公司,公司专门承办调查企业或个人信息,在全国各地拥有十七家事务所,今枝服务于目黑事务所。公司的特点在于委托人多半是企业,委托内容包罗万象,从潜在合作企业的业绩和运营状况,到是否有猎头公司对自己的员工展开挖角行动等,不一而足。也有委托案是调查年轻的社长与哪个女职员有染,后来查明该公司隶属于董事会的四名女职员全遭该年轻社长染指,负责调查的今枝等人也不由得苦笑。
那个自称东西电装株式会社相关人士的男子委托的事务也颇为奇特,他希望调查某家公司的一种产品。公司是一家叫Memorix的软件开发公司,产品则是该公司正强力促销的金属加工专家系统软件。
换句话说,这件委托案是调查该软件的研发过程,以及主要研发者的简历和人际关系等。
至于调查的目的,委托人并没有详细说明,但从他的言谈中可隐约窥知一二。东西电装似乎认定该软件窃自他们内部自行研发的系统,但仅通过产品比较实难证明,因此想找出软件盗用者。委托人认为要窃取东西电装的软件,必有内部共犯,只要调查Memorix研发负责人,应可找出与东西电装之间的交叉点。那时目黑事务所约有二十名调查员,其中半数被指派进行此项工作,今枝也在其中。
展开调查约两周后,他们便掌握了Memorix的概况。该公司成立于一九八四年,由曾任程序工程师的安西彻担任社长。包括兼职者在内,共有十二名系统程序工程师。主要是接受客户委托,进行各种程序的研发,以此追求企业发展。
该公司研发的金属加工专家系统的确有很多疑点,其中最主要的是与金属加工相关的庞大技术与资料的来源。他们对外宣称,进行软件研发时曾与某中坚金属材料制造商进行技术合作,但今枝等人详细调查的结果显示,软件早已研发完成,那家金属材料制造商只是进行确认。
最可能的情况便是盗用过去往来客户的数据。Memorix曾与多家公司合作,有机会接触各方技术信息,其中自然包含金属加工的相关资料。
然而,这样的可能性毕竟极低。因为Memorix就信息管理方面与客户签有数份规范详尽的合约,若Memorix员工未经许可擅自将资料携出、泄露,一经发现,Memorix必须赔偿巨额罚金。
因此,东西电装的软件被窃是合理的推测。Memorix与东西电装完全没有联系,而且,东西电装的软件从未离开过公司。即使软件内容有极大相似之处,Memorix仍可声称纯属偶然。
深度调查后,终于锁定一名男子,此人的头衔是:Memorix的主任研发员,叫秋吉雄一。
此人于一九八六年进入Memorix,他一加入,Memorix便突然展开金属加工专家系统的研究。翌年,研发工作已初步完成,速度之快超平常理,这样的研究一般再短也需要三年。
莫非秋吉雄一带着金属加工专家系统的基础数据投效了Memorix?这是今枝等人的推论。
然而,对于秋吉这个人,他们的调查却不得要领。
他住在丰岛区的出租公寓,但没有在此区人籍。今枝等人通过公寓物业公司调查秋吉入住前的地址,没想到竟然在名古屋。
调查员立刻前往,却只见一栋如烟囱般高耸的大楼昂然挺立。调查员在附近打听,但终无法问到该大楼动工前是否曾有姓秋吉的人在此居住。向区公所查询的结果也一样,秋吉雄一的户籍并不在此。此外,秋吉租屋时填写的保证人住在名古屋,但其住处却空无一人。
秋吉究竟是何许人也?为查明这一点,他们进行了最基础的调查,即持续监视。
他们趁秋吉不在时,在他丰岛区的公寓设置了两部窃听器,一听屋内,一听电话。同时,寄给他的邮件除了挂号与限时专递外,几乎全数拆封查看,然后再重新封好,放回信箱。当然,用这类手法获得的资料无法用来对簿公堂,但在查明他身份上则大有裨益。
秋吉似乎只在公司与住宅间来去。没人造访他的住处,也没有值得调查的电话。毋宁说,几乎连电话都没有。
“这个人活着到底有什么乐趣?简直孤独得要命。”和今枝同组的男子曾望着镜头里的房间窗户说。那时,他们正坐在伪装成千洗店货车的厢型车里,摄像头设在车顶。
“或许他是在逃命,”今枝说,“才隐姓埋名。”
“比如杀了人之类?”搭档笑了。
“可能。”今枝也笑着回答。
不久,他们查出秋吉至少会与一个人联系。有一次他待在屋里,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原来是传呼。今枝绷紧神经,把注意力集中在耳机上,以为秋吉会打电话。
然而,秋吉却离开房间,径直走出公寓大楼。今枝他们急忙尾随其后。
秋吉在烟酒店外的公共电话前停下脚步,拨打电话,面无表情地说了些什么,谈话期间也不忘注意四周,今枝他们无法靠近。
这种情况发生了好几次。传呼响后,秋吉一定会外出打电话。因为他绝不使用屋内的电话,今枝也曾以为他发现了窃听器,但如果真是如此,他应该会拆掉窃听器。他恐怕是养成了凡是重要电话都使用公共电话的习惯,而且纵使拨打公共电话,也绝不固定于一处,而是每次更换不同的电话,防范相当彻底。
是谁拨打他的传呼呢?这是当时最大的谜。
但这个谜还没有解开,事情便朝另一个方向发展了。因为秋吉采取了令人不解的行动。
先是某个星期四,秋吉难得地在下班后来到新宿。其实这不叫难得,因为根本是今枝一行展开调查以来的第一次。秋吉进入新宿车站西口旁的咖啡馆。
在那里,秋吉与一个男子碰面。男子年约四十五岁,身材瘦小,面无表情,心思难测。今枝第一眼看到那人,心中便生起一阵不安。
秋吉从男子手里接过一个大信封,确认过后,便交换一般递给男子一个小信封。男子抽出信封里的东西,是现金。男子迅速点数后塞进外套的内袋,再拿出一张纸给秋吉。
一定是收据,今枝估计。
接着,秋吉与男子交谈了几分钟,同时站起身来。今枝与搭档分头跟踪。今枝跟秋吉,发现他直接回到住处。
搭档跟踪的人,经查,乃是于东京都内开设事务所的侦探社社长,虽名为社长,其实只有一个由妻子兼任助手的员工。
果然不出所料,今枝并不意外,因为那名男子身上有一股同行特有的气息。
今枝想知道秋吉通过侦探在调查什么。如果是与东京综合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