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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世纪之落日欧罗巴-第3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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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帽,这玩意吸饱了水,已经无法遮挡漫天大雨。反倒湿漉漉的贴着额头,弄得人相当难受,“把马牵住,我下去走!”牵马的士兵听命按住不停挣扎的马儿,帮助我下到泥水中。

    该如何形容此刻的感觉呢?就像小腿被章鱼的触手吸住,黏糊糊带着引力,拼命把你拖进深不见底的泥潭。我天真的想迈开步子,却踉跄着差点摔倒,身体歪歪斜斜的前倾。双腿还纹丝未动的扎在原地。

    “这该死的鬼天气!”我不由自主学着欧文的话骂了句,真是不身临其境不了解情况到底多恶劣,那些蹒跚赶路的士兵,嘴上不敢说什么。心里肯定恨死了我这个不知变通的公爵大人了。

    两腿交替的次数屈指可数。时间过了很久,我身边的景物几乎没有变化,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大云杉摇曳在风雨中,俯身凝望脚下半天挪不动半步的两足动物,簌簌的婆娑着,仿佛正嘲笑他们的渺小。

    我粗粗的喘气,雨水顺着鼻翼的纹理流进嘴角,品起来有股咸咸的腥味。“天黑前是到不了沃韦城堡了,可是……谁能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脱力瘫坐在泥地里。我自暴自弃的用脏污的手掌抹了把脸,结果越擦越瞅不清东西,天空阴沉的仿佛世界末日,如果此刻有人开启上帝视角往下俯瞰,一定会发现我们的队伍像条曲曲弯弯的泥鳅,拱在崇山峻岭的沼泽里动弹不得。

    “大人!”代号四的声音穿透层层雨帘,清晰灌入耳廓,我眯起眼睛,仍旧寻不到她的身影,“大人,斥候新报!”我轻轻哼了声算是回答,拧歪着想站起来,一双温柔有力的手抓住胳膊,帮我脱离泥泞的束缚,“两里外有一支军队正往这边来,依照距离和规模判断,对方应该是从沃韦城堡出发的。”

    简直越忙越乱!我懊恼的皱皱眉头,叹息着扫了眼慢腾腾经过身旁的队伍,一筹莫展的拿不出主意,“这状况你也看到了,后退和躲避压根不可能,怎么办?”索性把问题踢回去,听听代号四的意见。

    她同样让瓢泼大雨浇得透透的,但黑色的长袍连边角都没沾上脏东西,干净的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难道她走路脚不点地靠飞的?我疑惑的挠挠头,代号四思考片刻,语气坚定地说:“既然躲不开,索性硬碰硬的干一架!”

    “干一架?靠他们?”我苦笑着指指泥地里东倒西歪的士兵,毫无信心的摊开双手,“开什么玩笑!”

    “攻敌不备可是您最擅长的战术,忘了吗?”代号四抻开兜帽,掸掉沾着的水珠,摆出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大雨、泥地、山岭、森林,任何一个条件都够您肆意发挥的,想当年在布雷萨诺类……”

    “这样的遭遇战,啧啧,真是为将者梦寐以求的啊!”我连忙打断她的话,哪怕代号四现在已经可以平淡的提起那场导致她家破人亡的战争,作为始作俑者的我却还是过不了心里的门槛,准确的说,是一种发自肺腑的罪恶感在惩罚我敏感的灵魂,她越平淡我越害怕,“命令每队的长官马上来这里碰头,另外,吩咐你的人小心侦查,我需要精确的情报,人数、装备、军队构成、骑士数量等等。”

    大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反倒愈发倾盆,新征召的马蒂尼农兵走在队伍的最前方,逡巡着堵在半路,高低不定的争吵声断断续续飘进耳朵,似乎遇到了困难。我紧紧闭着嘴,目不转睛的盯着眼皮底下闹腾的队伍,将自己完美融入周围的环境,连同身边潜伏的两百多名士兵,一起化身烈火中纹丝不动的邱少云。

    “还得等多久?”欧文有些不耐烦的问道,说实话他这个在奈梅亨赫赫有名的“太阳花”骑士,无数贵妇农家女骑白马的梦中情人,自打跟了我形象气质便一落千丈,什么稀奇古怪的罪全遭过,再看看他如今的模样——杂草般的头发、粗糙的皮肤、凌乱的胡须,整个蜕变为中世纪的行为艺术家,简直同以前英俊潇洒的熟男判若两人(虽然生活在中世纪的人大多都能归类到行为艺术者的范畴里,不过像欧文这样名声在外靠脸吃饭的小白脸——我承认他不是个表面光的绣花枕头,还是相当注意仪容仪表的)。

    “幻想自己是株沐浴着雨水茁壮生长的蘑菇……”行为艺术男脸上露出迷惑的样子,我这才意识到跑题了,赶紧改口,“耐心是一名战士应具备的品质,尤其在敌我形势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能够耐心坚持并敏锐发现对手弱点的人方可取胜,你就把它当做一次试练,臻于至善的修行。”

    欧文挤出“鬼知道你在说什么,反正我不理你了”的表情,老老实实把头扭向山路上争吵的农兵。除了埋伏在靠山一侧密林里的战士和代号四带走的部分士兵,其余人全打乱编制混入农兵的队伍,眼下这嘈杂的场面也有他们的功劳,停滞的人群将本就不宽的山路堵个严严实实。

    “来了!”黑衣人敏捷的从树上跳下,身轻如燕的像只灵巧的猴子。我明显感觉到空气一凛,仿佛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令时间为之停滞似的,念头未消,吵闹的农兵忽然安静,我咽口吐沫,知道敌人出现了。

    灼人的紧张感拉长时空,雨滴徐徐下坠,然后摔在地面碎成璀璨的几瓣水花,狭路相逢的双方想必均未调整好状态,面面相觑的没有丝毫动静,伏在身侧的欧文握着长剑的手神经质的颤抖,我俩对视一眼,清楚瞅见彼此瞳孔深处藏不住的焦虑,这属于动物预知危险的第六感,无论捕食者或是猎物。

    战马的嘶鸣、隐隐的说话、泥水飞溅的声音,率先回过神来的敌人派出一骑,后者驱马接近吓呆的农兵,雨幕中瞧不仔细,只大概从衣着和模样上判断,以为遇到了集体逃难的农奴,立刻兴奋地欢呼,因为依据通行的不成文规矩,任何人都有捕捉无主农奴并将其变为私人财产的权力,遥遥望去足有几百人的逃难队伍,于他们来说,无异于一笔天上掉下来的横财!

    一定是敌人眼中放出的贪婪精光唤醒了农兵自卫的本能,他们好像突然启动开关的玩具,哗然四下奔逃,许多人叫泥潭绊倒,顾不得脏手脚并用的爬行,希望早点离开这恐怖的地方,作为土生土长没见过世面的农民,一群拿着武器的士兵,几乎堪比战神般的存在,就更别提高头大马上虎视眈眈的骑士了。

    见过圣诞节时案板上死到临头的鸭子吗?逃命的农兵比它们好不了多少,歇斯底里的绝望呐喊和被按倒挨揍的惨叫竟穿透层层雨帘,响彻寂寥空旷的山谷。欧文给了我一个眼色,那意思很明白,是在询问进攻的时机,我严肃的摇摇头,否定他的建议。敌人行进的队形确实乱了,但前后距离不大,随时可以组织有效的反击,再说他们压阵的主力尚未松散,贸然攻击绝对会踢到一块硬钢板,在没有把握迅速掌控战场主动权之前,单以奈梅亨的兵力承受不起持久战的代价。

    “等待。”我比着嘴型,无声的继续做隐忍的捕食者。(。。)

第四百零三章 等待,是最好的进攻!() 
雨继续下,风继续吹,逃命的人继续逃命,追赶的人各自追赶,一时间山路上好不热闹。  不少农兵被按在泥水里挣扎不脱,让人结结实实的捆住手脚,哭天抢地的嚎叫不止,好像开水锅边预料到自己命运的肥猪;抓得欢快的敌人放肆的笑着,估计心里早盘算着如何挥霍卖掉人质赚得小钱了。

    “倒真是沉得住气啊。”我心里啧啧赞叹敌人的素质,感叹他们能忍着不眼红其他人,“究竟是怎样的军队呢?”担心一点点累积,我不由得攥紧拳头,“遇上对手了,敌人没那么简单……”

    几百人狼奔冢突的场面持续了好一会,饶是对手卖力抓捕,仍有许多农兵逃出生天,慌不择路的他们有的跑进林子,踩中潜伏的士兵,疼得后者咬牙切齿的憋着疼,幸好敌人的注意力全在收拾“战利品”上,没发现这边的异样。

    纷乱的场面忽然安静,仿佛谁又关了电源的按钮,风雨声重新主导天地,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反攻人类造成的喧嚣。在视线的正前方,我清楚的望见一个举着绳子兴高采烈套到目标脖子上的敌人士兵,他的表情像冰冻了一样瞬间凝固,旋即转变为惊惧和痛苦——一柄长矛稍稍在他背后露头,锋刃裹着厚厚流淌的污血,而对面原本应该逃跑的农兵,却眼神轻蔑的瞥了瞥脖子上挂的绳索,愈发坚决的把矛杆没进敌人的身体,直到将他的半个小臂都塞进那可怖的伤口。

    “啊!”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声顺着毛孔钻入直达脑核。耳廓顿时一片忙音,眼前也雪花飞舞。那名奈梅亨士兵假扮的农兵拿脚蹬着死透的尸体,一点点拔出沾满血肉模糊混合物的长矛。气定神闲的仿佛在拽着夹到劈柴缝隙里的斧子,杀人于他,似乎比劈光整摞的木头还简单。

    残忍、血腥、冷酷,一气呵成,刚才还趾高气昂的敌人吓傻了,他们顾不上带走绑好的农兵,纷纷狼狈的跑回自己的队伍。奈梅亨士兵有条不紊的排出阵列。枪戟整齐如林,百人如一人的堵住对手的去路。

    那边的敌人稍有慌乱,不过很快随着号令稳定下来。为数不多的持盾步兵将盾牌立在泥地里,掩护身后的长枪兵,这样大雨滂沱的天气限制了弓箭手的命中率和骑士的发挥,所以步兵成了主导战局的关键。也是我潜心埋伏到此刻的原因——待敌人的步兵冲出去和奈梅亨士兵搅成一团难分难舍之际。正是攻击他们失去防护的弓箭手和骑士的最佳时机,打蛇七寸,攻其薄弱!

    敌方指挥官显然不想在如此糟糕的天气条件下与突然冒出的对手纠缠太久,也许奈梅亨士兵的打扮误导了他的判断,认为一群泥腿子绝对打不过正规军,于是乎在第一轮攻击便投入所有步兵,那份自信活像个偷看了底牌的老千,气势汹汹的赌上全部筹码。誓要一局赔光对家。

    “杀光他们!”敌人呼呼啦啦的开始冲锋,不一会就跑乱了阵型。能打的身轻如燕的飞奔,胆小的困在泥地动弹不得,士兵的素质如何一目了然,但我不敢有丝毫大意,奈梅亨人数上的劣势明显,能否顶得住敌人步兵的冲击将决定后续战局的发展,想到这,心揪得更紧了。

    有趣的一幕出现了,目睹此情此景连我都惊讶的目瞪口呆,当冲在最前面的敌人快要接近奈梅亨的阵列时,前排士兵没人命令便心灵相通的一齐用长矛尾部插进泥里使劲撅着,漫天泥巴纷纷扬扬的落在敌人的头上、脸上、身上,打得对方躲闪不及,渐渐放松对自我的保护,然后第二排士兵抓住时机猛地掷出长矛,准确命中猝不及防的敌人,一时间割韭菜似的轻松撂倒十几个,震得后续跟进的敌人不得不猫腰潜背,小心翼翼的边躲边迈步,冲锋的气势衰弱下来。

    “干得好!”欧文兴奋地挥了挥拳头,刹那间忘记了自己埋伏的任务,作为一名喜欢在战场上追逐荣耀的骑士,估计他早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恨不得赶快投入其中杀个痛快,他热切渴望的瞅瞅我,仍未得到出击的指示。

    没错,我在等,多年出生入死的岁月逐渐磨掉年轻气盛的浮躁,慢慢沉淀下稳重和成熟,我学会不再看重一时胜负,更多的动脑子去纵览全局,用耐心换得机会,因为事物的联系极其微妙,往往细节决定成败。

    敌我双方的步兵再次接仗,势均力敌打得难解难分,我的眉头也随之越皱越深,紧张之情溢于言表,“她那边……该到位了吧?”忧心忡忡的凝视着密林深处的另一个方向,我不禁低声自言自语。如果说山路上混杂的农兵是引诱敌人进入圈套的饵料,埋伏在林中的我们是箍住对手的金瓮,那代号四就是最后合上的盖子,彻底粉碎猎物逃脱的希望,将其牢牢锁死在翁中。

    慢着!喧闹的声音?不对!我心下一缩,探着脑袋循声张望,果然,声音是从敌人主力的身后传来的,即使风雨的咆哮要远远大过这若有若无的喊杀,我却依旧敏锐的分辨出来,“难道是……不可能!她怎么敢擅自更改计划!”在敌人背后杀出,除了代号四率领的士兵之外还能是谁!

    没料到重重杀机的敌人马上调转枪头,对着奔来的偷袭者,相信此刻他们的指挥官已经明白,自己的对手不是不堪一击的泥腿子,而是有着周密准备和计划的军队,和他们不相上下的军队!

    天边炸响一声惊雷,暴雨和着节拍倏的一滞,上帝终于厌倦了戏水的游戏,收起他的花洒,决定放太阳出来上班;乌云的某处像稀释的水墨,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露着熹微光亮,但对死气沉沉的天空来说,有这点就够了。

    敌人两面遇袭,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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