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扛”上码头,罗洛扯掉遮挡马眼的黑布,抚摸着脖颈试图让它安静下来。
“我来。”拍拍侍从的肩膀,我接过缰绳走近坐骑,这家伙瞪大长着长睫毛的美丽眼珠,惊魂未定的盯着面前的主人,它跟我不久尚未彻底驯服,总喜欢耍些尥蹶子的小性子,“你就出生在湖边,莫不成还怕这滚滚波涛?”我拿温热的手掌按着坐骑凸起的鼻梁,这里的是它最敏感的区域,正能感受主人的心情。
说也奇怪,焦躁的战马竟真的平静许多,我见状捋顺它的鬃毛,顺势一跃而上,对看傻眼的莫多瓦说道:“带我去见主教大人吧,城防官先生。”
“哦,请……随我来,尊贵无比的公爵大人……”康斯坦茨的莫多瓦一时半刻缓不过神,支支吾吾的答道。
(这段时间空了很多天,对不起各位!因为临近年关,一直忙活着开两会,被繁重的工作所累,晚上完全没有更新的心情和灵感……不过即使这样,欧罗巴这周仍旧上了潜力推荐榜,而且今天我打开一看,在自己没更新的情况下,竟然还有那么多的推荐,实在……令人汗颜!)(。。)
第四百五十章 康斯坦茨的巴塞尔伯爵()
康斯坦茨的确是座历史悠久的城市,无论长满苔藓的灰白城墙,或是磨得圆滑的石板路,还是教堂屋檐下被雨水腐蚀的石像鬼,似乎都笼罩着一层厚重的年代气息,让人只拿眼一望,便足以领略它沉睡在光阴的缱绻风韵。(顶—点)。'。 OM当然,这时代的其他城市(或者说所谓“城市”的地方)也带有颓败阴冷的哥特风,但它们不是经过岁月沉淀的质朴,而是真真正正就那么的破败……
城中仅有的制高点是位于偏西北方的小山丘,那里伫立着一座砖石结构的城堡,通过石墙连接着山脚朝向博登湖的大教堂。城堡的基座是当年罗马皇帝君士坦提乌斯一世为了抵御阿勒曼尼人入侵修筑的堡垒,围绕墙角的青黄色苔藓估计已经生长了许多年,见证过无数风云变幻与悲欢离合。
我望着城堡上空飘扬的白底金狮战旗,觉得有些眼熟,扭头询问旁边领路的城防官莫多瓦:“那面旗帜,好像不是主教大人的吧?”
“那面旗帜吗?是巴塞尔伯爵大人呀,他……”莫多瓦说到这稍顿,斜眼偷偷瞅我,眼神接触的刹那电击似的躲开,“……主教大人,我是说前任主教大人蒙召……呃,之后,巴塞尔伯爵和布夏尔伯爵的军队便一直常驻此地,据说……这是某位大人物的命令,我人微识浅,不知消息出自何处。”
呵呵,那位大人物就是我!在心里冷冷的笑着,我的目光转到城墙分布的床弩上面。这玩意造价高昂机械繁琐。非专业人员不能摆弄明白,精通此道工程师的身价基本相当于后世研究原子弹的那些大咖,属于四处抢手高精尖人才。光是目之所及的几架床弩,至少得五六个专职工程师负责维护,单从这点管中窥豹,康斯坦茨主教的财大气粗绝非空穴来风,毕竟守着座跨越莱茵河的唯一桥梁,不仅控制商道,还经营享誉诸国的高档亚麻布。简直放个傻子管也能数钱数到手抽筋。
沿着平整的石板路每走一步,都可以看见两旁裹紧长袍匆匆闪过的教士,他们罩着宽大的兜帽。惶恐的注视奈梅亨队列整齐荷枪实弹的士兵,打心眼里对武者抱着恐惧,因为战乱,破坏了本属于康斯坦茨这座宗教之城的宁静。
上次来这里。尚是半年前暑气未消的八月。圣劳伦斯节前一天,那时春风得意挥斥方遒的我怎会想到,这出发奔赴罗马胜利征程的起点,竟会变成噩梦的开始,从康斯坦茨离开后,军队人数越打越少,树敌却越来越多,有的朋友成了敌人。有的敌人拉来更多的敌人,甚至连奈梅亨也丢了。
手搭凉棚抬头凝望教堂尖顶鎏金的十字架。它依旧光彩夺目的俯视大地上往来的芸芸众生,一如既往的带着股悲天悯人的宽恕情怀,一时间涌起种种今是昨非,恍若隔世。“呜——”拉长的号角声响起,城防官莫多瓦侧耳听着,赶忙跟我解释:“这是主教大人的鸣号,三长两短,代表迎接最尊贵的客人。”
我拽住缰绳,不信任的环顾四周,罗洛眨眼示意,那意思是说“有什么不正常的吗,公爵大人?”我轻轻摇摇头,用眼角分别瞟了瞟自己、他以及相隔不远的奈梅亨士兵,罗洛立即心领神会,转身嘱咐起跟随的传令兵。
号角响过,石板路的尽头跑来一队顶盔掼甲的骑士,在他们身后,仆兵扛着花花绿绿的旗子,其中有几面燕尾形的,说明它们的主人并非真正的骑士,而是尚未接受册封的预备骑士。
“吁——”我的坐骑看到同类,兴奋地不停刨地,骑士们在一定距离外拉住战马,为首的下马摘掉头盔,露出短得近乎光头的短发,恭恭敬敬的行了个骑士礼:“上帝眷顾的公爵大人,愿主得荣耀施予你身。”他友好的微笑,浓眉大眼炯炯有神,尤其高耸的鼻梁,显得分外英俊,“请恕冒昧,我是伯爵麾下骑士,人称阿夫拉姆的胡格尔,奉命率领巴塞尔的所有骑士前来为您先导……”
“慢着!”罗洛打断胡格尔骑士的自我介绍,他既是有采邑的骑士,又是奈梅亨公爵的首席侍从官,说起话来自然有恃无恐,“公爵大人亲自莅临康斯坦茨,为何伯爵大人没来迎接,反倒派出骑士先导,恐怕礼数上不怎么周到吧?”
阿夫拉姆的胡格尔不动声色迎着罗洛的刁难,笑容始终得体的挂在脸上:“伯爵大人身体抱恙不能骑马,虽其心有余却难以动身,不得不呆在城堡恭候公爵大人的钧驾,个中缘由,等下大人自会一一禀明,至于其他,我知之甚少。”巴塞尔骑士有理有利有节的回答罗洛的问话,不卑不亢从容淡定。
“好了,不讲究那么多,前面引路,带我去见伯爵大人吧。”这种外交场合上的彼此誓要压对方一头的小伎俩是场无休无止的扌斯逼大战,我担心罗洛道行不够吃暗亏,及时制止了两人间无形的争斗。
巴塞尔伯爵就驻跸在之前那座小城堡里,它近可俯瞰全城远可控制渡桥的位置堪称绝佳,无疑是监视康斯坦茨的不二选择。城堡虽小五脏俱全,其内部陈设远超我的想象,栅门、箭楼、独立的水井、马厩、粮仓等等一应俱全,情况危急时还有可供逃生通向城外的秘道,怪不得康斯坦茨主教要用城墙将教堂与之相连,原来此处进可攻、退可守、败可逃,绝对中世纪的阿格拉红堡。
拐进城堡前的盘绕小径,一行人马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身着花衣的司号官吹起节奏急促的迎宾曲子,骑士们看清来者,纷纷降下骑枪弯腰行礼,我定睛一瞧,一个干瘦的小老头叫人搀着,溜细的老鼠胡子和有意无意斜眼瞅人的模样同奥登别无二致,这来家伙不是巴塞尔伯爵还是谁呢?
“今日阳光明媚的好天气一定是您带来的,尊敬的公爵大人,愿上帝的光辉与您同在!”“老鼠须”好不容易念完一堆客套话便剧烈的咳嗽,病怏怏的活像个活不起的晚期患者,“身体抱恙,未曾远迎,求您宽恕,我的大人。”
“倒是我该不好意思的,伯爵。”上前扶住弱风扶柳的老伯爵,他果然病了,宽袍大袖遮掩下的手臂瘦削,身子轻的跟一片失去生机的黄叶似的,“几个月不见,您因何染疾至此啊?”
“唉……”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眉角的深色的老年斑愈发明显了,“边走边说吧,公爵大人,我已吩咐厨房备好盛宴,请移步。”老伯爵拍了拍我的胳膊,艰难的挪上一架两人肩抬的担架。
随着斑驳的铁栅门吱吱嘎嘎的升起,我们进入了城堡内部,豁然开朗的内景令人毫不意外,没错,和这时代大大小小千篇一律的城堡相同,没有花坛、没有喷水池、没有造型别致的灌木,只有泥泞的车辙印、满地乱跑的鸡鸭、散发异味的屎尿桶、灰烬未灭的篝火堆,以及歪歪扭扭晾着的内衣裤,但凡住人的城堡都是这样,外表不一定光鲜,内里必然肮脏的令人发指。
摆放长桌的大厅原来应该是个礼拜堂,墙壁正中挂着的基督受难像栩栩如生,而在它旁边,就是侍从乱堆的索具,两者气质格格不入,相当的煞风景。“略备薄酒素菜,请不要嫌弃,我的大人。”两人客气的推让一番,我拗不过坐了主位,仆人立刻有眼力价的端上精心烹饪的佳肴,罗洛悄悄推开杯子,让过想要倒酒的侍从,他明白身系的责任,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航船漂泊半天的众人早已饿得眼冒金星,待两位大人动了杯,马上不顾礼仪的狼吞虎咽,几盘烤羊瞬间只剩凄凉的骨架。“话说回来,我的朋友,您的身体到底如何?”我仰脖灌下整杯麦芽啤酒,重新拾起话题。
“一言难尽啊……”老伯爵捏着粗糙的手指,幽幽的再次叹气,“这次我的小奥登为什么没一起回来?”父亲还是关心儿子,他首先反问我,“前段时间,长子出征的大部分人都到家了。”
“您的儿子做的很优秀,是他们中间的佼佼者,被我委以重任,率领军队继续拱卫圣城罗马,短期之内估计不会解任。”把你宝贝儿子放走,我哪有能要挟巴塞尔的筹码了?现在奈梅亨势单力孤,甭管讹的还是抢的,是盟友就得攥住喽!
“我骄傲的小奥登。”他不再提这茬,殷勤的招呼侍从帮我添酒,“您……带了多少士兵来康斯坦茨?”(。。)
第四百五十一章 宴会上的对话()
他这句问话什么意思?试探?摸底?还是单纯的没话找话?我下意识摸向腰间,长剑不在那里,进来时已经交给了门口的侍从,现在唯一可以作为自卫武器的,只有手中用来切肉的小刀;那个盛酒的陶罐虽然不错,可惜质地太脆,基本没啥使用价值,真打将起来还不如根桌腿好使。
“奈梅亨在罗马扫荡叛军大获全胜,自然携胜利之威士气高昂,一路所过望风披靡。”我不动声色的摩挲着切肉小刀,眼神似有似无的飘向长桌远端的罗洛,他心意相通的使个眼色,示意我保持镇定。
“您是不信任我吗?”老伯爵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手中筋骨相连的羊肉,皮笑肉不笑的张口问道,随着他手上有力的动作,微微有些发老的羊肉应声撕开,好像屠户掰断生猪后腿的脆响,一时间喧闹的餐桌倏忽恢复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们两人身上,巴塞尔骑士们的眉眼尤其凶狠。
被无数目光聚焦的感觉相当难受,绝不比死囚行刑前游街示众来得更舒服,我干巴巴的咽了口吐沫,竭力稳定住神情,大风大浪经历的多了,可不能在这种小阴沟里翻船。“这世上人与人之间绝对的信任原本就不存在,伯爵大人,况且刀剑之下的信任,您觉得会可靠吗?”事已至此,索性放开来吧,我气沉丹田坐定,拿过老伯爵手边撕开的半边羊肉,放肆的大嚼特嚼起来(其实味同嚼蜡食不甘味)。
巴塞尔伯爵疑惑的盯着我看了半天,浑浊的眼球不停转换着方向,仿佛来回移动的探照灯。要把我照个明明白白似的,“今天的羊肉烤的有点老了,不过这酱汁我蛮喜欢,您觉得呢?”他的话像是解除警报的信号,刚刚还剑拔弩张的双方马上又相安无事的把酒言欢起来。只是空气中浮动着一层明显的尴尬。
“说到酱汁,您是没尝过米兰的姜汁烤肋排,那味道,啧啧”我夸张的咂么着嘴,逗笑了表情严肃的老伯爵,后者舒展开的皱纹好像一朵脉络清晰的菊花。看得我没由来的犯恶心,生怕被喷一身什么脏玩意。
宴会现场重新变得嘈杂起来,桌子远端两名骑士喝得酩酊大醉,正兴致勃勃的在众人的起哄下掰着手腕,狠话放的赌上了彼此祖宗十八代的荣耀。脸红脖子粗的模样惹得大家亢奋异常,完全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我用手指点了点杯沿,有眼力价的侍从立刻捧着酒壶上前添满,醇色的酒浆粘稠馥郁,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芳香,老伯爵缓缓抬起头,我俩的目光正好相遇。
电光穿梭、你来我往,对视良久。老伯爵才揉揉干涩的眼角喃喃说道:“您来这里,不会就是想跟我探讨米兰的姜汁烤肋排吧?”
“既然如此,您又何必问我带来多少兵马呢?大家想要什么心照不宣。非要逼得剑拔弩张吗?”我浅浅笑着反问。
“不是我要逼您,而是别人把刀剑架在我脖子上,没有办法啊。”老伯爵抚摸着自己脖颈褶皱的皮肤,心有余悸的说道,“我岁数大了,反倒愈发怕死。即使厌倦这尔虞我诈的圈子,想全身而退却再无可能了。”
我晃了晃手中残酒没(mo)底的杯子。镀银的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