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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大腿,唯一的选择就是像杨霖说的那样随大流了。
裴矩高高在上,放眼望去那些往常威风八面、称霸一方的乱臣贼子们尽是一副俯首恭顺之相。尽管他心里非常清楚这种臣服的成色实在是不堪一试,但是在大隋江山风雨飘摇、令不出江都许久以来,这种哪怕是虚假的臣服也让他感慨万千又暗自得意——这种为他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感觉,今时今日怕是只有他能独享,就算是他所代表的那位皇帝陛下,也只能在回忆中才能体验到这种滋味了罢!
昨日群雄相争,闹得不亦乐乎,而杨霖似乎毫无兴趣,只顾着跟他嘀嘀咕咕说的就是这件事。皇帝让裴矩来酸枣,可不是让他来抖威风的,而是让他在暗中探察这些反贼的动向,要是能挑拨离间、搞搞破坏什么的,皇帝也不会介意。不过裴矩要想摆出钦使的威风来招摇撞骗那肯定不行,皇帝就算成了破落户也得端个架子维护个脸面不是,为此他还派来了王缠作为监督。
不过裴矩想的就跟皇帝不一样了。河东裴氏一门中,虽有裴寂和裴仁基分别押注河东李渊和瓦岗翟让,但是这一代最杰出的两个人物裴矩和裴蕴却一直都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这在两年前肯定是家族的盛事,更会让不知多少世家大族嫉妒得要命,可是如今事过境迁,盛事就成了危机,毕竟把所有的鸡蛋都装在一个篮子里,而且还是个到处都是窟窿、随时可能散架的篮子里实在是太危险,更非明智之举。此次裴矩受命出使,无论对他、还是对河东裴氏都是一个机会,在皇帝的身边守着一个裴蕴已经足够了,先家后国,这是所有世家大族子弟的必然选择,所以裴矩心安理得的打算趁此机会,看看能不能另投个明主。
他出使的第一站就是东都,而见到的第一人就让他感到很是“惊艳”——当然不是说杨霖有多出色、虎躯一震就让老裴五体投地,而是他让裴矩觉得很适合。
何为适合?首先实力不错——占据东都八郡膏腴之地,拥兵十余万之众,最关键的是还挺能打。在裴矩看来就很能打的王世充,杨霖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搞定了,这起码能证明甭管这货有没有雄主之姿,起码自保无虞。其次是能力不咋地——在裴矩亲历的两件大事:反击王世充和策划酸枣会盟,在其中起到决定性作用的都不是杨霖,而是他的那些心腹臣子,杨霖除了体现出从善如流这一优点之外,其实大部分时间就是跟着瞎混。这在裴矩看来就是能力不足的体现,而一个能力平庸又听话的主子,是最受老裴这种自诩为智谋之士所青睐的。而最让裴矩满意的,就是不仅杨霖是个弱冠之年的小年轻,他手下的心腹们要么是些大家族的破落户,要么就是身世不彰的无名之辈,以老裴的身份资历想要出头看似毫无压力。
可是这事老裴不能自己上杆子毛遂自荐,那样没得让人看轻,实在是得不偿失。所以当杨霖找上他,打算让他在会盟之时举着皇帝的招牌打压翟让的气势时,他觉得很为难。一方面杨霖所请他不好推拒,否则要是把这个传说中属驴的愣头青惹翻了,他的私人小算盘就不好打了。可是要他明目张胆的违背皇帝的命令,而且还是犯下矫诏欺君这种大罪,他实在有些胆怯。就算他事毕之后马上改换门庭,皇帝就是气得发疯也奈何不得他,可别忘了他身后还杵着个老宦官王缠呢!
王缠王缠,那可是个十分难缠的主儿。裴矩要是敢当着他的面吃里扒外,老王还不得把他生撕了?
哪知道王缠的态度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第二百七十五章矫诏()
在皇帝身边,王缠是个特殊的存在。比如说他现在的官职是长秋监少令,官不大,正五品而已。按隋制,皇帝身边服侍的宦官品级最高为正三品,因此官做的比王缠大的起码有十几个,一个区区五品的宦官看上去一点都不起眼,不过能任职长秋监的却唯有王缠而已。
杨坚立国时曾设内侍省,是朝廷中枢的“五省”之一,职责就是侍奉内廷。隋初内侍省官吏均由宦官担任,置内侍、内常侍为主官,下辖内谒者监、内寺伯、内谒者、寺人、伺非等属官,统领尚食、掖庭、宫闱、奚官、内仆、内府等六局。而最喜欢没事瞎折腾的杨广一继位就把他爹费尽心思搞出的那套官制改头换面弄得面目全非,其中便有改内侍省为长秋监,新设长秋令、少令、监丞等官职。而且他爹在内廷中只用宦官,杨广偏要用士人,只有低级的役吏才用宦官。
其实杨老爹本应对那些成天出入内宫伺候他的家伙是否带把儿用不着费什么心思,因为在他凄惨一生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里,都被老婆独孤伽罗看得死死的,差点成了史上无二的坚守一夫一妻制的皇帝典范。所以杨老爹面对皇宫里边那些如花似玉的女官、宫女们只有流口水的份儿,就算内廷发生了什么桃色事件也绿不到他头上。可是杨广不行啊!杨老爹能够忠于爱情,他儿子却只忠于本能,于是乎他的后宫里的佳丽虽然没有三千,但是也多到他从来没把他的小老婆认全过。这样一来,杨广一时任性让一群带把儿的家伙整天在内廷出没,很容易给自己带来莫大的隐患,比如说他的头顶极有可能四季常青什么的
所以杨广赶紧给自己的冲动任性打补丁。不过这事儿对他来说很简单,那就是把自己刚定下的规矩当破抹布扔一边,任命王缠为长秋监少令。皇帝的面子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可以随时随地把金口玉牙定下的铁律当个屁放掉,也可以如同老虎的屁股绝对摸不得,动一下必定招来天雷地火毁天灭地,比如他的小老婆们的贞节问题可为什么杨广选择王缠来给他看家护院?
论本事,虽然王缠如同鬼魅般的身手唬得酸枣城内那些见惯了生死的反贼头子们噤若寒蝉,但是宫内还真排不上前几位。论能力,王缠倒是识字,但也就仅此而已,说到机谋睿智、理事治政那就只有干瞪眼的份儿了,连伺候人的老本行都干的不咋地,也就是个跑个腿、传个话的料。
可是对杨广来说,王缠就有俩好处,一是忠二是勤——对于一个奴才来说,这就是最大的好处了。而信任,则是主子对奴才最大的奖赏,对此杨广向来吝啬,王缠是为数不多能够得到的奴才之一。
王缠忠心耿耿的看家护院十几年,保得皇帝帽子的颜色始终未变,于是更受信宠。像这次赴酸枣办事,既要探查那群反贼的动向又要设法营救襄城公主,比王缠更合适的人选并不少,可皇帝却只信任他一人。
这样一个死心塌地的只忠于皇帝的老奴才,会同意杨霖瞎胡闹、矫诏欺君不说,还要拿皇帝当招牌出去招摇撞骗?怎么看都没有可能性,倒是愤而出手把他大卸八块的可能性要更大些。
可王缠偏偏是迫不及待的同意了不说,甚至还替杨霖劝起了还在犹豫不决的裴矩!
其实这并不奇怪。大隋式微皇权旁落,王缠甚至比皇帝还要痛心疾首。要是可以放开手脚,别说拼上一条贱命,就算因此坠入修罗地狱永受钝刀割肉、烈火焚身之苦,他也要将芦棚中这些乱臣贼子斩尽杀绝——话说昨日他看向翟让等人那杀人般的眼神可不是装的,他是真恨啊!可是就算王缠的脑袋一向不太好用,他也知道自己虽有一身逆天的功夫,却也不能动这帮王八蛋一根指头。
如今皇帝落难东南,所令不出数郡之地,所驱不过十万疲兵,别说瓦岗、河东、河北的那些大贼头子,就算是萧铣、杜伏威等战渣真对江都动了心思、联手来攻都够呛能守得住。哪怕王缠武功再高,哪怕江都行宫中的高手更是数不胜数,可是面对千军万马别说保护皇帝了,连自保都没有任何的可能性。如今江都之所以能基本上称得上太平无事,皇帝也能高枕无忧的躲在深宫筹谋“中兴大计”,全赖于天下虽分崩离析但是各方势力却能保持基本的平衡,简单说就是谁也奈何不得谁,谁想搞点事情都得时刻提防小腿肚子被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恶狗咬上一口。在这种情况下,谁也不会闲得蛋疼去招惹江都,毕竟那位躲在扬州深宫中不知道在鼓捣些啥的皇帝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无害的,或者说是块鸡肋。
可是这种平衡又是脆弱的,稍有些风吹草动便可能支离破碎,而一旦乱战之后形成一家独大或两三家争雄的局面,那么江都的末日怕是就要到了。所以不论是皇帝还是王缠,从感情上都恨不得这些该千刀万剐的反贼出门就被雷劈死,可是在理智上他们又不得不求神拜佛保佑这帮混蛋长命百岁。
而自从吞下了宇文化及之后隐隐有成为反贼中的头号势力的翟让,无论于公于私都成了江都和皇帝的头号大敌。所以虽然杨霖的提议既大逆不道又异想天开,王缠却认为除了让他的陛下颜面受损之外利大于弊,便拍着胸脯大包大揽的将此事应承了下来。即便将来皇帝要怪罪,王缠也愿意自担其罪——只要为了陛下好,他命都可以不要,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而且用不着杨霖和裴矩费劲,王缠把道具都准备好了——这家伙深蒙圣宠的标志之一就是随身携带着一张盖好了印鉴的空白圣旨!
“旨”是皇帝以及皇帝他母亲和大老婆向臣民发布各类命令指示的总称。皇帝发布的叫“圣旨”,他母亲和大老婆发布的叫“懿旨”。也就是说,皇帝向臣民发布的表达皇帝个人或国家意志(其实都一样——作者注)的一切意思表示,无论是书面的还是口头的,都叫“圣旨”。不过根据皇帝要表达事项的性质、法律效力以及表达形式的差异,圣旨可以分为诏、制、敕、谕四种。
本质上制、敕、谕也可以成为诏书,只是不那么正经罢了。而正经的“诏”是对皇帝来说最重要也是最重视的一种正式文书,在国家发生重大事件,比如皇位更替、婚丧嫁娶,或任命、降黜非常重要的官员等,皇帝都要下达诏书,并昭告天下所有臣民。其形式有改元诏、上尊号诏、遗诏、降黜诏、皇太子纳妃诏、立皇太子诏、封禅诏、贬责诏等。“诏”一般都以制式文书的形式发布,称“诏书”或“诏令”,而皇帝最宝贝的那枚“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玺就是专门用来往诏书上盖的。
“敕”也称敕令,一般仅用于皇帝给他的臣子封官授爵。“敕”有告诫的意思,皇帝在给官员加官进爵时,告诫官员要戒骄戒躁,再接再厉,不要骄傲自满,恃宠而骄。
“制”也称制书。秦始皇称帝时,规定把皇帝的命称“制”,令称“诏”。后汉书光武帝纪有“帝之下书有四:一曰策书,二曰制书,三曰诏书,四曰诫教,制书者制度之命也。”之说,可见“制书”是皇帝颁行国家各类典章制度的重要文书。不过自大隋立国以来,凡行赏罚、革除旧制、赦免降虏等皆用制书,而且与诏书不同,制书只宣示于百官而止,并不下达于普通百姓。
“谕”也称圣谕、谕旨。“谕”的灵活性较大一些,不是正规的文书,皇帝随口一说也可以是“口谕”,随手扯张厕纸(这时在皇室和世家已经普及厕纸啦,当然普通人家还在使用厕筹——作者注)写一个条子,就是皇帝“手谕”。
王缠贴身秘藏的就是一份空白的制书,而如何把这章空白制书填满就需要杨霖、裴矩和王缠分工合作了。杨霖一肚子坏水负责出主意,裴矩长期在朝辅政,还曾干过中书舍人,起草诏书可是人家吃饭的家伙,自然驾轻就熟。至于当众宣旨的活计,裴矩作为天子钦使本来责无旁贷,但是这老货鬼精鬼精的,生怕担了责任一力推脱,于是王缠就不得不接手过来。不过这也是他的老本行,没什么难的。
搞定了裴矩和王缠,杨霖还是没法闲着,连夜四下交通串联,连没什么交情的杜伏威和萧铣之流的都连威胁带利诱的被他拉上了贼船。
所以今天才出现了这一幕,逼得翟让不得不低头。
可是这还没完。杨霖这会儿可以撅着屁股假装恭顺,裴矩可以板着张死人脸佯作冷酷,而王缠却要掀开这幕大戏的,也就是宣读那份伪诏。
而此举能否成事,也基本决定了这次会盟的基本走势。
第二百七十六章分封(上)()
“门下:
昔宗周煌煌、威名远扬;功臣昭昭,分封四方。唐国公、山西河东慰抚大使李渊,着晋光禄大夫、检校司徒、太原留守,食邑万户,实封千户;左骁卫大将军、关内讨捕大使屈突通,着晋蓝田县公、右光禄大夫、大兴留守,食邑五千,实封六百户;蒲山郡公、左亲卫府大都督、东宫千牛备身李密,徙琅琊郡公,晋左光禄大夫、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