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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煦喘着粗气,捡起那《亮剑赋》,想要撕碎,却又大笑:“明日正好让众臣猜猜何人所作,看看气死几个!”
还有四天便是元旦,最近事多,每日都有朝会,不过已经改制为巳时(早九点)开始,省的凌晨寒冷多有病假,效率反而高了许多,大家精神抖擞,扯起皮来战意十足。
赵煦端坐龙椅,看各院大臣副理均已来齐,雷厉风行的处理了积压奏疏,除灾民施粥、穷者施药、依例赐给大臣金银幡胜外,另从国库出钱,给六十岁以上老人、妊娠期孕妇、哺乳期母婴、军烈之家属俱发福利不等,还允许举国关扑十五日,三军将士每人赐酒三斤,赐肉五斤,赏钱一贯。。。。。。预计耗费五百万贯不止。
众臣都惊呆了:陛下不过了么?这是要分赃散伙的节奏吗?
高俅也十分疑惑:何时变得如此宽裕?户部哪有这许多钱财?难道要各州府垫支?即便是内藏库,也不可如此败家吧?皇帝受刺激了?
岂料赵煦哈哈笑道:“昨夜朕见一奏疏,十分精彩!烦请范爱卿诵读一番,同乐一场!”
律法大臣范纯仁欣然领命,接过小梁子递来的《亮剑赋》,走到过道中央转身朗诵:“古有一卒,狭路逢敌之大将。。。。。。”
未几,范纯仁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青,由青转黑,如同川剧变脸,声音愈加嘶哑,牙齿咯咯作响,几欲抛掷在地。
好在他德行高洁,并不失礼,坚持读完:“。。。。。。得成不屈脊梁!”念到最后,脸色一半黑一半红,看的众臣心中暗呼:厉害了我的哥,比变色龙还会变!
赵煦心中无比舒畅,一股顽童复仇的快意涌上心头,爽啊!他故作不经意的扫过众人面目,只见有人瞠目结舌,有人两眼发直,有人捶胸顿足,有人弯腰抚腹,倒是那高俅,双眼观鼻津津有味,好像鼻尖上放着一卷活色生香的春宫图。
静!殿角取暖精炭燃烧的噼啪声清晰可闻。
赵煦嘿嘿一笑:“朕今日便和众爱卿关扑一番,若一次猜中何人所作,此前的福利朕出十成,二次猜中朕出九成,余者众卿补齐,以此类推,若十次不中,众卿均摊,如何?”
众皆大惊!顿时如同茅坑里的绿头苍蝇,嗡嗡嗡嗡的议论起来,高俅连忙装作无辜模样,和身边的同僚讨论起来。
“这如何使得?我等又不曾获利一文?”
“我家中并无一文余钱,难不成去借?”
“天大个窟窿,我等如何补得起?”
“陛下原来是想薅羊毛啊!老夫早就秃噜了!”
高俅左右议论,倒也十分逼真,心里暗骂:“若被猜出,必然得罪死人,不如我直接出首便罢,得罪皇帝好过得罪这许多人,否则往后永无安生之日!”
他急忙出列:“陛下,臣。。。。。。”
赵煦呼的起身,面目狰狞道:“朕素知高爱卿能掐会算,你且退下,看别人猜测,如何?”这个“何”字拉了个长音,仿佛千斤坠地,砸的高俅心头咣当一跳,不敢再说,愁眉苦脸的退回队列。
高俅偷偷寻找王诜,岂料他这文娱大臣可有可无,半天找不到人在哪里,轻咳数声,希望有心人能注意到他,岂料众臣皆在诉苦,无人理会。
尼玛,不行拼了!
高俅正打算亮贱,却见那官吏司辅理大夫王师约出列道:“疑似高俅高大人所作。”
众皆惊诧,赵煦呆若木鸡,疑惑道:“王爱卿如何一猜便知?”
王师约叹口气道:“如此得罪了,此赋文笔肤浅,颇似其才,论据牵强,颇具其。性,言辞粗鄙,颇有其神,寓意猥琐,颇具其风,臣闻之,如面其人,回味之,如闻臭屁!”
众皆大笑,王师约闹了个大红脸,连忙纠正:“此屁奇臭,众皆闻之!”
众皆不悦,唯独高俅暗自佩服: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大王驸马也!
赵煦悻悻道:“既已猜出,便请问放屁者何来此屁?”
高俅掩面出列,伏地而涕:“臣之屁虽臭,但臭的有理。”
众臣皆笑,高俅待笑声止住方道:“诸位笑高某还是笑古卒?”
不知谁说:“便是笑这放屁之人。”
高俅悠悠道:“何人不放屁?屁不臭,何故放之?陛下若放个龙屁,你便说香,何不日跟夜随,拼命嗅之,以延年益寿?”
赵煦笑抽:“莫要臭出人命!”
又有人道:“自是笑这古卒。”
高俅又道:“古卒可笑?可憎?可怜?可悲?可欺?”
有人应道:“自是可笑、可憎、可怜、可悲、可欺。”
高俅问:“既知其可笑、可憎、可怜、可悲、可欺,如何效之?”
有人怒道:“何曾效之?”
高俅道:“掌掴左脸,不敢还手,反迎右脸,与此何异?”
那人哼道:“不知所云,谁掴谁脸?”
高俅怒道:“犹不自知!那契丹屡筑京观,不敢还以颜色,执迷不悟,反将功臣治罪,言辞凿凿,欲盖弥彰,与降卒何异?”
众臣醒悟,原来文章在此啊!
高俅激昂道:“五胡乱华之时,若不亮剑,早已亡族灭种!每每思及,后脊发冷,异族铁蹄践踏之时,若不反抗,早已为奴为婢!谁愿苟且偷生?站出来?站出来!”
静!静的只有心跳之音。
高俅慷慨道:“人若软弱,可霸其妻,马若温顺,鞭挞其身。不留俘虏,亦断降卒退路,唯死战耳,胜负之道,亡命之道!狭路相逢勇者胜,勇者相逢智者胜,若心存降志,还打甚仗?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此乃英雄之魂,亦是亮剑军魂!将不畏死,士必以死效之,若苏轼畏死,何来定州数千百姓前仆后继?这天下正如那弱肉强食、优胜劣汰之丛林,勿论牛马如何恭敬,虎狼岂能不食其肉?”
高俅以首叩地,铮铮有声:“昔日杀神白起坑四十万降卒,六国胆丧,赵国自此一蹶不振,秦军一扫寰宇,方成不世伟业!若不杀之,费粮几何?系军(占用看押人手)几何?耗时几何?臣请问陛下:我族命贱几何?仇寇命贵几何?若治罪杀敌英雄,岂非寒了前线将士满腔报国赤诚之心?助那古卒屈膝投降之风?忍那霸妻缩头之耻?谁愿意?谁愿意?谁愿意?”
满朝大臣面面相觑,无言以对,连范纯仁也双目发直。
咚咚咚的叩头声,震的大殿金砖都在颤抖,赵煦慌忙起身搀扶:“爱卿如何跟这地砖作对?速速起身,莫震坏脑壳,朕心如刀割。”
高俅额头青紫,几道鲜血缓缓流下,坚定道:“地砖虽硬,终有磕碎之日,头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死了臣一个,还有后来人!”
赵煦感动的泪流满面,用龙袍拭去高俅额头之血,激动不已:“若我大宋举国皆有此风骨,便是天神来战,又有何惧?”
高俅沉痛道:“臣闻苏公牺牲之日,定州全城百姓持铁锨镰刀赶来助战,终反败为胜,击溃辽王,不幸死伤千余,请陛下厚赏,以昭正气!以慰民心!莫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赵煦点头不已:“传朕诏谕:凡定州助战百姓,亡者抚恤百贯,伤者嘉奖五十贯,免赋税十年,授护国义士金牌(其实是铜牌)!”
高俅眨眨眼,赵煦醒悟:“定州少校王进,守城有功,晋中校军衔,赏钱千贯,着即释放回家养伤,伤愈后另行叙用。此番杀俘,迫不得已,有情可原,有理有据,自此以后,凡主动投降者不可擅杀,其余情况,领军主将,自行决定。”
这下算是两全其美了,赵煦完美的和了稀泥,既给了反对者颜面,又给了军方实权,还成就了高俅金殿叩血的佳话,更彰显了自己的英明,可谓是好剧本自有好演员,好一出感人肺腑的苦肉计!
这时高俅才感觉到头晕目眩,额头伤口处鼓起大包,痛的他龇牙咧嘴,眉眼直跳。赵煦忙招太医诊治,愧疚之余,又赏了高俅许多名贵药材,什么人参、鹿茸、灵芝的好大一箱,倒也没有白疼一场。
这时文臣们心中纷纷唾骂:好一个奸贼!竟如此做作,骗得官家眼泪不说,落下那王进再生之恩,还骗得许多赏赐,真是土鳖玩倒立,王八长翅膀,祖坟冒青烟,乞丐捡金砖!当初宫门死谏,险些冻死却没有一文赏赐!哪里说理去?草!
高俅连打十几个喷嚏,几乎把鼻血打出来,头晕的直翻白眼,心疼的赵煦连忙散朝命他回家休养。
蔡京一言不发,心中十分嫉恨,这个高俅,莫落入我的掌心!
第二十八章 此情此景又重现 不是冤家不聚首()
却说那王进在军事监狱里住了个单间,开封府城卫司令丘椽敬其风骨,还特意过来关照一番,昔日的一员猛将如今乃是阶下之囚,令人唏嘘不已,将道听途说的“杀俘”争端说了,也不十分看好他的命运,叫来那黄押狱,命好酒好肉供着这等军中英雄,王进感激不已。
那黄押狱屁也不敢放半个,慌忙给王进换了松软暖和的被褥,又送来炭盆取暖,一日三餐吃啥给啥,住了几天牢,油水倒是跟上了,不知胖了几斤,比起定州的伙食实乃天壤之别。
“腊月二十八,打糕蒸馍贴花花”。元旦的气氛十分浓烈,虽然天气酷寒,边关随时可能爆发战事,但东京到处喜气洋洋,百姓们对来年充满了憧憬。
宋代的春节(元旦)不算大节,作为起承转换的日子,东京的官吏通常放假三天,从除夕到初二,还不如元宵节放假七天隆重,但民间百姓们却闲来无事,因此十分热闹。
地方官吏反倒最是期盼,因为一项特殊福利:每年腊月二十“封印”,停止公务,回家过年省亲。除有边患的地区,想办个公事都找不到做主的,只有低级吏员当值,一般都打发回去,正月二十前后老爷们才“开印”理事。
位高权重的官员最惨,几乎没有假期,除夕守岁,再打个小盹儿,凌晨就得穿戴整齐,顶风冒雪,披星戴月的往皇宫赶,参加初一的“正旦大朝会”:文武百官给皇帝拜年(朝贺),俗谓“排正仗”。会后,皇帝赏赐每人一朵帽花,插在官帽上,举办家宴时得戴着,喝屠苏酒(春节时饮用的酒品,又名岁酒,与苏轼无关。)、饮术汤,也得戴着。
可惜这个好福利今年没有了!因改制裁撤了许多冗官,官吏们压力大增,忙的不可开交,二月中又要开春闱,殿试则在四月,皇帝搞的许多改制乱七八糟,人人唯恐年后回来失了职位,或背了黑锅,竟少有人请假,只是象征性的在除夕休假一天,更别说高级官员了。
王进不仅未被治罪,军衔反升一级,还获得了皇帝的千贯重赏,可谓是神转折。他托黄押狱询问,原来是高俅高大人舌战群臣,不惜金殿叩首至流血,方才有此结果。
他想起苏轼遗言最后说了个“高”字,那老僧也说过“遇张而起,遇郑而安,遇姚而北,遇苏而名,见高则贵,见火则胜,双擒龙凤,旷世奇功。”这个“高”难道便是应在此人身上?除了那个“遇郑而安”不知道是何寓意,之前的都已应验。
于情于理都应该去感谢一番,高大人因我而伤,虽然富贵人家不缺好药,但还是买些药材方显心意啊!就这样决定吧,如今有千贯之多,便多买些名贵药材罢。还有那丘司令,也应前去拜谢,自己入狱之后,竟然亲来探望,此等深情厚爱,万不可忘却。
王进打听一番,原来离此三里的仰文街有家“万安堂”甚是出名,许多好药物十分灵验,正是采购首选。
王进此时并无居所,他独自一人怀揣着千贯交钞,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十分孤独,正所谓“每逢佳节倍思亲”,也不知道父母何在,身体可好?那老僧说过父母无忧,到底是个什么无忧法?
他沿着御街一路向南,眼前好一座镌刻精美、构造坚固石砌大桥,桥上车水马龙,络绎不绝,乃是四通八达的交通要道。其柱皆以青石为之,近桥两岸皆石壁,雕镌海牙、水兽、飞云之状。桥下汴水冰封,两岸商业十分繁荣,笙声连成一片。
这桥有三十米宽,此时竟然拥堵不堪,王进操心怀里的钱财,只想匆匆过桥。走到中央,却听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喊:“各位叔伯大爷、婶婶姐姐,小乙今年十三岁,bj大名府人,因被家中恶人迫害,不得已前来东京寻找主人,流落街头半月,钱财已尽,身无分文,从小只会些拳脚曲艺,眼见年关将至,便吹个词调求几文饭钱!”
王进顿时便被打动了,自己当年和父母走投无路,不也是这般凄凉吗?这少年更惨,桥上虽然人来人往的,竟没有几个人驻足欣赏,也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