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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虽说没有文化,但是身强力壮,在生产队里干活能拿男劳动力最高的工分,他在三十岁那年才与一个有点痴呆的女人结了婚。
有点痴呆的婶婶人很厚道,对二叔照顾也算周到,她与二叔结婚后的第二年,与肚子里的孩子一起,被村里的“赤脚医生”送上了不归路。
二叔此后没有再结婚,他与杨文汉的父亲只有弟兄两个,对自己的几个侄儿侄女如同己出,把杨文汉家的苦活、累活全包了。即使是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生活最困难的那些时日,他也能够帮助寡妇嫂子让孩子们开学时能交上学费、过年时能穿上新衣。
后来,杨文汉应征入伍、被推荐上军校、提干再后来,结婚、育女,一步,一步,自然得像是行云流水。
杨文汉的爱人是他在重庆第三军医大学学习时的同学,通情达理,宽厚待人。她知道二叔以前对待杨文汉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尽心,所以对待二叔也像对待自己的婆婆一样亲近。
二叔第一次到北京来,是在杨文汉结婚之后不久。
杨文汉小两口星期天陪着二叔玩了一天,上午去了颐和园,二叔说“这么好的一片地方,不种庄稼,只栽草种树,真可惜!”下午去了动物园,二叔说“这么多马和牛,不拉犁、不拖车,天天养着它们,白白浪费草料!”
二叔最不习惯的事是在城里边动一动就要花钱“喝一碗茶水就要花七毛钱,这日子让人怎么过?”
“一碗茶不是七毛钱,是两毛钱。”杨文汉纠正他。
二叔脖子一挺,说“怎么不是七毛钱,我喝一碗茶水花两毛钱,上厕所去撒了一泡尿,看厕所的老头又找我要了五毛钱,加在一起不是七毛钱吗?我不喝那碗茶水也不会去撒那泡尿!”
自从那天出去之后,二叔就再也不想再出去了。第四天就说住在城里憋得慌,催着杨文汉给他买火车票回家。
此后的很多年,二叔除了女儿上大学的时候来过一次以外,其他时间就再也没有再到北京来过。
“提前连个电话都不打,不知道二叔这次突然到北京来究竟有什么事?”杨文汉心里边想边朝招待所的方向走,一抬头,远远地看见方秘书正站在招待所的大门口等着他。
住院(三)()
天气冷了,北风把树枝、电线都当成乐器,演奏着凄凉的歌。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施工机械不畏严寒,伸出长臂,挖掘着城市的土地,栽种下一幢又一幢的高楼大厦。
张玉梁不知道新建的高楼大厦是干什么用的,肯定不是用来开办医院,不然老百姓进城看病就不会那样作难。
为了节省开支,张玉梁将父亲和哥哥安排在了一个城乡结合部的小旅馆里。这个名为“益众”的小旅馆只有一个小院、十几间平房,每个房间每天收费七十元,一个房间两张单人床,没有单独的卫生间,一台小电视,一看就知道是从废品收购站低价买来的。房间里的被褥床单虽然破旧,但还算干净,枕巾是众多的男人和女人共同用后脑勺加工出来的“油毛毡”。
爸爸和哥哥在这里住宿条件虽然差一些,但价格比机关招待所便宜多了,要尽量省出更多的钱给父亲治病。
张玉梁让服务员更换了枕巾,往暖水瓶里补充了一些开水,与哥哥一起,搀扶着已经筋疲力尽的老人赶快躺下来休息。
爷儿三人简单地吃了一些从路边饭馆里买回来的食品,玉梁刚想抽一会时间和哥哥简单的聊一聊家里的情况,不料玉柱身体住床上一歪就响起了呼噜声。
他昨天在火车上照顾了老人一个晚上,今天又陪着老人在医院做了大半天检查,确实是累了。
玉梁坐在父亲床边的旧木头椅子上,仔细端祥着父亲的面孔,心里在隐隐作疼。无情的时光之手不停地为父亲做着整容手术,现在呈现眼前的是一张典型的老人的脸,满面的皱纹如同一团搅在一起的乱麻,蜡黄的皮肤像是跌落尘埃的秋叶。苦惯了、忙惯了的父亲,从村党支部书记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的这几年时间,由于以前身体透支太多,明显地衰老加速,当年的威严在这张脸上早已不复存在。玉梁还清楚地记得,在自己参军前后的那些年里,父亲那张自信、刚毅的脸,像是一面旗帜,引领着村里的父老乡亲开始是战天斗地、苦度春秋,后来是多种经营、寻求富路。父亲那时对家里的事基本不管,进了家门就吃饭,放下饭碗往外走,母亲总是说他把家里当成了旅店,但玉梁从来没有见他向母亲交过住旅店的钱。他对待自己的两个儿子,与对待栏里的羊、圈里的猪,似乎是没有什么区别,管你冷不冷,饥不饥,那些都是当妈的管的事。玉梁从小就敬畏父亲这张面孔,母亲在父亲面前说自己学习好的时候,父亲没有一句表扬的话,那张在家里边一直冻结着不变表情的脸上,看不出有一点高兴的表示。当父亲知道儿子学习成绩不太好的时候,也没有一句批评的话,严肃的脸上只会增加了一层霜,让玉梁看见心里发冷。玉梁小时候好像没有体会到什么是父爱,但是乡亲们对父亲的敬佩的表情、由衷的好评,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比父爱起了更好、更重要的作用。父亲以前微驼、现在佝偻的瘦小身躯,在他的眼里,始终是一块丰碑。
在玉梁体检合格,准备到部队前的那几天时间里,父亲的面孔有了一些微弱的变化,冷峻的脸上多了几分温情。在玉梁即将离开村子到县城集中的那一天,父亲用手有力地抓住他的胳膊说“二娃子,我不到县城送你去了,到部队好好干,别给村的乡亲们丢脸!”
玉梁的家在一个小山坡上,送参军青年的手扶拖拉机开出去很远很远。玉梁看到自家院子的大门门框里,还镶嵌着父亲的瘦小身影。
那是铭刻在他心中的一幅画。
现在,父亲静静地躺着,双目紧闭,气若游丝,好像是呼出的气多,吸入的气少,收支不平衡,生命的老本正在一点一点的被消耗掉。父亲的有些检查项目还没有出来结果,离开医院时,玉梁悄悄地向医生问过父亲的病情,医生说初步诊断是肝硬化,让他做好让老人住院治疗的准备。
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张连根似乎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疾病的严重性,无耐地对玉梁说“二娃子,如果我的病不好治,就不要再去浪费钱,让我早点回家,我不想死在外边!”撕肝裂肺的话,让玉梁听了,在父亲面前眼中不敢有泪,心中暗暗滴血。
玉梁晚上就准备找老乡高阳去借一些钱,然后再想想其他办法,争取让父亲早日住进医院。
住院(四)()
四
二叔上一次来北京,杨文汉把他安排住在自己家里,在家里和家人一起吃、一起住,会有一个亲切而温馨的氛围。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但是,二叔和家里人的生活习惯差别太大,香烟头随便乱扔,尽管杨文汉给他讲过,但他解了大手小手却总是忘记拉水箱,这些事情家里人都能够理解,但他的作息时间让正在紧张学习的女儿承受不了。每天吃过晚饭,没有爱看的电视节目,他不到八点钟就上床打呼噜,碰到爱看的电视节目,他十二点钟了还不睡觉,电视机的声音又调得非常大。杨文汉与爱人商量,二叔以后再来北京,可以让他在家里吃饭,但是要花点钱安排他在招待所住宿。
杨文汉进了招待所二叔住的房间,向老人家解释,这一次没有让他住在家里,是因为的孩子太怕又哭又闹的小外孙影响他晚上休息。二叔满不在意地说“在哪里随便住两天都有没关系,反正过两天我就到医院去住了。”
杨文汉听了二叔的话,吓一大跳,连忙问他“到医院去住是怎么回事?”
“我这阵子肚子里边老是不得劲,咱们乡卫生院的医生说可能是慢性痢疾,让我住院检查治疗,还说拖时间长了容易落下病根。我寻思着,我侄子就在部队里头管着医院,在你们这里住院还不如到他那里住院。所以,就跟着来北京打工的老乡找你来了。”
“部队医院不是哪个人管的,在我们这里,机关干部的亲属看病也要花钱、住院也要排队。”
“这个我懂!”二叔说,“谁看病谁出钱,咱不占公家的便宜。现在咱们家乡的电视里正播放康熙私访,乡亲们看了都说,和坤拿公家的钱办自己的事,不是个好同志,当官的可不能跟他学。临来北京前我卖了自己养的一头肥猪,看病的钱足够了。但是,住院的事你可不能让我总等着,我在家里还有好多事情要办。”
“看病的事我尽快安排,花钱不用您管。如果需要住院,我再找人挂号排队。”杨文汉说完,让二叔与他一起回家吃饭,侄媳妇都准备好了。二叔说他现在晚上一般都不吃饭,坐车坐累了,只想快点睡觉。杨文汉嘱咐二叔早点休息,就赶快往家走,他明天上午要在一个会议上讲话,晚上得熟悉一下稿子。
回到家里,杨文汉对正休产假的女儿说“我和你妈这几天单位的事情正忙,孩子让保姆先照看一下,你明天先请你二爷来家里吃早饭,尔后陪他去医院看看病。”
满脸难为情“怎么还让我陪二爷出去?”
二叔上一次到城里来的时候,杨文汉知道他不愿意出去玩,就和一起陪他逛了一趟街。二叔好奇心强,进了一家商场,蹲下去用手摸了摸水磨石地板,对杨文汉说“人家这水泥地打的真光滑,还刻着花,往后咱们家盖房子也用这个标号的水泥。”路过一个咖啡屋时,二叔隔着玻璃往里看了看,问“晶晶,你说这些人都是害的啥病,怎么一块喝中药?”有家珠宝店刚开张,在店门口举行隆重的仪式,二叔看到主席台上铺着的红地毯,感慨地说“城里人有钱真会烧包,那么新的被子垫在地上!”
“你二爷到城里来的少,有些事情不明白,说了外行话,不能怪他。”杨文汉劝女儿,“如果城里人到了乡下,比乡下人到城里闹的笑话更多。你不信?我问你,你那么爱吃面包,知道面包是怎么来的吗?”
“面包是白面做的,白面是小麦磨的,小麦是农民种的。”
“回答正确,加十分。”杨文汉给女儿开玩笑说,“幸亏你还没有回答成面包是在商埸里买的。我再问你,你知道小麦什么时候播种、什么时候收获吗?”
“小麦是春天播种,秋天收获。”
杨文汉止不住笑了。
红着脸说“我同意明天陪二爷去看病,不过你要劝他在外边少说点话,免得别人笑话。”
杨文汉又叮嘱女儿“你带着爷爷明天早点去挂号,注意不要麻烦医院的同志。”
“知道了,老生常谈!”嘟囔了一句。
杨文汉的爱人对杨文汉说“我差点忘了,刚才医院的齐院长还打电话找过你。”
“噢,是吗!”杨文汉说,“可能又是医院要建综合大楼的事。”
住院(五)()
五
高阳是张玉梁在老家读初中时的同学,五年前,他听别人说北京赚钱容易,凭着张玉梁借给他的两千块钱,开始在首都闯世界。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他收过废品,卖过蔬菜,后来在一个自由市场经营水果生意,租了几个摊位,雇了三个帮手,俨然成了小老板,一年有几十万元的收入。
接到张玉梁的电话,高阳赶紧叫了一辆出租车,好不容易才找到益群旅馆。他提着两盒营养品和一袋子水果,刚进到院子里就大着嗓门高声喊“这是什么鬼地方?让军官家的老太爷住到大车店来了!”
高阳高高瘦瘦,尖嘴猴腮。玉梁和他已经一两个月没有见面了,他看见高阳脸上的气色不错,满面春风,被人求总是件令人自豪的事。他身上的包装也向城市化又迈进了一大步,西服上衣虽然皱皱巴巴,袖口上却缀着名牌标签。“一拉得”领带没拉紧,核桃大的喉结一咽口水才得以在细长的脖子里上下自由滚动。不协调的地方是两条裤腿短一截,一双皮鞋净是土。
玉梁喜欢他那一副热心肠,讨厌他那一张乌鸦嘴。
高阳放下手里的东西,先向张连根热情地问了好,又掏出一张卡和一叠钱递给玉梁说“存折上的三万块钱是我借给你的,留着给大伯住院用,这一千块现金是我孝敬大伯的一点心意。”
玉梁连忙摆手。
高阳说“你不用外气,赚了钱就是要花的,能花出去那才叫钱,花不出去那是废纸。肝病要富养,住的地方可以将就一点,但在吃上边不能马虎,你们先把这些方便面、咸菜瓶子收起来,给老爷子买点营养品,以后花钱上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
“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