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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六七十岁的人了,开起玩笑来还没大没小。”老史的老伴嗔怪地瞪了老史一眼。
“你住院的事我听杨局长说了,不过,那段时间是真忙,要去几个地方上辅导课,没有到医院去看你,心里觉得很内疚。”老史真诚地对费元青说。
“我也不是害太大的病,住院时间也不是太长,我出院以后你打了几次电话,又到我家里去看我,我已经是非常感激。以后你不太忙了,有了时间,咱们还约在一起到公园里锻炼、聊天,你与我在一起,只要不烦我说废话太多就行了?”
“有时候总是听你说废话,心里确实很烦,但是,总也听不见你说废话——我心里更烦。”老史笑着说。
老史的老伴对丈夫和费元青说:“这边人太多,我们站在这里说话影响别人走路、赏花,咱们坐在那边的小山坡上慢慢地聊吧!”
老史的老伴把刚才在公园门口别人给她的几张卖房子的广告拿出来,分给老史和费元青每人一张垫屁股,在小山坡上坐了下来。
小山坡上春风拂面,红日暖身,让人觉得很惬意。
费元青对老史说:“人的一生很有意思,我们刚风认识的时候,老乡们相互传递的信息大多是‘某某结婚了’,又过了几年是‘某某有孩子了’,再过了几年是‘某某的孩子考上重点学校了’,接着是‘某某的孩子结婚了’、‘某某退休了’,以后恐怕就是‘某某不在了’。这正像有些人讲过的话,小的时候,朋友玩着玩着就有了;长大以后,朋友玩着玩着就没了。”
老史说:“你讲的话很有意思,不过不全面。前几年老乡们传递的信息中,比较多的还有‘某某当官了’,最近传递比较多的信息则是‘某某被带走了’。现在中央有些事情抓得真好,老百姓扬眉吐气,贪官们心惊肉跳,你与家乡的人联系少,有些事情还不太清楚,咱们县的县长和政协主席都被查了,县委和县政府有四五个部长、局长都被免了职。”
“你别把话题扯远了,咱们说些自己的事情。”老史的老伴对老史说,“爱琴的妈妈已经去世多年了,爱琴和爱军的事情也都安排得差不多了,我觉得元青现在可以考虑再找一个老伴。最好找一个家庭经济条件一般、身体健康、相对年轻的丧夫或者是离异女人,如果元青有这个意思,我可以帮着张罗。”
老史看了看费元青,开玩笑说:“女方的经济条件不必去过多考虑,这一点我同意,但是年龄要大体相当。现在老年男人找年轻女人,主要是解决钱多了没地方花的问题;年轻女人找老年男人,主要是解决想花钱没有人给的问题。这样的结合往往不能持久,老费既不是钱多了无处花,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白花钱,年轻时想找个皮肤白的大姑娘没有找到,年老时可以找了个头发白的老太太。两个人相亲相爱,早看群星隐退,晚观夕阳西坠。”
费元青认真地说:“谢谢大姐和老史的关心,爱琴的妈妈虽然走了多年,但是我还没有从与她的感情中解脱出来,她的坟墓里为我留有位置,我的心里也为她留有位置。最近我与杨传福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他也劝说过我多次,对别人的关心我曾经犹豫过,但是没有下过决心。爱琴的妈妈是个农村妇女,文化低,长相差,可是她代我尽孝,替我尽忠,对我有恩。可以说,我得到她,一生荣幸;我失去她,属于苦命。你们也知道,当一个人的名字刻在你的心上之后,你将永远无法把它抹除掉。”
老史听了费元青的话也敛起笑容,对他说:“爱琴的妈妈是我们这些在京工作老乡们公认的贤妻良母,对别人的婚姻生活,人们羡慕的不仅是郎才女貌的伴侣,更是历尽沧桑的夫妻,不仅是浪漫的花前月下,更是平淡的柴米油盐。”
“我也同意你以前对我说过的话,女人像花,男人爱花,但是有些男人只知道欣赏花的鲜艳,却不知道为花施肥、浇水,任凭她枯萎凋谢。人的本能就是这样,得不到的才以为是最好的,得到的却不知道珍惜。爱琴的妈妈早就感觉身体不适,也曾经几次给我讲过,但是我没有太当回事,她的病如果早发现、早治疗,也不会走得这么快。”
费元青说着,眼圈红了。
老史的老伴劝他说:“元青别伤心,你讲的话我都赞同,有人说过,世上很多女人只会吸引男人的眼,只有少数的女人能打动男人的心,爱琴的妈妈是后一种女人。你也不要过于自责,她在生病期间,你该做的都做到了。有人说,岁月能够风化很多坚硬的东西,石头、砖瓦,还有信心和誓言,现在对妻子多年忠诚可靠、心无杂念,对家庭毕生尽力尽责、别无他求的男人,像大熊猫一样珍贵,如金丝猴一样稀少。”(。)
部队大院的“老百姓”(十四)④()
费元青对老史的老伴说:“大姐的话说得我有些不好意思,男人对于他不太重视的女人,觉得她说多了的话是一种唠叨,听她说话是对耳朵的一种无情折磨;男人对于他重视的女人,觉得她说的话像是唱歌,听她说话是一种精神享受。爱琴的妈妈在世的时候,我确实是对她不太重视,也总是嫌她说话唠叨,现在想听她说话,一句也听不到了,我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保留一些她在世时的说话录音。好了,这件事情先别讲了,有人说过,提起往事想笑,那是年轻人;提起往事想哭,那是年老人。一说起过去的一些事情,我的心里就不好受,看来自己确实是老了。年轻的时候初识情侣,只会欣赏对方清澈的眼睛和鲜艳的嘴唇,相伴一生的老伴才会欣赏对方发黄的面孔和满脸的皱纹,落叶知秋,花开晓春,共同经历多年风雨的老夫老妻,才能了解和理解对方的心,我羡慕你们,也祝福你们,白头到老,相携百年。”
老史说:“醉过方知酒浓,爱过才知情深,我很敬佩你对爱琴妈妈的深情厚谊,你如果现在对老伴的情感还无法释怀,我们尊重你的意见,待爱军结了婚,你的两个孩子都有了自己的小家庭,我们再讨论这件事。上次到万翠路军休所上辅导课的时候,杨局长给我说过,爱军的准岳母与你条件相当,他想撮合你们亲上加亲,但又怕你和孩子们有顾虑。我还想再劝你一次,过去有人说过一句话,叫做‘听人劝,吃饱饭’,今天我想对你再讲一句话,叫做‘听人劝,不遗憾’。如果有可能,珍惜这个机会吧,公交汽车半小时一趟,地铁列车五分钟一组,与你萍水相逢的客船,一生也许只能碰见一次。”
费元青刚想与老史再说些什么,这时手机响了,他接完电话,连忙对老史说:“是爱军打来的,他和他的女朋友以及孩子,还有孩子的姥姥,一会儿就过来。”
“那好,你快过去吧,我和你大姐今天出来的比较早,也该回家了,你与爱军他们接着玩,爱军什么时间结婚一定要提前告诉我一声。”
老史说完,就与老伴一起走了。
费元青还没有走到爱军所说的会面的地点,姚淑芬肥硕的身躯就首先挤进了他的眼睛。他接着看到姚淑芬身边站着的身材微胖、衣着可体、面目慈祥的老年妇人,她肯定就是姚淑芬的妈妈了。
费元青走到距离她们还有十几米远的地方,姚淑芬的小儿子就嘴里喊着“爷爷”,伸展两只小手朝他飞了过来。
费元青高兴地抱起小孩子,快步朝等待着他的几个人走过去。
又到了上午快上班的时候,雾霾重重浓,喇叭声声高。
费元青和杨传福依然是沿着京密引水渠往东走,准备进入玉渊潭公园的西南门。
杨传福比预订的时间从老家晚回来几天,他告诉费元青,自己的老母亲已经安排到了崔大林他们县城的敬老院里。老人家刚入住进去的时候有些失落,外边再好,毕竟不如在自己家里方便,在家里可以到村前村后看一看,与左邻右舍聊一聊,敬老院只有那么一小块天地。不过老母亲在那里也算是比较适应,二林和青翠对她都非常热情,她在那里还碰到了一个多年来都没有来往的远房亲戚,那是个比她年纪还大的农村留守老太太,两个老人在敬老院里见了面,亲热得像是走散了多年再聚首的嫡亲姐妹。
“我们县里也在规划着建设敬老院,现在正在选址,估计一两年就可以建成,到时候我就把老母亲再转回到我们的县城里去,那样我弟弟和亲戚街坊看望她的时候就比较方便了。”杨传福对费元青说,“我之所以晚回来几天,是因为又在我们县城看了看准备预售的新建楼盘,如果老母亲转回到我们县里的敬老院,我就在县城买一套小房子,与郑丽娜一起,每年都回去住一段时间,主要是陪陪老人,也换换环境。与大城市相比,乡下的空气还是新鲜一些,夜晚苍穹缀明月,白日晴空镶骄阳,不像北京,雾霾严重时天空灰蒙蒙一片。我弟弟知道了我的想法以后,对我讲,县城的房子很贵,好几千块钱一个平方米。我心里说,几千块钱一平方米算什么,比北京的房价便宜多了。我在老家的时候,秋萍在电话里也对我说,在县城至少要买个两室一厅的房子,以后什么时间回老家,爸爸妈妈住一间,她和大林住一间,回到家里既可以陪陪奶奶,也可以看看大林的父母。我对她说,现在有我和你妈妈在,你奶奶的事情用不着你多操心。秋萍不赞成我的说法,对我说,人们都讲‘隔辈亲’,不仅仅是说往下隔一辈,也应当包括往上隔一辈,不仅是爷爷奶奶和姥爷姥姥对孙辈呵护,也应当是孙辈对爷爷奶奶和姥爷姥姥孝敬。她还对我说,她在国外学习的时候,最挂念的就是奶奶,我小的时候她是那样的疼我,以前想我的时候,几千里地从老家到北京说来就来,现在她老了,走不动了,我为什么不能经常回去看她呢?女儿这句话问得我……当时真想请老鼠帮忙在地上打个洞钻进去。我的爷爷奶奶间隔不到一年时间先后去世,当时我刚刚提干,战备工作忙,他们有病时我没有回去看望,他们的葬礼我也没有参加,其实我小的时候爷爷奶奶也非常疼爱我,这是我心中永远的痛!”
杨传福说着,眼圈也红了。
费元青止不住笑起来,劝慰杨传福说:“前几我与老史还提到过有人讲过的一句话:提起往事想笑,是年轻人;提起往事想哭,是老年人。这句话还真是说对了,人一上了岁数可能是就容易多愁善感,那一天在玉渊潭公园碰见老史夫妻俩,我们在一起说起以往的事情,我也差一点掉眼泪。”
“年轻时经历的一些事,被历史长河的水越冲洗越清晰,一辈子都不会忘掉。”杨传福不好意思地对费元青说,“我把母亲安排好,最后一次离开敬老院的时候,老母亲拉着我的手,泪如泉涌,泣不成声,她对我说,不定那一次与我分别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我当时百感交集,心如刀绞。慈母泪是世界上最珍贵的液体,滴滴千钧重,颗颗似黄金,为了让母亲少流一滴泪,我愿意多淌十滴血。最近几年来,我的牙齿一颗一颗地动摇,但回家陪老母亲长住的决心一次比一次坚定。我与郑丽娜商量好了,等秋萍结了婚,我就尽可能在老家多住一些时间,陪陪老人,县城的条件比农村稍好一些,我在生活上不会有太多的不适应。”(。)
部队大院的“老百姓”(十四)⑤()
费元青接着安慰杨传福说:“像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父母健在的不是太多了,在我的朋友圈里,有好几个人都是家中只剩下一个老人,而且剩下的还都是老母亲,这应了有人说过的那句话:‘男人的青春长,寿命短;女人的青春短,寿命长’。你还有个老母亲可以尽孝,是非常幸运的,我早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在’,成了一个老年的‘孤儿’了。”
进了公园的大门,杨传福远远地望去,看到樱花已经到了盛开期,樱花林里让人有一种人比花多的感觉。
费元青问杨传福:“咱们先去樱花园里看樱花,还是先去围着湖水走路?”
杨传福说:“年年岁岁花相似,这里的樱花以前我们都看过好多次了,咱们还是一边走路一边聊天吧,一会路过樱花林的时候,瞅一眼就行了。”
费元青接着对杨传福说:“我虽然已经从部队转业多年,由于还住在部队的营院里边,知道一些部队的事情。原来你们部有个姓肖的年轻干部,整天牛皮哄哄的,好像谁都没有他的本事大,他一使劲就能把地球捏成方的。但是,能吹的人不一定能干,每一条纬线都可以把自己吹嘘成赤道,但是,它们并没有那么大的热量。后来,他的牛吹大了,事干砸了,当了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