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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连连点头,称美不已。
远处的战船鼓声隐隐传来,席间一阵骚动。王茂弘看了一眼,手中把玩著一柄玉如意,漫不经心地朝王子猷道:「五郎,今日有水军习练?」
那位禁军骑兵参军摸著脸颊,寻思良久才道:「湖上秋色正佳,这些士卒许是踏秋而来吧。」
旁边几个听他说得荒唐,禁不住要笑,偏王茂弘听得认真,又把笑声吞了回去。
王茂弘道:「我这眼睛也不济事了,太傅瞧瞧,是哪位带的士卒?」
谢太傅从容道:「旗号的萧字,似是少陵萧侯。」
王茂弘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吩咐从人道:「难得萧侯有心,请他过来一叙吧。」
随从领命退去,众人猛然见到水师出现,多少有些紧张,此时见王丞相、谢太傅谈锋如常,於是放下心事,重又喧闹起来。
谢万石也在坐,他自从丢了镇东将军大印,就在家闭门思过,这会儿强打精神说道:「山川有秀色,举座多贤者。」
周仆射冷哼一声,「风景虽佳,奈何不得其主。」
此言一出,喧闹的席间气氛顿时一僵。
须髯满面的桓大司马丢下手里的葡萄,「在座的都是国之栋梁,桓某便直说了吧。当今陛下昏浊溃乱,动违礼度,了无人君之相!宫里的传言诸位想必也听过。陛下不能人道,又信任内宠,竟然把几个未净身的小崽子收进宫里,冒充内宦。」
司空徐度坐在一旁,自顾自举觥痛饮。侍中王文度变色道:「桓大司马!宫闱之事,非人臣所宜言!」
桓大司马一句话顶了回来,「人主无私事!陛下宠信内宦,荒唐无行,外界多有传言,那些贱役竟在宫内与妃嫔交奸为戏!作出这等丑事,陛下怎可再奉守社稷,敬承宗庙!」
旁边有人应声道:「贵妃孟氏产子,群臣都上了贺表,却连孟氏自己也不知道是与何人受奸成孕。生的竟是个杂种!」
「还有贵妃田氏!与小太监同睡一榻,形同夫妻。有人窥见那些小太监都是未净过身的,宫闱之内,秽声百出!」
「宫中一岁购媚药数千贯,传闻宫人不肯行奸者,尽被灌入媚药,行奸後再乱棍打死。」
「帝位有德者居之!陛下既然失德,自当退位!由群臣推立新帝!」
「陛下不能人道,以内宠之子冒充己子,一旦孽种继位,不仅令祖宗蒙羞,更颂移皇基!吾等有何面目见先帝於地下?」
有人嚷道:「陛下当废!推立新帝!」
一年来,晋帝始终不曾露面,宫外流言四起,朝中早已群情汹涌,这时桓大司马当先揭破,顿时都爆发出来。
侍中王文度和谢万石坚称传言不可信,谢太傅抱膝而坐,神情自若;徐度自饮自食,一言不发;桓大司马与周仆射力主推立新帝。众人都是朝中重臣,此时却吵嚷不休,甚至有人痛哭流涕。
第三百二十七章 戮力同心()
一片混乱中,一直唯唯否否老好人一样的王茂弘突然张开眼睛,「呯」的一声,将那柄玉如意在案上击得粉碎,厉声喝道:「我等身为朝中大臣!自当齐心戮力王室,何至於口出废立!」
众人极少见过王茂弘发脾气,此时被他一喝,连一向自视极高的桓大司马都哑了。
御舟与画舫还有两里远近,中间隔著一片芦苇丛生的浅滩。
古冥隐盯著舫上一个身影,然後回头看去。後面几条走舸驶出阵列,像脱缰的野马般冲波而来,但距离尚远,御舟有足够的时间与画舫会合。
古冥隐微微松了口气,尖声道:「快!快!」
湖水忽然分开,一道青森森的光芒宛如飞舞的蛟龙,从宁静的湖面下蓦然飞出。狂猛的刀势如同破竹,将御舟拦腰斩为两截。
长刀从船身中段斩过,一名黑衣汉子躲闪不及,手臂被刀锋斩去半截,捧著断臂发出惨叫。古冥隐所在船头去势不止,向前冲出丈余,船尾在湖面上打了个转,然後朝断口倾斜过去。
竹篾编织成船篷被刀气掀开,四散飞舞,暴露在阳光下的晋帝像木偶一样晃动了一下,沿著倾斜的船身滑入水中。旁边披著布衣的太后身体一颠,额角撞在船沿上,几乎昏厥。
湖面被刀风掀起尺许高的水浪,突如其来的袭击使舟上众人骇然变色。那柄长刀刃长五尺,刀上镂刻的青龙须爪飞扬,阳光一照,彷佛要从刀上跃然飞出。
中空的刀柄握在一只素白的手掌中。
云丹琉从水中跃出,身上的银甲却没有沾上丝毫水迹。她鬈曲的发梢贴在雪白的面颊上,微蓝的瞳孔透出逼人的光彩。
云丹琉一刀斩断船身,没有理会落水的晋帝,便腾身而起,偃月刀溅开无数水花,朝船头的古冥隐攻去。
船上人被分成两半,相隔丈许。古冥隐和两名黑衣汉子在前,断臂的黑衣汉子和一名同伴在後,旁边是晋帝、周太后和一名小太监。古冥隐双手拢在袖中,这时双臂一振,枯瘦的手爪破袖而出,尖啸著迎向云丹琉的长刀。
「铛」的一声,古冥隐爪尖叩在偃月刀的刀脊上,一股黑气随即沿著刀锋,妖蛇般游上刀锷。
云丹琉长刀一摆,黑气被她劲气震开,游丝般消散无痕。
古冥隐这一著只是试探,云丹琉劲气一出,他目中顿时妖光大盛,撮唇尖啸一声,身上缭绕的黑气蓦然化成一具人形骷髅,扑向云丹琉。
云丹琉腰身一折,踏在一块礁石上,接著长刀劈出。白色的芦花漫天飞起,狂猛的刀气将人形骷髅阻在丈许之外。
那具人形骷髅妖爪一展,丈许内的芦苇彷佛被冻结一样,连细长的苇叶也不再摇摆。云丹琉身上的银甲凝出一层白蒙蒙的薄霜,裸露的皮肤像被冻裂般一阵脆痛。如果不是丽日中天,将古冥隐幽冥邪术的力量克制在最低,云丹琉当即就要吃上大亏。
娇叱声中,云丹琉双手握住粗长的刀柄,再次攻出。她刀法全是攻势,如同怒涨的海潮一浪高过一浪。那具人形骷髅被偃月刀阻在丈许之外,几次强攻都被凌厉的刀锋逼了回来。
古冥隐双手合抱,身上散发出浓烈的死尸味道。黑气幻化的人形骷髅忽然跃起,胸腹空门大露。云丹琉长刀如受感应般寻到破绽,立即横击抡出,将骷髅拦腰斩成两段。
人形骷髅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被斩断的上半身去势不减,迳直扑到云丹琉身上。结著薄霜的银甲与妖气一触,光泽立即黯淡下来,变得乌黑。云丹琉身材高挑,那邪魂抱在她腰间,然後脖颈昂起,像蛇一样细长伸出,张口朝云丹琉面门咬来。大口的嘴巴中,能看到它黑气缭绕的咽喉。
一股强烈的臭气袭来,云丹琉脑际一阵眩晕。古冥隐踏前一步,右手指爪迅速拉长,犹如一丛阴毒的匕首朝云丹琉腹下刺去。
突然一声脆响,云丹琉胸前一枚银亮的甲片迸裂碎开,接著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芒。那具骷髅嚎叫著,彷佛被狂风吹散一样,在白光照射下迅速融化。
「银灵蛟甲!」古冥隐眼中射出贪婪的光芒,漆黑的爪尖一叩,将迸碎的甲片的击飞,速度丝毫未减地朝云丹琉胸口抓来。
云丹琉横刀挡住,与古冥隐刀爪相击,劲气交击声不绝於耳。後面断舟上,刚一遇袭,计好便连看也不看一眼,立刻掉头从船尾跳到水中,一边游一边拚命脱掉衣服,只求离这里越远越好。
断臂的黑衣汉子一脚踩住刀鞘,咬牙拔出佩刀。忽然一柄快刀从颈後劈来,将他头颅劈出丈许,远远飞入芦苇荡中。吴三桂飞将军般落在舟上,一脚将无头尸踢入水中。
另一名黑衣汉子动作极快,一把抓住晋帝,甩开刀鞘,将刀锋架在晋帝脖颈下。没等他开口,一只手从容伸来,扳住他持刀手腕。接著另一只手绕到颈後,修长的手指抓住他的下巴,往旁边轻轻一扭,「卡」的一声脆响,那黑衣汉子脖颈无力地软垂下来。从手中滑落的佩刀在船沿上一磕,没入水中。
秦会之拧断那汉子的脖颈,一手抓住晋帝的衣领,把他从水中提了出来。船尾已大半入水,吴三桂过来想救出太后,秦会之却把僵尸般的晋帝塞到他手中,然後露出温文尔雅的好看笑容,客气地朝那个惊惶的美妇说道:「周太后,小的救驾来迟,还望恕罪。」说著轻轻托住她的手腕。
芸娘惊疑不定,手腕被他一触,顿时像触电般一抖。
吴三桂翻了翻白眼,抱著晋帝跃过芦苇荡。等在後面的易彪立即荡来小舟接住两人。接著秦会之拥著太后的腰肢,轻云般飘到舟上。
古冥隐正和两名黑衣汉子围攻云丹琉,此时大势已去,不等秦吴二人过来围攻,便在云丹琉刀上一拂,借势倒飞数丈,朝远处的画舫逃去。
第三百二十八章 天命所归()
少了古冥隐出手,两名黑衣汉子立刻感受到云丹琉刀上狂猛的力道。她刀长本身将近五尺,而且又身高臂长,此时施展开来,攻击范围超过一丈,力道刚猛强劲。一名黑衣汉子不及变招,被她一刀劈落水中。另一名汉子萌生退意,一边横刀护住要害,一边腾空後跃。谁知云丹琉刀势霸道之极,他如果强撑还能低挡片刻,这时刚一示弱,偃月刀便刀光暴涨,将他连人带刀劈成两半。
一抹鲜血溅在云丹琉的银甲上,宛如桃花。程宗扬与萧遥逸已经换乘速度最快的走舸赶来,这时看到她横刀立威,妩媚中流露出的英武之气,程宗扬忍不住把手指放在嘴里,用力吹了声口哨。
云丹琉气得脸都白了,一手握著长刀,一手朝他用力比了个中指。
程宗扬双手捧腹,作出哈哈大笑的夸张表情,然後赶紧吩咐桨手,「慢点!慢点!」
眼看著晋帝被人劫走,萧遥逸脸色由晴转阴,「云大小姐好水性,竟能在水中潜这么久!」
虽然大家在一条船上,但靠近後,这位大小姐翻脸给自己一刀,这种事也不是做不出来。程宗扬道:「人已经救了,咱们不如回去吧。」
「人已经救了?这会儿刚开始!」萧遥逸一边说一边拉起袖子,「姥姥的,我宁愿那个穿龙袍的废物在老阉狗手里。这下麻烦可大了。」
程宗扬叫道:「死狐狸,你还要打?」
「不打也行。」萧遥逸像个被人抢了玩具的小孩子一样,委屈地赌气说道:「你让他们把人给我!」
程宗扬哑口无言。对晋国有野心不止萧遥逸一个,那边云家也没闲著。自己一句话让他们把晋帝交出来——凭什么啊?
「哥,」萧遥逸挽著他的手臂,无比亲热地说道:「真要打起来你帮谁?」
「干!扣著我的脉门干嘛?我要说帮他们,你是不是立刻给我一刀?」
萧遥逸羞答答说:「哪儿有啊。我就是问问……」
「我谁也不帮,行了吧?我看云家的船还不错嘛。你这走舸未必能追得上他们。」
萧遥逸一脸嘻笑地轻松说道:「何必那么见外呢?」他长吸一口气,提声叫道:「秦兄!我们在这儿!太好了!不用著急,我们马上就到!」
易彪的轻舟停了下来,显然见到程宗扬在舟上,把他们当成自己人。
萧遥逸笑嘻嘻道:「程兄,你这块招牌真好使。」
程宗扬为之气结。这也怨不得易彪他们,谁能想到这小狐狸看著荒唐无行,其实满肚子都是坏水呢?
走舸接近芦苇荡,萧遥逸满面春风地下了船,拽著程宗扬的手腕过去,一见面就笑道:「易兄,我们又见面了。哎呀!云大小姐,刚才大小姐力斩妖人,让小生佩服得五体投地……」
云丹琉脸色不善,「少罗嗦!这是怎么回事?谁出动的水师?」
程宗扬甩开萧遥逸,「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半个时辰前,咱们小侯爷亲自带领禁军攻进内宫。宫里的妖人已经被清除乾净。小侯爷的意思呢,你们把陛下交出来,让他带走,往後就没有你们的事了。」
突然间又杀出一个对手,而且是手握禁军、水师大营两大强军,少陵侯世子的小侯爷,秦会之和吴三桂不禁面面相觑,易彪和云丹琉则勃然变色。
「程头儿!」易彪叫道。
「叛贼!」云丹琉一点都不含糊,踏前一步,手中的偃月刀发出一声龙吟。
程宗扬叫道:「我只是传话的!这事跟我没关系!」
程宗扬朝秦会之使了个眼色,秦会之七窍玲珑,立即明白过来,上前一步把云丹琉挡在身後,正色道:「小侯爷!江山社稷,唯有德者居之!如今晋祚未绝,陛下虽然失德,但临川王英明勇决,又为先帝所爱,亲贵无比……」
「秦兄歇歇吧。」萧遥逸客气地打断他,秦会之的口才他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