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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鱼无夷的模样,十成性命已经去了九成半,能不能喘气都不好说。程宗扬正後悔自己晚了一步,没想到濒死昏迷的鱼无夷忽然睁开眼睛,眼中露出妖异的光芒。
「好小子,真能熬啊。」程宗扬蹲下来,打量著他。
鱼无夷腰椎断裂,半身瘫痪,他牵动了一下右手,血肉模糊的指间淌下一滩血水。
时间紧急,程宗扬不再废话,拔出珊瑚匕首,顺手戳进手边的岩石,「鱼小子,刚才老河马问你的是什么东西?老实说了,让你少吃点苦。不然我的刀可是很利的,哼哼……」
鱼无夷狞笑著咳出一口血,神情愈发凄厉。他似乎早就准备好等著这一刻,拼尽全部精力说道:「用心记著!」
程宗扬愣了一下,鱼无夷已经急速说道:「马王巷七海客栈,丙一院正房主梁,空的。阴阳鱼就在里面!你找到之後,立刻拿走!」
鱼无夷在巫嬷嬷手下死撑到现在,可自己还没开始威胁,他就竹筒倒豆子说了个乾乾净净,倒让程宗扬觉得很不适应,「什么阴阳鱼?」
鱼无夷却不肯多说,「一件大有用处的饰物。」
程宗扬左右看了看,巫嬷嬷还在与秦会之交手,一时半会儿脱身不得,他压低声音,「你没糊涂吧?为什么给我?」
鱼无夷咧开溢血的嘴巴,边笑边道:「你这假扮的倭人,难道我鱼无夷看不出来?黑魔海从我身上得不到阴阳鱼,必定会去搜寻与我曾住过的客栈,与其迟早落在他们手里,不如给你。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是黑魔海的仇家就好!」
「喂,你怎么样?」
「我已经服了毒,活不过一刻钟。」鱼无夷的口气像说别人一样冷漠。
程宗扬皱了皱眉,「服毒?」
「哈哈……」鱼无夷笑著唇角淌下一串乌黑的血迹,「你以为我能熬过他们的刑讯?别傻了。一刻钟已经多了,要不是等你,我何必撑到现在!」
「不会吧?」程宗扬看著他残缺的肢体,有些不相信他还有能力服毒。
鱼无夷冷哼一声,「我鱼氏用毒手段,岂是你们所能知晓的?」
鱼无夷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声音微弱下来,「你要愿意,便去泊陵告诉家父我的死讯。不愿意便罢了。」
「你不怕你们鱼家的东西被我藏私了?」
「阴阳鱼落到你手中,只是无用的废物!」鱼无夷冷笑道:「除了黑魔海,无论给谁也不损我们鱼家分毫!」
看他凄惨的样子,程宗扬不禁生出一丝同情,「还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有,」鱼无夷喘了口气,「把我抛到水里——让我死得体面一点!别让人看到我的尸体!」
程宗扬伸出手,鱼无夷冷笑道:「你想死吗?用脚,把鞋子扔了。」
程宗扬想起他周身是毒,於是解下太刀,连鞘抵在鱼无夷腋下,然後把他托起来,小心推进水里。
鱼无夷已经折断的腰椎没入水中,身体一点一点下沉,当海水没到下巴时,他拼尽最後一点力气道:「不管你是谁,杀光黑魔海的人!能为我报此大仇!九泉之下我也会大笑复大笑!」
鱼无夷又吐了口血,黑血直接溅在水面上,沉没前的刹那,他嘶声道:「小心剑玉姬那妖妇!好好活著!你若把阴阳鱼给了黑魔海的人,九泉之下我也放不过你!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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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劲气交击声越来越急,忽然巫嬷嬷一声厉啸,从秦会之指下脱身,旋风般闯入洞窟,嘶声叫道:「上忍快走!」
秦会之衔尾追来,从容道:「前方无路可回头!」
他化指为掌,往巫嬷嬷背後轻轻拍去。巫嬷嬷听到风声,反手击向秦会之的手掌,忽然掌心一硬,按到一截竹筒。
一点火星闪过,接著「轰」的一声炸响,声如雷鸣,一股足以熔化金属的炽热气流猛然涌出,以巫嬷嬷的修为也不禁痛嘶一声,手掌像被烈火烧过般肌肉焦卷,几乎露出烧黑的白骨。
秦会之也被烟花的威力惊了一下,就这么短暂的一分神,巫嬷嬷已经负痛耸身一跃,纵向黑暗的水面。
秦会之飞身欲追,却听到一声厉喝,「八格!」程宗扬抽出最後一柄太刀,劈头砍下,一边向他施了个眼色。
两人装模作样的狂呼恶斗,让巫嬷嬷听见是这位东瀛上忍舍命拦住偷袭者,才给了她一线逃生的机会。
估计巫嬷嬷已经逃得差不多了,程宗扬示意秦会之拿出一支烟花,然後挥刀砍进岩石。火花迸射间,竹筒的引线被点燃,筒口飞出一团浓绿的火光,刹那间划破黑暗,映亮了面前一个足有百余步长的巨大空间。
眼前的洞窟一半都浸在水中,远远能看到巫嬷嬷身影从水面飞驰而过,她半边葛衣都被烧得乌黑,抓住重伤的右手,乱发飞舞,有如恶魔,接著绕过一块巨石,消失不见。
那团绿火撞在对面的石壁上,爆成一团灿烂的烟花,未熔化金属碎屑将岩石烧的哧哧作响。
程宗扬收起刀,「穷寇勿追。」
秦会之微微一笑,「便依公子吩咐。」
「奸臣兄,你怎么进来的?」
「泉捕头进去时,便趁机进来了。」秦会之道:「巫宗在这里下了不少功夫,刚才我四处看了看,里面还有不少东西。」
程宗扬正待细问,身後风声连响,孟非卿等人一涌而入。泉玉姬也随之跟了进来,影子般站在程宗扬身後。
程宗扬放下心事,「怎么只有你们的人?秋小子和敖老大他们呢?」
「他们在外面。」臧修道:「敖队长杀红眼了,一个一个补刀呢。」
程宗扬抬头张望道:「紫姑娘呢?」
臧修回头看了一眼,「刚才好像还看见紫姑娘进来。」
孟非卿背著双戟,负手过来,「你没事吧?」
「没事。」程宗扬摊开手,「巫河马干掉了鱼小子,然後跑路了。情况就是这样,现在只剩下她们。」
程宗扬指了指那些女子,十余名姬奴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望著这些剽悍的军士,一个个娇躯颤抖,噤若寒蝉。
「无妨。」孟非卿对逃走的巫嬷嬷不以为意,「扫清此处,足够黑魔海痛上几日。留个活口,给他们一个警告也好。」
程宗扬道:「孟老大,她们都是黑魔海买来的女奴,不会什么武功。反正你们鹏翼社有车马行,往哪儿去都方便,不如交给你处置吧。」
孟非卿目光闪闪地打量了一下那群女子,「傀儡姬?」
匡仲玉伸出鼻子嗅了嗅,然後点头道:「全都是。」
孟非卿一挥手,「照老规矩处置。」
臧修伸手搀起一名女子,旁边的军士也过来帮忙,替她们捡起散落的衣物,一边扶著她们起身。
程宗扬玩笑道:「老臧,听说你是和尚出身,还娶了一妻一妾,这会儿这么殷勤,不会是个花和尚吧?」
臧修苦笑了一下,搀著那姬奴玉肘的铁掌往前一送,轻轻拍在她胸口,震碎了她的心脉。接著那些军士也同时动手,顷刻间将一众女子杀得乾乾净净。
看著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子顷刻之间尸横就地,程宗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呆了半晌,才大叫道:「孟老大!你们这是做什么!臧修!我干!」
「这些是黑魔海傀儡姬。」孟非卿道:「黑魔海从各处搜罗女子,炮制成姬奴。这些傀儡姬看起来姣艳无比,体内都有大毒,一旦失去黑魔海巫术的控制,随时都可能横死。不仅死前苦不堪言,而且流毒无穷。」
「她们是被黑魔海控制的弱质女子!什么坏事都没做!你们!你们!」程宗扬气得说不出话来。
匡仲玉道:「这些傀儡姬已经迷失本性,只剩下欲念,若放过一人,便等於害了十几人。」
「可她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你们……我干!」
孟非卿道:「我只後悔当年没能杀尽黑魔海妖人,让他们作孽至今。」
臧修也道:「岳帅当年也是於心不忍,收容了几名傀儡姬,留在山村中。结果十余日间,整个村子都被这些毒姬毁掉。岳帅痛定思痛,才定下这条规矩。」
那些女子软绵绵倒在地上,像睡著一样,几乎看不出死亡的痛苦。孟非卿拍了拍程宗扬的肩,「兄弟,切不可有妇人之仁。死在我们手中,恐怕是她们最好的结局了。」
「我知道……」程宗扬无力地说道:「可还是有点不舒服。难道你们就没有办法救她们吗?」
孟非卿摇了摇头,「黑魔海的巫术岂是那么容易破解的?」
程宗扬吐了口闷气,「早知道我就不放姓巫的那个老河马走了。」
孟非卿道:「超度了吧。」
程宗扬一手按著额角,转身朝洞窟另一侧走去,不忍心再看那些傀儡姬尸横遍地的惨状。秦会之和泉玉姬左右跟在他身後,留下星月湖等人清理现场。
程宗扬望了望水面,鱼无夷的尸体已经沉入水底。他长叹了一口气,结局会是这样,真不知是喜是悲。
「公子。」秦会之朝程宗扬使了个眼色,低声道:「这里面还有东西。」
程宗扬扭过头,秦会之道:「刚才我察看时发现的,在这边。」
秦会之领著程宗扬走了数十丈,然後绕过一堆乱石。在石隙的隐秘,处有一扇小小的铁门。
「这是什么地方?」
「似乎是宝库。」回答的却是泉玉姬,她说道:「教里有要紧的东西,才用这样的铁门。」
秦会之让开身体,笑道:「有劳了。」
泉玉姬摸索片刻,机括「嗒」的跳开,铁门分开一线,里面黑沉沉看不到尽头。秦会之把用过的竹筒缠上布条,做成一支简易火把,当先进入。洞内是一条狭长的甬道,两旁开著仓库一样的耳室。
程宗扬一间间走过去,一大半石室都在空著,倒是其中一间地上放著两只木箱。程宗扬拿来火把,只见箱上贴著封条,上面赫然是建康云氏钱庄的花押。
程宗扬立即抽刀劈开箱盖的锁钮,不由得眼前一亮。木箱内满满堆著铢钱,在黑暗中散发著黄澄澄的光芒,竟然都是金铢!
程宗扬禁不住吹了声口哨,「运气真好!这下可发了笔横财!」
秦会之道:「两大箱金铢,黑魔海真是生财有道。看样子起码有三四万枚。」
「五万枚!」
程宗扬心里有数,这样一笔巨款,又是从建康运来,不用问,肯定是晋宫被运走的那五万金铢,黑魔海千里迢迢从建康运来,拿到手还没来得及动用,倒便宜了自己。
程宗扬拿起一把金铢,感受著钱铢沉甸甸的份量。秦会之笑道:「恭喜公子。
公子的临江楼建成有望。」
程宗扬琢磨片刻,然後丢下金铢,拍了拍手,「会之,你给孟老大送过去。
有了这笔钱,孟老大的江州之战就轻松多了。」
秦会之为之哑然。这位家主一直以商人自居,说挣钱说得口响,这会儿平白得了这么大一笔钱,却没有半分吝啬,全拿给孟非卿充作军资。
「家主挥金如土,属下自当奉陪。」秦会之笑著拎起一只木箱,出了洞窟。
程宗扬边走边看,一边道:「你装得很像嘛,刚才叫那一声,我还以为你真被人干掉了呢。」
泉玉姬道:「奴婢的身子还没有被老爷用够,不敢轻易去死。」
程宗扬在她脸上捏了一把,「真乖。」
泉玉姬拉开衣带,媚声道:「老爷,让奴婢来伺候好么?」
自己吸收了不少死气,刚才又和那些傀儡姬斯混,早已欲念勃发,想拿她泄泄火。这贱人与自己心意相通,不用自己开口,就乖乖就范。
程宗扬一把搂住她的腰,手掌朝她衣内探去。突然间,耳边传来一声呻吟。
程宗扬风一般旋过身,拔刀在手,本能地将泉玉姬挡在身後。
身後一堵光秃秃的石壁,哪里有半个影子?这会儿两人已经走到甬道尽头,别说活人,连个能喘气的生物都没见到。
片刻後,耳边又传来那个微弱的呻吟声,这次程宗扬听得清楚,声音竟然是从那堵石壁中传来的。
程宗扬一阵毛骨悚然,他硬著头皮用刀尖挑了挑石壁,没有发现丝毫异样。
刚才他下意识的举动,却让泉玉姬露出复杂的眼神。她这样的御姬奴,和那些被教尊挑选的九御一样,都是可以随手丢弃的牺牲品,何时被主人保护过?
程宗扬试著敲了敲岩石,猜测这里也许有机关,整座石壁都可以移动,背後另有空间。可惜东敲西打半晌,也没有找到机括。程宗扬懊恼的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