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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开玩笑了!月丫头的思维模式是我们这些凡人能够预料的吗!她要上阵我能拦得住她?一上阵直冲著宋军主将的大旗杀过去,这种事她不是做不出来啊老大!」
「所以才要拜托你。」孟非卿道:「你知道,我这些兄弟都是岳帅的亲兵,对月姑娘就和对岳帅一样。月姑娘真要踏阵,他们也二话不说跟著去了。到时候只有你能约束他们。」
「凭什么?」
「你是一营营长,兼一团长。」
看来这差事自己是推不掉了,赶紧讨价还价吧。程宗扬道:「你既然要让我去,我有三个要求。」
「说。」
「第一:一个排肯定不够,至少再给我二百名佣兵。」
孟非卿道:「佣兵用来守城尚可,野战并不是个好主意。若是零散来的,二百个陌生人,没有一个月的操练谁也指挥不了。若是成团的,未必好调动。」
「刚才雪隼佣兵团的副团长石之隼来找我。」
孟非卿抱起肩膀。
程宗扬道:「他说雪隼团六百名兄弟全都交给我来指挥。他绝不插手。」
孟非卿大感意外,佣兵团独立性极强,一般应募来的,都要先说清楚守城还是野战,愿意出多少钱,然後团中自行指挥,极少让外人插手,像石之隼这样拱手把指挥权交出的例子极为罕见。
孟非卿沉思片刻,然後道:「既然如此,就由你来安排。」
「第二:既然我是指挥官,我要绝对的指挥权。」
「这个当然。给你的人全部由你负责。」孟非卿想了想,「六营的杜元胜和苏骁也调去,让他们指挥佣兵。」
程宗扬对六营这两名上尉印象极深,当即一口答应。
「还有呢?」
「第三:你要跟月丫头说明白,她既然要当班长参战,就必须听从命令。她如果不答应,我这就回建康。」
「月姑娘只是好胜,她在王哲军中多年,分寸还是有的。」
「哼哼。」程宗扬冷笑两声。
孟非卿道:「好!我去给她下命令!」
程宗扬俯身看著沙盘,听孟老大的口气,自己的增援很大成分上是让月霜上前线过过打仗的瘾,并没有太严格的任务。
他们的原计划是用三个营在三川口击溃宋军。这也太大胆了吧?三个营不满一千人,面对六千敌军,他们会如何打呢?水攻?如今正值冬季的枯水期,山涧不结冰就是好的。火攻?三川口是片开阔地,没有什么树林好烧。
孟非卿取出一件东西,「拿著。」
程宗扬接到手里,不由一愣。那东西是个半圆的物体,左右各有一只闹铃,金属的底盘上镶著一个透明的盖子,里面长短不一的三根指针,正「嘀嗒嘀嗒」的移动。
「这是用来计时的钟表,每格是半个时辰,一周六个时辰。最短的是时针,中等的是分针,最细那根是秒针。」孟非卿仔细解释一番,然後道:「时间定在後日拂晓七点,不要错过了。」
程宗扬盯著表盘,「这是哪儿来的?」
孟非卿道:「岳帅当年交给我的。老二手里还有一只,出发前对过时辰,比看日头准得多。」
「还有一只?」如果是一只,可能是岳鸟人随身带的。有两只就挺奇怪了。
孟非卿道:「其实还有一些。有的比这个更精巧,能带在手腕上,不过现在已经不在了。」
程宗扬半晌才道:「你们岳帅不会是卖表的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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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彤云密布,半晚突然刮起的凛冽北风使气温骤降。宋国大部分疆域终年无雪,烈山也并非高寒之地,没想到一入冬就有了下雪的迹象。
「这鬼天气!」第三军指挥使王信道:「好端端的起了这么大风。要是下起雪来,就麻烦了。」
刘平浓眉紧锁,太师府对江州之战极为重视,早在大军出发之前,太师府的堂吏翁应龙便调集了大批棉衣,随时可提供装备。但进入烈山之後,他才发现面临的状况远远超乎自己的想像。
箭矢耗尽之後,敌寇的威胁大幅下降,没有给宋军造成太大损失。连日来交战十余场,捧日军死伤不到二百人。不过在那伙敌寇的袭扰下,路程严重迟误,现在捧日军已经在山中滞留了两日。
对於在何处扎营,众将分歧很大,第三军都指挥使王信、第七军都指挥使卢政提议在山中扎营,位置就在三川口。那处营地是刘宜孙冒死探到的,刘宜孙也因此重新升为都头,负责指挥一个都的步兵,虽然级别相等,但比起骑兵都的军使无疑是降职了。
郭遵曾经私下替刘宜孙抱怨过,但刘平告诉他,自己的儿子,不严苛一些,如何服众?
郭遵不同意在山中扎营,原因是三川口地势较低,如果星月湖那些叛贼四面合围,对己方大为不利。他建议,大军一鼓作气杀出烈山,赶到平原再驻营。郭遵的第六军是骑兵,在山中无法发挥骑兵冲锋的威力,但穿过烈山谈何容易。三个军轮流作战,至今也只走了二十余里,顺利的话,也要明日才能赶到三川口。
如果不驻营休息,抵达平原便是几千疲兵。
前方传来一阵闷雷般的轰鸣声,尘土飞扬。接著传来讯息,几个贼寇从山上推下巨石,由於躲避及时,宋军只伤了两三个人,但道路被巨石堵塞,至少要半个时辰才能通行。
「传令!全军每人带五天的粮草,抛弃所有辎重。」刘平决定一鼓作气赶到三川口,再进行休整,连日作战,严重影响了军队的士气,一旦降雪,恐怕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前来督战的都监黄德和没有异议,即刻向主将夏用和发去文书。宋军的都监一半由宦官充任,好在这些宦官颇知军事,即使像黄德和这样不知兵的,也能尊重前线将领的指挥。
「第六军全员休整,喂足马匹!第七军警戒,第三军继续行进。今晚不走出十里,让王信提头来见我!」
宋军迅速行动起来,一队又一队军士连夜投入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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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城,东市。
外面北风呼啸,坊内却热闹非凡。来自晴州的佣兵挤满赌坊、酒肆,大把大把的银铢掷上赌台,气氛热火朝天。
水香楼彻夜挂著纱灯,楼内笙歌处处。
萧遥逸侧身倚在席上,金冠斜到一边,一副白衣胜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模样,把杯笑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冯兄乾一杯!」
旁边一个歌伎捧起酒杯,向冯源劝酒,冯大,法一本正经地告诉她,自己是法师,不能饮酒,女色上头倒没有多少禁忌。
程宗扬和萧遥逸都笑了起来,程宗扬拥著兰姑笑道:「冯大,法既然不喝酒,便给他找个房间乐乐。」
兰姑笑著朝歌伎说了几句,歌伎放下酒杯,牵著冯源的衣袖去了隔壁。
另外一席却盖著一条红罗锦被,被中不停蠕动。晋国风气如此,豪门士族的宴席上也多有歌舞伎现场宴客,何况妓馆。程宗扬早已见怪不怪,与萧遥逸碰了一杯,然後道:「你的六营给了我,往後怎么办呢?」
「不给也不行啊。我还挂著刺史衔呢。」萧遥逸道:「虽然是个幌子,但对外面好交待。如果我公然亮出身份,直接领兵,不说别人,王老头那一关就不好过。恐怕不等宋军杀到,北府兵就该出兵平叛了。」
有些事做得说不得。萧氏父子如果打出星月湖的旗号,让人知道江宁二州被一帮反贼占据,王茂弘再装昏聩,这把稀泥也没办法和,唯一的选择只有出兵。
如果不打出星月湖的旗号,仍以少陵侯的身份都督江宁二州,即便是实际上的割据,建康的世家大族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程宗扬道:「一直没见到萧侯爷,身体还好吧?」
萧遥逸道:「当日被咬了一口,身体一直不豫。这些日子在宁州。」
萧道凌虽然击杀王处仲,但在他临死反噬下,也受了伤,江州之战只怕不会出面。
萧遥逸道:「星月湖一共是八个营,每三个营组成一个团,另外两个是团部直属营。每营有三个排,营长有一个班的警卫,总额是两千四百人。老大的直属营在支撑鹏翼社,没有全调过来。现在统计的结果,每营缺员一成到一成半。」
距离星月湖大营解散已经十几年,还能保持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战斗力,这个数字已经相当不错了。
「给你的一营和六营里面,一营是艺哥的,状况最好,接近满员。六营损失最严重。」萧遥逸道:「大营解散的时候,我才十几岁,除了萧五他们几个跟著我到了少陵侯府,其余有三分之二都加入了左武军。」
「左武军?」程宗扬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萧遥逸苦笑道:「你猜的不错,一大半都在左武第一军团,包括我们六营的专职法师文泽。大草原一战,六营遭受重创,尉级军官几乎全部战死,除了杜元胜和苏骁这两名上尉,只剩下一百多名士卒,不及原来人数的四成。」
这样算来,自己两个营加起来也不过四百多人,不足七成。看来有必要补充一些军士了。孟老大让杜元胜和苏骁带领雇佣兵,是不是就有这个意思呢?
思索间,被下一声大喝,狠狠动了几下。过了一会儿敖润掀开大红锦被,神气活现地钻出来。那个歌伎半裸著身子在他身下轻喘著,脸上一片潮红,眼神浓浓的彷佛能滴下蜜糖一样。
「一两千人敢跟十万大军打,星月湖的爷儿们够汉子!」敖润爬起来,拿起酒觥一口气喝光,然後一抹嘴,盘膝坐下,「我们雪隼团的兄弟也不下软蛋!两队人马,算老敖一份!」
萧遥逸笑道:「像敖兄这样醉笑生死,方是豪杰!」
敖润大摇其头,「我们当佣兵的跟你们不一样,有钱卖命,没钱走人,但凡能有几个钱,能过日子。谁愿意打生打死?这两天我没少看你们操练,嘿嘿,老实说真比不了。就冲战前不赌不嫖这一条,当佣兵的就没几个能做到。不过我们也有好处,只要给足了钱,上了阵敢拚命!豁得出去!」
程宗扬笑道:「这个我信。敖老大不要命的架势我是见过。」
敖润拍著胸膛道:「你放心!既然你看得起老敖,老敖绝不给你丢脸!我们雪隼佣兵团,讲的就是公平、正义、责任和勇气!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程宗扬举杯笑道:「少吹点牛吧。要不是知道敖老大靠得住,我也不会挑你们了。」
敖润哈哈大笑。几人酒到杯乾,约定明日上午点齐人手,午前出发。江州距烈山一百余里,在路上宿营一日,六日拂晓出战。
程宗扬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子时初刻。虽然又要了几个人在客栈守卫,但一进城就被人盯上,小紫伤势未愈,梦娘更是手无缚鸡之力,仍然有点不放心,於是起身告辞。
萧遥逸讶道:「这就走?」
兰姑拥住程宗扬的手臂,笑道:「我送公子一程。」
萧遥逸恍然大悟,拿扇子指著他,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自己也不好解释,乾脆将错就错,与兰姑一道离开。
水香楼是江州唯一的妓馆,大战将临,原来的东主早已迁往隔江的宁州。这些天兰姑带了十几名妓女来讨生意,顿时又热闹起来。
程宗扬笑道:「没想到兰姑你胆子够大的,这时节还来做生意。」
「城里都是佣兵,没有这些姊妹,不定要惹出多少事来。况且那些佣兵得了钱,出手也大方,如今夜资快涨到十个银铢,我抽头又少,那些姊妹每日赚的快及上建康一个月,如何不肯来?」
说著兰姑挺起胸,用丰润的胸乳磨擦著他的手臂,媚声道:「何况公子也在这里呢……」
程宗扬苦笑道:「兰姊儿,可别让老四瞧见。」
兰姑啐了一口,「我做的便是迎来送往的生意,又不是卖给他了。」
程宗扬笑而不言。良久,兰姑叹了口气,「你对他们是真好,老祁跟著你,是他的福气。」
「好了兰姊儿,我自己回吧。」
兰姑轻笑道:「急什么?既然你不肯留我,我只好去找老祁,陪他睡了。」
祁远还没回来,兰姑松开他的手臂,嗔怪地推了他一把,然後取下发上的钗子,进了房间。程宗扬看著她将那些华丽的首饰包在帕中,一边挽起衣袖,给祁远收拾行李,笑著朝她摇了摇手,回到内院。
萧五站在楼前的阶上,脸上不动声色,眼睛却一个劲儿地给自己使眼色。
这家伙捣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