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钉的鞍侧漫过,在弯曲如蛇的矛锋上缭绕变化,每一个细小的波动都令人心惊肉跳。
「萧刺史?」
大貂璫的声音略微阴沉,却没有太监那种刺耳的尖细,如果不是他的华服和光溜溜的下巴,几乎没有人能看出这个猛将般的壮汉竟然是一个太监。
刃在颈中,萧遥逸不改世家纨裤的嚣张本色,他一点不客气地朝大貂璫脸上喷了口血,叫道:「死太监!敢不敢砍了我!有没有这个种!」
大貂璫脖颈微微一晃,避开鲜血,神情间看不出喜怒。
程宗扬肚子里禁不住大骂,死狐狸,你少说一句会变哑巴?都让人家生擒了还猖狂呢!真不怕死太监砍了你的脑袋当球踢?
程宗扬一边迅速聚集真气,一边脑筋转得飞快,想著怎么引死太监分神,好救下小狐狸。就在这时,他看到萧遥逸垂下的手掌在身後微微摇了摇,然後悄悄写了个「七」字。
程宗扬心跳险些漏了一拍。这死太监竟然是第七级归元境界的修为,整个六朝能达到这种修为也不过数十人,大多是坐镇一方,称王称霸的猛人,星月湖内部恐怕只有孟老大能和他一较长短,难怪死太监干掉石之隼,就和砍瓜切菜一般容易。
但程宗扬已经是骑虎难下,九阳神功一经发动,真气便凝聚成光球,自己刚迈入第五级的修为还没那个本事把光球在经脉中释放掉,一不作二不休,程宗扬索性又凝出一只光球。小狐狸要被死太监干掉,自己这会儿掉头就跑,也跑不过选锋营的马腿,还不如玩一把大的。
程宗扬丹田一团炽热,九阳神功凝聚的光球从腹下升起,沿手少阳经络汇入掌心。这是他踏入第五级坐照境界後第一次动用九阳神功。九阳神功极耗真气,按照自己以前的修为,凝聚出四个光球就差不多将体内的真气耗费一空,拼了老命也无法将第五个光球凝聚成形。
但现在自己不仅轻轻松松就能凝聚出五个光球,气脉运行间也出现一丝奇异的变化,似乎每一只光球都与自己的心念相连,不仅在体内控制自如,甚至自己感觉即使打出去也能控制它的方向和转速。与此同时,另一种玄妙的感觉从经脉间升起,凝成光球的九阳真气在经脉间运行,带来火焚般的炙热感,比以前的热度增加十倍。如果是以前,不等九阳真气发出,自己的经脉就炙痛难当,现在光球运行过後,却有一种清凉的气息丝丝升起,与太一经的感觉极为相似。
大貂璫并没有立即动手,他审视著萧遥逸,似乎在考虑什么,良久才说道:「宋晋两国向来交好。值此时节,两国边境匪寇聚集,秦某奉吾主令旨,入境捕寇。萧刺史身为一方父母,保境安民有责,但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此番误入寇营,险些误伤,还须多加小心。」
说著他放开萧遥逸,温言道:「请代秦某向萧侯问好。」
姓秦的大貂璫一边说一边伸出手,似乎想帮萧遥逸拍拍身上的泥土。
程宗扬没想到死太监认出小狐狸的身份,竟然二话不说就把他放了。诧异间看到他手掌拍出,掌下的景物微微变形,就彷佛空气被压缩一样造成的折射,竟然是带足真气,程宗扬顿时大叫不好,立即一掌挥出。
萧遥逸身後彷佛长了眼睛,双足一落地,身体便卧在空中一样横飞起来,右手向後挥洒,五指拨弦般弹出,逐一点在大貂璫掌心。
那个猛将般的太监一掌穿过指影,「篷」的一声按在萧遥逸肩头。萧遥逸身体剧震,浑身的骨骼都发出轻微的爆响,人在半空,就狂喷一口鲜血,身体柳絮般飘出丈许,仰面摔倒在地。
程宗扬顾不上去看小狐狸的死活,掌心蓦然涌出一团白光,狠狠击向大貂璫的腰腹。他已经进入第五级坐照的境界,这一击的威力较之当日与苏妲己交手时强出数倍,此时倾力使出,光团未至,秦翰的锦服已经像被烈火烧炙般发黄。
大貂璫手掌泛起一层淡青的光泽,五指鹰爪般一紧,抓住那颗光球,掌中发出一阵炒豆般的脆响,将那团光球消弭无形。
大貂璫举手破去九阳真气,眼中露出一丝光芒,「王哲是你什么人?」
程宗扬也不答话,双掌一翻,两团光球同时脱掌飞出。
「年纪轻轻,九阳神功便有三重修为。」大貂璫挥爪击碎光球,冷冷说道:「你是韩庚,还是秋少君?」
「死太监!少废话!纳命来!」
暴喊声中,程宗扬又击出一团光球。大貂璫鹰爪再次递出,抓向那团真气凝聚的光球。光球入手,大貂璫手掌忽然一震,那团光球竟然在掌中微移寸许。九阳神功虽然精妙,但他五指满蕴真气,足以击灭这一道经脉凝聚的九阳真气,只是这光球入掌之後移出寸许,却成了全力攻其一指的局面,落点正在拇指。以大貂璫的修为,也难以一指之力与一道经脉凝出的九阳真气硬撼。拇指一旦受创,就等於废去一只手掌,这年轻人的机变和修为,还在自己预计之上。
大貂璫爪形变化,中指点出,锐利的指风刺穿光球,光球应指破灭,指骨也格的一声折断。他用一根手指的代价化去这股九阳真气,然後抬眼道:「九阳神功四重,以你的年纪可谓不俗。韩庚年纪比你长了许多,又传闻殒落塞外,想必你就是秋少君了。」
「秋小子有我这么帅么!」程宗扬叫道:「死太监!看我的九阳神功第三十九重!」一团刺眼的白光亮起,比刚才的声威更加震撼。
九阳真气离掌之後果然还能与自己心意相连,可惜自己修为不够,可以操控的距离不过尺许,饶是如此,也伤了大貂璫一指。方才看到大貂璫用肩膀硬挡徐永一矛,程宗扬还以为他有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硬功夫,现在看,大貂璫只是用强横的修为强行压下伤势,不然自己也不可能击断他一指。
大貂璫眼中露出一丝难以索解的讶色、九阳神功终究是太乙真宗镇教神功,修习者以阳脉为引,将全身真气凝聚一处,威力在一瞬间达到顶峰,他破去这个年轻人的九阳真气看似轻松,实际上远没这么容易。而这个年轻人此番出手,那团光球不仅没有凝聚不散,反而以肉眼难以追踪的速度飞速扩大,这完全不是九阳神功发动的景象,但其中蕴藏的九阳真气强烈之极,让人无可怀疑。
大貂璫右手一振,蛇矛闪电般击出,挑中那团九阳真气。这年轻人显露出的修为虽然超过他的年龄,终究不过第五级坐照的境界,能修炼到九阳神功第五重已经是他的极限,只要破去他这勉强成形的最後一击,这年轻人体内真气耗尽,不用自己出手,也无力再战。
令他诧异的是,那年轻人右掌又爆出一团白光,狠狠拍在自己左掌上。
「叮」的一声,大貂璫的蛇矛挑中第一团光球,矛尖刺中一块硬物,却是一粒小小的龙晴玉。接著「篷」的一声巨响,他受伤的左掌与程宗扬硬拚一记,身影向後晃了一下,织锦的衣袖蝙蝠般飞开,露出并不粗壮,却坚如铁石的手臂。
程宗扬只觉自己就像一只狂奔的犀牛,一头撞在一道钢铸的城墙上,强大的反震力道使自己右臂一阵剧痛。但程宗扬清楚感觉到,自己的九阳真气破开大貂璫这一爪,炽热的气息侵入他的经脉。
大貂璫身体重新又挺得笔直,沉声道:「九阳神功,果然名不虚传。」
程宗扬左掌击出的九阳真气看似雄浑,其实只是一小团,不过里面包裹著一粒小小的龙睛玉。那粒龙睛玉由冯源施过术,一经激发立刻爆开。而他真正的杀著则是右掌的第六只光球。大貂璫不得已仓促变招,不但没有击碎光球,反而被九阳真气侵入经脉,结果以弱对敌,一击之下,经脉便告负伤。虽然上这个年轻人的当,秦翰却毫不在意。两军对垒,讲究兵不厌诈,何况生死相搏。
程宗扬一掌击出,体内的真气顿时耗尽,如果是平时,自己可能栽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但此时战场上弥漫著浓烈的死气,等於在源源不绝地补充真阳,丹田一转,便多了一丝真气。程宗扬看也不看就向後跃出,一把拽起萧遥逸,朝阵中掠去。
程宗扬真阳充沛,第四级入微境时,便能多凝出半只光球,这时拼尽余力,先以左掌勉强成形的九阳真气诱敌,接著右掌痛下杀手,终於击伤了这位修为高自己两级的大貂璫。但能不能救下小狐狸和自己的小命,程宗扬没有半点把握。
提著萧遥逸刚掠出两丈,一股强大的气息便从背後袭来。程宗扬头皮发麻,不用看就知道那是死太监的蛇矛。只一个呼吸,死太监就压下伤势,再度出手,这份修为真不是盖的。眼看就要被蛇矛追上,程宗扬抱住萧遥逸的腰,往地上一滚,拼著被马蹄踩中的危险从一匹战马腹下钻过,一边躲避大貂璫的蛇矛,一边拚命补充真气。
萧遥逸身体僵硬,口鼻气息皆无,连脉搏都已经断绝,但程宗扬知道他还没死——自己还没有感受到他的死气。不过要被大貂璫的蛇矛刺中,自己和小狐狸就变成穿在一根矛上的好兄弟了。
蛇矛卷起的狂飙越来越近,眼看弯曲的矛锋就要刺入背脊,忽然程宗扬奋力一掷,把萧遥逸抛到阵中,接著旋过身,「叮」的一声,手中多了一柄匕首,间不容发之际挑住蛇矛分叉的矛锋。
那柄匕首锋刃不过三寸长短,薄薄的刀身犹如冰玉,看上去摔到地上就会粉碎,然而大貂璫的丈八蛇矛击在上面,连火星也未溅出分毫,就这样硬生生被一柄薄刃挡住。
大貂璫坐骑人立而起,丈八蛇矛在空中一闪,雷霆般朝程宗扬击来。那年轻人真气耗尽,已经是强弩之末,大貂璫可以放过萧侯的儿子,晋国的江州刺史,但对贼寇,尤其是星月湖岳贼的余孽,他不会有半点心慈手软。即使这年轻人大有可能是王哲的师弟,太乙真宗未来的掌教,自己也不会饶他性命。
程宗扬盯著蛇矛的寒芒,手中紧紧握住那柄珊瑚铁制成的匕首,所剩无几的真气贯入匕身。突然一股刺骨的寒气袭入体内,使他险些大叫出来。
这柄匕首不止一次救过自己的性命,但程宗扬头一次发现,这柄匕首中蕴藏著如此强烈的寒气,彷佛一道冰流,浸入自己枯竭的经脉。
蛇矛在空中划过一道玄奥的曲线,彷佛带动天地间的气息般,朝自己刺来。
程宗扬举臂封格,腕骨顿时剧痛,整条手臂都彷佛被大锤砸中,骨骼欲碎。他狼狈地跌坐在地,险些爬不起来。
程宗扬刚突破第五级坐照的境界,开始还信心十足,觉得就算面对孟老大那种猛人,也有一拼之力。但这位大貂璫好好给自己上了一课,面对这个身残志坚的死太监,自己连压箱底的功夫都施出来,照样毫无还手之力。如果不是死太监用了大半力气对付小狐狸,自己可能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看到他手中的匕首,大貂璫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蛇矛一拧,将珊瑚匕首从程宗扬手中夺下,顺势挑飞,然後一矛推向程宗扬的面门。蛇矛劲风未至,锋芒上透出的青光已经把程宗扬脸都映得绿了。
就在这时,一道乌光宛如天外飞来的蛟龙,撞向蛇矛。空气彷佛被罡风撕碎般,发出一声爆裂的巨响,荡起一圈圈水波状的波纹。大貂璫攻势一顿,贯满真气的蛇矛被同样贯满真气的天龙霸戟硬挫回去。
程宗扬提到嗓子眼里的心脏终於落回原处,孟老大来得真是时候!
孟非卿犹如一头雄狮,从黑暗中踏出,他抬手接住那柄珊瑚匕首,看也不看便抛到程宗扬身边,两眼紧盯著姓秦的太监,一边缓步走来,一边道:「十余年未见,大貂璫风采犹胜往昔。」
大貂璫将蛇矛横在鞍前,沉声道:「岳逆已然伏诛,吾主宽大为怀,饶尔等性命,今日又敢作乱,以为我大宋无人么?」
孟非卿身後传来两声哂笑,天驷侯玄催马过来,他一手拿著军帽,懒洋洋扇著风,一边道:「你一个阉人,偏要粗著喉咙学男人说话,喂,先主当年割你一刀,你不会又长出来了吧?」
大貂璫道:「若非先主收秦某入宫,秦某早死於乱军之中。此恩此德,秦某不敢稍忘。」
侯玄冷笑道:「真是好奴才。」
大貂璫丝毫没有因为侯玄的刻薄言语动怒,他跳下马,一手提起蛇矛,树在身旁,扬声道:「孟非卿!你的天龙霸戟可敢与我一战!」
孟非卿眼中精光闪动,「大貂璫既然有兴致,孟某敢不奉陪。」
侯玄忽然笑道:「老大别急,秦太监是你的,但让我先玩一场。」说著他随手扣上军帽,接著纵马跃出,玄武槊带著一股狂飙攻向大貂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