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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妲己披着一条长长的丝袍,慵懒地倚在锦榻上,那张瓜子脸在蔷薇映衬下娇媚无比。
苏妲己懒懒说道:“听说你和西门大官人一见如故,昨晚在楼里饮酒作乐,聊得好生开心呢。”
程宗扬随手奉上一顶高帽,“西门大官人对醉月楼赞不绝口,这都是夫人经营有方。”
“怎能和你相比?”苏妲己笑吟吟道:“你昨晚在醉月楼立下好大的名头。听说你只用一根手指,就让人欲仙欲死,连西门大客人都甘拜下风呢。”
“哪里哪里。”
“那梅儿腿软了一夜,一听到你的名字就面红耳赤,小脸热得发烫。兰儿百计询问,那丫头只说你这位贵客手段高明,整个身子都酥了,那感觉竟是生平未有。”苏妲己揶揄道:“眼下醉月楼的姑娘们,最盼的就是你这位贵客光临,好去服侍你。见识一下传说中的金手指。”
程宗扬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在青楼的妓女里面出名。现在已经可以考虑找块豆腐一头撞死了。
“咦?”苏妲己张大妙目,“公子竟然脸红了?”
程宗扬强辩道:“日头太大,晒的。”
苏妲己掩口笑道:“你贩卖的货物,不是内衣就是鬼鬼祟祟的南荒巫具。难怪能和西门大官人一见如故。”
程宗扬这才知道,在她眼里,自己和二十一世纪开情趣店,贩卖性用品的怪叔叔差不多。也难怪她会误解,谁让自己那么倒霉,身上就剩下这些东西。其实我是个刚被解雇的白领……
苏妲己收起笑容,扬声道:“祁远。”
一个瘦削汉子走进来,带着市侩的笑容向苏妲己打揖施礼。他脸色青黄,乾瘦的手掌骨节突出,正是在奴隶市场贩奴的那个祁老四。
看到程宗扬,祁远眼中露出一丝讶色,显然认出来就是这个年轻的奴仆一掷重金,买下了阿姬曼。
程宗扬朝他眨眨眼,露出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祁远心头犹疑不定,弄不明白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一个仆人只能听命行事,可东家为什么要自己给自己拿钱,买自己的舞姬?
“黑魔海”三个字在心头一掠而过,祁远立刻把那些犹疑都抛到脑後,不敢再去揣测夫人的意图。
看到祁远紧绷的肩膀鬆驰下来,只字不提阿姬曼,程宗扬知道自己又侥幸过了一关。他略带庆幸地想,一整天没有听到阿姬曼的消息,那个女孩多半已经离开五原了吧。
苏妲己道:“吩咐你找的人手找好了吗?”
祁远应声道:“一共找了八个,依照夫人的吩咐,都是商馆里精强能幹的好手。其中六个走过南荒,有两个还走了两三次。马车、牲畜也都备好了。粮食只带了七天的,到竞州城的分号再补足。”
“那些奴隶你也见过了吗?”
祁远脸色有些发苦,“回夫人的话,小的都已经见过了。”他犹豫了一下又道:“那些奴隶走路还行,让他们沿途扛货,只怕不成。”
程宗扬道:“霓龙丝轻得很,用不了多少力气。”
“霓龙丝?”这下轮到祁远惊讶了。
苏妲己挽紧丝袍,坐直身体,凛然道:“你也听到了,这次你们去南荒,就是跟着他去找霓龙丝。事情隐秘,只限于你们几个知道。你是走过几次南荒的老人,多余的话我就不再嘱咐了。这次去南荒,那些奴隶由你管理,护卫的事交给凝羽。怎么走,由他吩咐。”苏妲己顿了顿,“如果寻不到霓龙丝,你们就不用回来了。”
祁远道:“小的明白。”
苏妲己瞥了程宗扬一眼,微笑道:“我已经让香蔻儿蓄了些上好的冰块。等你回来,再让她调了给你解渴。”
程宗扬像吃了枚黄连一样,笑容发苦,“多谢夫人。”
祁远脸色又青又黄,如果不是这个世界还没有毒品,程宗扬简直怀疑他是吸毒的。但祁远虽然看上去病恹恹的,做事却利落得很。苏妲己刚吩咐下来,他就准备齐全。
一行二十余人,离开商馆。一共是四辆马车,十二匹马,还有十匹走骡。粮食行李都放在车上,八名护卫各自乘马,奴隶们都随车步行。唯一的例外是武二郎。这位爷毫不客气地独占了一辆马车,把上面的东西都扔了出来,大咧咧往车上一坐,理由是二爷坐车舒服。
程宗扬心里明白,这厮看着凶强霸道,其实是粗中有细,躲在车里好避人耳目。
这样一来,车上剩的空间就不多了,程宗扬索性跟祁远一道骑马。也免得武二郎拿那双虎目瞪他。
王哲之死就像蝴蝶翅膀卷起的风暴,随着时间的推移,影响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深远。
太乙真宗的夺权之争虽然没有表面化,但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蔺采泉、商乐轩这些太乙真宗的教御们,无不在觊觎掌教的权柄。
即使在远离内陆权力中心的五原城,也开始受到王哲之死的影响。一直深入简出的苏妲己,也越来越多地把手伸到外面。而程宗扬,仍然对自己的未来一片茫然。
在大草原时,自己期盼着内陆;到了五原城,又急切地想要离开。现在终于踏上往南荒的路程,程宗扬不知道前方还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
作为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程宗扬本能地惧怕小职员那种循规蹈矩,枯燥无味的日子。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想要一种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生活。
程宗扬想起段强,如果告诉他,穿越之後的生活是给一个经营青楼的妖妇当奴仆,段强一定会跟苏妲己拼命吧。
第五十三章 :方向,南荒()
五原城边缘,明里暗里都有大批护卫,在监视出城的行人。程宗扬还在担心他们逐车检查,祁远已经拿出商馆的旗标,挂在马车前方。旗上一隻白狐,在风中猎猎飞舞,那些护卫只看了一眼,就将注意力移到别处。
程宗扬道:“夫人的面子还挺大嘛。”
祁远作的虽是贩奴生意,性子却随和,略带自豪的笑道:“那可不!在五原城,谁不知道咱们白湖商馆?要论财势,咱们白湖商馆不敢说是五原城第一,要论消息灵通,人情广厚,还要数咱们白湖商馆。”
在商场上,信息就等于金钱,这个道理程宗扬当然明白。只是区区一家白湖商馆,怎么能有这么灵敏的消息渠道,连军方的秘信都能打听出来?
祁远神秘的一笑,“别忘了,醉月楼可是咱们商馆的产业。从五原到竞州、夷陵,单是醉月楼,夫人就开了十三家,什么消息打探不到?”
程宗扬明白过来。苏妲己开这些青楼,目的绝不仅仅是做生意赚钱。利用醉月楼的人脉刺探消息,才是最要紧的。至于她看重用霓龙丝做成的内衣,也是以此来提高自己生意的竞争力。试想,醉月楼的妓女们都穿上诱惑力十足的情趣内衣,那些男人们还不趋之若鹜?
自从街头出现护卫,武二郎坐的那辆马车就没有传出丝毫声息,仿佛整个车厢都是空的。
一阵异样的不安在心头萦绕,程宗扬越走越是心绪不宁。禁住怀疑武二郎已经弃车溜走,让自己这群人去南荒送死。
好不容易离开那些护卫的视线,程宗扬策马靠近车厢,举起马鞭在窗上敲了敲,“武二?”
车内没有人回答。
程宗扬一惊,伸手拉开车帘,只见武二郎庞大的身体倒在车内,脸上蒙着一层黑气,肩头那处伤口绽开有碗口大小,发黑的血肉中散发出一股甜腻的腥气。
祁远探头一看,“哟,这是中毒了吧?”
程宗扬跳上车,吃力地扳起武二郎的脑袋,摸了摸他的脉搏。这家伙还没有死,但离死也不远了,只剩下一口气游丝一样吊着。
水浒中的武二郎最後少了条胳膊,在**寺出家为僧。可眼前的武二郎毒素已经蔓延到全身,就是想壮士断腕也来不及了。
“幹!”程宗扬忍不住骂了句粗口,谁能想到自己好处不容易搬来当保镖的武二郎,还没有出五原城就去了半条命?
武二郎呼吸越来越微弱,心跳也变得迟缓,似乎随时都会断绝。当程宗扬的手掌放在他脖颈上时,武二郎呼吸声突然一粗,眼睛也微微睁开一线。
程宗扬忽然想起王哲曾经说过,自己被雷电击中後,身上莫名其妙多了一樁生死根的异能,当自己接触死亡之後,那些死亡气息会经营过生死根,转化为生命所需的机能,真阳。
只剩下根茎的青草会重新生长,自己身上的伤口愈合得比以往更快。如果能把生死亡根转化的真阳传输给武二郎,也许能救下他一条命。
可是连王哲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把生死根转化的真阳传输给他人。或者还有一种方法,像当日在大草原一样,让浓郁的真阳直接从体内流溢出来,可从哪里找几万个人同时死给自己看?
程宗扬束手无策,身後忽然传来凝羽的声音。
“蜜罗汁?”
“那是什么东西?”
“一种毒药,很少有人使用。”凝羽眉头微微拧紧,“难道他昨晚误杀的,竟然是泊陵鱼氏的子弟?”
听到泊陵鱼氏,祁远立刻一缩头,远远躲到一边。
“那个阴阳怪气的小子?”
“嗒”的一声,凝羽腰间的月牙弯刀跳出一截,露出寸许长的锋刃。她先用丝帕裹住手掌,然後拿起武二郎的手,在刀锋上一搪。武二郎指上立刻绽开一道伤口,流出色泽发乌的血迹。
见凝羽不理自己,程宗扬抓住祁远,询问泊陵鱼氏的来历。
祁远虽然不情愿,也只好告诉他,“泊陵鱼氏出自海岛,擅长从海底采集毒物。蜜罗是一种深海才有的生物,传说体内藏有剧毒,经过鱼氏炼制後,只需一滴就能毒毙十头猛兽。而且被蜜罗汁毒死的,尸体都有股甜腻的味道。”
说着祁远啧啧赞叹,“这虎小子功夫真不错,居然撑到现在还没死。你可千万小心,那毒只要沾上,命就没了。”
凝羽甩开武二郎的手,冷冰冰道:“救不活了。”
“这怎么成?!”程宗扬顾不得武二郎是自己花展了一个银铢重金请来的,急道:“总不能让他死在车里吧?”
凝羽看了他一眼,腰间弯刀挥出,准确地切去武二郎肩头一片腐肉。然後皱起眉头,“他用内力化解了大半毒性,真元耗尽,才被毒性反噬。现在就算能活下来,多半也是废人了。”
程宗扬伸手道:“刀给我!”
凝羽一言不发地掉转刀身,把弯刀递给程宗扬。
程宗扬看看锋利的弯刀,说道:“换个小点的。”
祁远从怀里掏出一柄匕首,递了过来。程宗扬摊开手掌,咬了半天虎,最後心一横,拿匕首在掌心划了一道。
滚热的鲜血从掌中滚出,滴在武二郎肩头发黑的伤口中。
凝羽皱眉道:“你这样能救活他吗?”
程宗扬老实回答,“不知道。”
“纵然是个废人你也救他?”
“总不能眼看着他死吧?”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盼望能出现什么奇迹了。
自己拿匕首割伤手掌,带来的心理压力远远超过**的疼痛。但奇迹并没有发生。武二郎还是死了大截的样子,连身上的虎斑也失去光泽。
凝羽忽然抓住武二郎的肩膀,把他推得坐起身来。然後抬掌印在他背後,冷冷道:“你可想好了。他即使能活下来,也是个废人,而且还有无数仇家要找你麻烦。”
程宗扬道:“那都是以後的事了。”
凝羽双掌齐出,拍在武二郎背後的神堂穴上,冷喝道:“出去!”然後闭上眼,不再开口。
祁远咳了一声,望向程宗扬的眼神隐约多了几分亲近。
“老祁走过四趟南荒,什么苦都吃过。都说南荒这条道最危险,林子里的瘴气,山里的猛兽毒蛇,陷进去就出不来的泥沼,南荒部族的巫术,连南荒的花草都吃人。其实让老祁说,最险的倒不是这些。”
“瘴气不怕,只要躲开就好。就算躲不开,也有避瘴的紫心丹,含一颗就不怕那些瘴气。怕的是有人不小心被瘴气毒倒,大伙担心被拖累,把人送到村寨里就不管了。南荒这条道邪性,邪就邪它通人性。人心一散,各打各的算盘,十个有九个都出不来。”
祁远拿出一隻酒葫芦,先喝了一口,然後递给程宗扬,“新酿的酒,你也尝尝。”
程宗扬接过来尝了一口。那酒不知泡了什么,味道又腥又苦,咽下之後一股暖热从喉咙一直延伸到胃囊。
祁远嘿嘿笑了两声,“这是我找人泡的药酒。南荒的毒虫就怕这个味道。”
“天下最险的商道老祁走过两条,大雪山那条是时间赶得紧,每年就一个月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