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林冲性格中本有酷烈和快意恩仇的一面,岳鹏举的一句赞语成了他的原罪,在官场中屡被打压,造成他的深沉内敛。心里这口闷气郁结已久,此时藉著未解的酒意向程宗扬吐露出来,不禁有些难以自持。
廉外脚步轻响,林娘子捧著一只木盘进来。她仍穿著昨天的织锦小袄,髻上戴著一只澄金的凤钗,只是眉眼间少了那份若有若无的妩媚,多了几分淑雅娴静的气质。只听她的脚步,便知道她确实是不谙武功。
阮香凝将木盘放在桌上,捧起里面的汤碗,柔声说道:「妾身刚作的醒酒羹汤,官人趁热喝了,不然又该头痛了。」
林冲接过汤碗,一面对程宗扬道:「让程兄见笑了。」
程宗扬笑道:「嫂夫人这么贤惠,小弟羡慕还来不及呢。」
林冲喝了几口,对妻子低声说道:「这些核桃仁不必再去皮了,你身子弱,作汤的核桃仁还要再去皮,虽是好看了,但耗神费力。一般揉碎了,哪里就不能吃呢?」
程宗扬赞道:「嫂夫人好耐心,核桃仁还要再去皮,这也太细致了。」
「却也不难。」阮香凝望著丈夫,柔和地说道:「用开水烫过,再仔细剥去就是了。核桃仁那层皮入汤味道苦涩,要剥了才合口。」
「真羡慕林教头的好福气啊。」
阮香凝柔柔一笑,「官人每日在外奔波,妾身别无所长,只能在衣食上多照料我家官人些了。」
程宗扬知道阮香凝的底细,本来是暗含讽刺,但看到汤中那些核桃仁都仔细去过皮,然後再碾碎,一颗颗晶莹如玉,不禁心头微动。
能为一个男人如此细心,阮香凝难道仅仅是在利用林冲吗?会不会是自己一开始就错了,林娘子并不是凝玉姬?
再仔细去看阮香凝的眉眼,程宗扬更确定自己的判断没错。阮香凝虽然玉容姣丽,有著成熟女子的迷人风韵,但和她姊姊阮香琳一对比就能看出异样。同样成婚十几年,阮香琳那种成熟妇人的风情沉浸到骨子里,而阮香凝更多是用脂粉描抹出熟艳的气质,从两人的举止也能看出,林冲与阮香凝之间虽然亲密,却没有多少夫妻间的亲匿——当然,也可能是人家不好当著自己的面流露出来。
程宗扬不敢多看,只装作无意地扫了几眼,就拿起茶盏喝茶。
片刻後,一个纤柔的身影从楼上下来。程宗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李师师,但每次见到,仍不禁为之心动。
这个未来的名妓仍然穿著护士颜色的白衣素裙,双鬟垂肩,眉眼盈盈,秀美无俦。同样的白色,别人穿起来也许中规中矩,李师师穿在身上,非但没有被白色遮掩,反而愈发鲜明,娇嫩的肌肤白里透红,吹弹可破,整个人如同一株幽淡而鲜活的兰花,在一片素洁的白色中显露出蓓蕾初绽的柔艳。
自己昨天赠她那套《金瓶梅》,挑逗的意味可谓十足。如果是别的女子,多半是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冒犯愤然恚怒,像月霜那样拿刀追杀自己几十里也不意外。但程宗扬相信李师师不是这种女子。她对人际关系有种天生的直觉和敏感,绝不会因为自己摆出一副大灰狼的面孔就被吓到。她应该是那种有能力把自己每项优势都发挥到淋漓尽致,在烈火中曼舞而不会被火焰触到的女子。
李师师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她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瞥了他一眼,然後向姨父、姨母行礼如仪。
喝过醒酒汤,林冲精神好了很多,不过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有点後悔自己刚才说得太多。他捋了捋胡须,温言道:「师师,程公子请你往凤凰岭一游,我唤你来,想问问你的意思。」
「回姨父,家中出了那些事,」李师师轻轻道:「师师哪里会有出游的心思?」
程宗扬一愣,这丫头什么意思?吊我胃口?我是想救你的好不好?亏我还觉得你有直觉,够敏感呢。
林冲无奈地朝程宗扬一笑,正待开口替她拒绝。李师师又道:「不过姨娘的身子尚需调理,有一味药在凤凰岭,师师正要去采。师师一介女子,孤身入山多有不妥,程公子若是无事,还请劳烦一二。」
程宗扬心里狠狠给李师师竖了个大拇指,这丫头确实有一套。换作潘姊儿、乐丫头,肯定不会有这么多弯弯绕。这一下没了孤男寡女同车出游的名声,变成家中亲眷和好友一道给女主人采药治病,放到哪儿都能拿得出手,说得出口。
阮香凝柔声道:「姨娘的病已经让师师操心了,哪里好再劳烦程公子呢?」
程宗扬讶道:「嫂夫人身体有恙?不知是何病症?小弟倒还认识几个高明的大夫,要不要请来给嫂夫人看看?」
阮香凝玉脸微红,扭过脸去。
林冲起身道:「拙荆只是体弱,多谢程兄弟有心。师师,这几天临安城中不是十分安静,你与程公子路上多加小心,早去早回。」
李师师敛衣行礼,「师师知道了。」
林冲一路送两人出门,程宗扬随口道:「林兄刚才说城中不靖,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林冲点了点头,「闻说有一名巨寇潜入城中,皇城司已经知会了六扇门,著力查找。」
程宗扬心里「怦怦」跳了几下,这名巨寇指的是自己还是另有他人?会不会是击杀薛延山的凶手呢?
程宗扬问了几句,林冲也不知详情,只道皇城司已经全力戒备,长安的六扇门总部也派人前来协助。
长安六扇门……如果是针对自己,泉玉姬怎么也该给自己传个消息。不过话说回来,自从泉玉姬返回长安,就和自己断了音讯。她现在究竟怎么样?郑九鹰的事有没有暴露?六扇门会不会清理门户?这些事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如果泉玉姬被派到临安,有魂丹的关系,她一踏入城中,自己就应该感应到她的存在。这样看来,六扇门派来的应该是其他捕快。
阮香凝垂著头慢慢走著,忽然看到丈夫靴上的泥土,她屈下膝,从袖中取出丝帕,蹲身擦去靴上的污迹。阮香凝作的自然,林冲显然也习惯了她的服侍,夫妻间虽然没有言语上的交流,但那种相敬如宾的氛围却作不得假。
程宗扬被自己的发现搞得糊涂起来。阮香凝作为黑魔海的御姬,在林冲身边潜藏十几年,至今还保持著处子之身,已经是很古怪的事了。如果她一直在欺骗丈夫,为什么还颇有情份呢?况且林冲也不是傻瓜,自己成亲十几年的老婆到现在还是处女,他难道会不知情?
程宗扬觉得自己像陷在迷雾里,这一切究竟隐藏著什么样的秘密?
…………………………………………………………………………………
离开林冲家已经一段时间了,程宗扬头晕目眩的感觉仍在,在林家所留下的疑问画面,至今仍清晰在脑中盘旋,只是自己想不出答案,同样也想不出,与李师师一起离开林家後,为何会遭到伏击?
山林间,一名汉子神情委靡地倒在树下,他包著青布头巾,一副脚夫打扮,但他脚上的军用牛皮硬靴暴露了他的身份:宋国禁军。
程宗扬在树下等了小半个时辰,才等到一个落单的便衣禁军。情形远比自己想像的恶劣,这小半个时辰中,自己就遇上不下三支搜索的小队。这已经不是袭击,而是围捕。
那军汉口鼻鲜血直流,性子却坚韧得紧,无论程宗扬怎么逼问都不回答,一有机会就试图呼救。惹得程宗扬一阵光火,审讯的手段自己也不是没有。但这会儿群敌环伺,万一惊动搜捕者,自己的手段就白费了。
最後还是李师师出面,从随身的药箱里拿出纱布绷带,给那军汉擦去血迹,包扎了伤口,然後温言询问。
李师师不但医术精湛,而且容貌过人,被这个花枝般的少女温柔细致地诊治裹伤,便是铁人也要软上三分。
「奴家姓李,是虎翼军的随军医官。」李师师柔声道:「不知道尊驾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追杀奴家?」
那汉子似乎被她的举止打动,啐了口血沫道:「告诉你也不妨!我们是上四军的拱圣军!接到太尉府的军令,禁军教头林冲与匪类勾结,图谋不轨,所有出入林家的匪类,均可当场格毙!」说著他看了看李师师,又加了一句,「女眷除外。」
这一著可出乎自己的意料,程宗扬奇道:「林教头勾结匪类?那你们怎么不去抓林冲呢?」
「好叫你知道!林教头半个时辰前已经被带进府中面见太尉。」
程宗扬与李师师面面相觑,过了会儿才道:「这小兔崽子可真狠!你们这帮缺心眼儿的禁军也真听话,让你们杀人你们就杀人啊?」
军汉怒目而视,「我们接的是军令!」
程宗扬本来以为自己走漏了风声,这些禁军是专门来对付自己的,这会儿才知道自己根本就是受了无妄之灾。
「军令是陆虞侯给你们下的吧?」程宗扬冷笑道:「你还以为自己在为国分忧呢,其实是高衙内那小兔崽子看上人家姑娘,不仅设计暗害林教头,还要杀人灭口。干!小兔崽子这么毒,这是升级版的高衙内吧?」
「你胡说!」那军汉听到自己成了帮凶,不禁大为恚怒,「陆虞侯亲自拿来高太尉的手令,哪里有假?」
「陆谦!果然是这家伙!」
程宗扬懒得跟那汉子废话,一掌把他拍晕,然後道:「带队的很可能就是陆谦。那家伙是高衙内的得力爪牙,有他在,这条路恐怕不大好走。」
李师师脸色时红时白,过了会儿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是我连累你还差不多。」程宗扬笑道:「人家对你是抓活口,对我可是格杀勿论。你要跟著我,恐怕会有风险。」
李师师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宁肯跟著你一起死了,也不愿被他们拿到太尉府去。」
程宗扬乾笑道:「这种话可不是乱说的。」
李师师玉脸微微一红,半是羞恼地说道:「你也不是好人。」
程宗扬压低声音笑了几声,然後道:「不管我是不是好人,这会儿你只能跟著我走了。」
程宗扬在这种情形下还能嘻笑自若,李师师不禁奇道:「你不怕吗?」
「怕什么?怕这些禁军?」程宗扬摆出一副激昂慷慨的样子,拍著胸膛道:「我若怕他们,就不来临安了!」
李师师抱著膝盖,把下巴放在膝上,一双妙目波光粼粼地看著他,「高太尉你不怕,梁节度你不怕,这些杀人的禁军你也不怕……你究竟是什么人呢?」
程宗扬笑嘻嘻道:「就是个商人。不信你闻闻我身上的铜臭味。」
李师师啐了一口。
程宗扬一肚子的疑惑,据那名军汉说,陆虞侯拿来的太尉手令称,林冲所勾结的匪类很可能有极端危险的巨寇,负责追捕的禁军一旦生命受到威胁,允许当场格杀。
像高衙内这种恶少,欺男霸女正常,搞到杀人灭口就很古怪了。谁能想到肥头大耳像只发情小猪仔一样的高衙内,突然会变得这么暴力了呢?按道理,只要他陷害林教头成功,无论阮香凝还是李师师,都是他的囊中之物,根本没必要搞这么大,连进出林家的外人也杀。即使要杀,他也应该去杀花和尚吧?何必找自己这个小商人的麻烦?
但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自己在小瀛洲动手的详情被高衙内知晓,为防止节外生枝,才派禁军来对付自己这个外地商人,但这个可能性如果落实,自己也算倒霉到家了。其实自己不仅一点都没有替林娘子出头的意思,反而巴不得高衙内能赶紧搞定阮香凝,逼出凝玉姬的真面目。
通往梵天寺的小路不仅崎岖难行,而且铺满落叶。论修为,李师师比当日的小香瓜还差著几分,虽然能勉强跟上自己的脚步,但潜踪匿形是不用想了。程宗扬甚至怀疑,禁军里面如果有高手,隔著半里地就能听到两人踏叶而行的动静。
忽然李师师脚下一滑,跌倒在地。程宗扬一把拉住她,却是一块生满青苔的岩石被落叶覆盖,被她不小心踏上,滑了一跤。
李师师虽然被他拉住,却没能站起身,反而一手抚着脚踝,面露痛楚。程宗扬暗叫不妙,一看之下,果然是崴了脚。
「我来背你。」程宗扬蹲下身,一边安慰道:「放心,只要到了梵天寺,我就要他们好看!」
屋漏偏逢连阴雨,程宗扬话音未落,旁边便传来一声冷笑,一名穿著军服的武官从林中出来,冷冷道:「贼子!还不快放下师师姑娘!」
程宗扬慢慢直起腰,「原来是陆虞侯亲自带队,还真给小弟面子。」
「小心。」李师师低声道:「陆谦是禁军的刀法高手,修为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