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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签的合同,我去付款?你打听打听,天下有这个道理吗?」
「我不管……」萧遥逸眼泪汪汪地说道:「都是你带来的吸血鬼……我的龙牙锥……呜呜呜……你要不付钱,我就死给你看……」
「我看你是闲的!」
殇侯终於出手,江州即便不算固若金汤,挡住宋军几轮攻势也不在话下,难怪小狐狸能溜出来,还有闲心跟自己扯淡。
程宗扬这会儿也不著急了,笑眯眯道:「你要还不起钱,我倒能给你出个主意——瞧你这一身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不如把自己卖给殇侯,说不定老家伙就好这一口呢。」
「不就是屁股吗?真要能换来钱,撑过这一仗!谁敢买,我就敢卖!」萧遥逸衣服一撩,拍著屁股叫嚣道:「有种朝这儿插!」
「这么不要脸的话,你就小点声吧!」程宗扬连忙道:「清浦!赶紧把声音整小点儿!别让外面的和尚听见!」
「为弟兄们的性命,我卖屁股我光荣!」萧遥逸叫道:「你信不信?大街上我都敢说!」
「我信!我信!比起不要脸,小侯爷怕过谁来?」程宗扬道:「别扯这些没用的——兄弟们怎么样?」
萧遥逸悻悻道:「好得很呢。就是武二爷和秋小爷去砸宋军的法阵,撞上姓秦的死太监,吃了点小亏。」
「等等,你要说秋小子我还信,但武二那斯从来都是捻轻怕重,偷奸耍滑,偷袭宋军这种事他会干?」
萧遥逸咂咂嘴,「这事儿吧,本来是咱们秋爷追著二爷决斗,整天闹得鸡飞狗跳。後来紫姑娘发话,说他们这样打一点意思都没有,不如去砸宋军的法阵,谁先得手谁算赢。咱秋爷是个明事理的好人,一听就答应了。二爷呢,是个一点亏都不肯吃的横人,说什么也不答应。」
萧遥逸一脸稀罕地说道:「後来不知道紫姑娘和武二说了什么,二爷当时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冲出城。程哥,你是没见著,连孟老大都在城头看呆了,直夸二爷:好一个风一般的男子!」
小紫要挑动武二还不容易?只要在武二面前挂块骨头,写上「苏荔」俩字,保证二爷跑得比狗还快。
「然後他们两个就被秦太监打了?该!」程宗扬道:「让他们消停两天!小紫呢?她怎么没来?」
「紫姑娘这两天身体不舒服。」
程宗扬腾的站起来,「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萧遥逸咳了两声,然後道:「我跟你说实话,你可别往心里去——我们兄弟都瞧著紫姑娘年纪小,为人又好,都没在意……」
萧遥逸吞吞吐吐的样子让程宗扬更是悬心,「出了什么事?」
「真没什么事。就是紫姑娘趁著武二和秋小子出城的时候,误入了宋军的伤兵营……」
程宗扬沉著脸道:「然後呢?」
「後来听说伤兵营里的宋军死了六成——肯定不是她动的手,但紫姑娘似乎受了惊,这几天身体都不舒服。」萧遥逸小心道:「程哥,你不会对紫姑娘有什么不好的看法吧?」
不好的看法?你亲哥我早就领教过了。什么误入,你以为她是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啊?死丫头打的什么主意,我用肱二头肌都猜得到!她拿那两个傻瓜钓鱼,自己闯到宋军的伤兵营采集魂魄去了!难怪不肯跟我来临安呢。
程宗扬心里恨恨道:你个死丫头,一次少采点儿会死啊!这下吃多了吧!
虽然一肚子抱怨,程宗扬却没有太多担心,有殇侯在,死丫头最多就是个消化不良。不过她要这么多魂魄,究竟想搞什么呢?
萧遥逸看著他脸色时阴时晴,也不打扰他,只打开折扇轻轻摇著。
良久,程宗扬吐了口气,「难怪你亲自来呢,就是说这个吗?」
宋军的威胁,殇侯的勒索,都不算大事,至少用不著萧遥逸亲自跑一趟。他这会儿跑到筠州跟自己见面,为的还是小紫。在八骏眼里,岳帅的女儿就等於他们的亲妹妹。死丫头一直伪装成邻家小妹,结果一出手就是几千人命,顿时把几兄弟都吓住了。人命事小,可这事如果成为程宗扬与小紫之间的阴影,只怕会影响两人往後的相处,不由八骏不上心。从中也能看出,八骏对小紫,包括对月霜的爱护。
见程宗扬没有异样的表情,萧遥逸也放下心来,这才说到正事,「围城到现在,星月湖的兄弟虽然还能支撑,但伤亡越来越大。佣兵和各家部曲的损失也不小。说实话,我们现在全靠著云家的补给和殇老头的病毒喘口气。一旦水路被截断,就要陷入大麻烦。程兄,你那边还要等多久?」
「我本来准备再等几天,把握更大一些。既然这样,四个时辰之後,我就开始粮战的操作,快则七八天,慢则十来天,必见分晓。」
「好!」萧遥逸立刻眉飞色舞起来,「圣人兄,这次你要能把江州的事解决掉,我就舍命陪君子,陪你乐一把,好不好?」
「去死!」
小狐狸翘了个兰花指,往脸侧一甩,「讨厌……」
「死狐狸!小心我隔著水镜吐你一脸!」
林清浦散去水镜,双方音讯断绝。
程宗扬在暮色中坐了一刻钟,然後下定决心,「是龙是蛇,就看这一出了。林兄,敢不敢跟我赌一把?」
「如何不敢?」林清浦道:「二百银铢,我赌公子赢。」
「钱不少嘛。」程宗扬笑道:「可别被老敖听到了,问你借钱。」
林清浦道:「敖队长要照顾的人多,倒不怎么花在自己身上。」
「老敖是厚道人。」程宗扬道:「等雪隼团的名册造好,愿意加入盘江程氏的,都由公司负担,就不用他自己掏腰包了。」
林清浦沉默片刻,叹道:「公子仁厚。」
「只要愿意跟著我的,我都会尽力照应。没有後顾之忧,才好用心作事,算下来还是我赚了。」
程宗扬涎著脸等林清浦的回应,半晌没有下文,只好一笑道:「我去见云六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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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秀峰正和一名胡须俱白的老僧对坐品茗,见程宗扬进来,笑道:「这位是梵天寺的方丈,智永大师。」
智永大师年过六旬,慈眉善目,令人一见便心生敬意。
程宗扬拱手道:「小子程宗扬,见过大师。」
「阿弥陀佛,」老僧合什道:「檀越不必多礼。两位既然有事商谈,老衲便告辞了。」
云秀峰也站起身来,两人礼送智永大师离开。
程宗扬坐下来道:「江州情形吃紧。临安的粮战筹备这么久,我准备明天一早全面发动。云六爷,我需要我们目前所有的粮食准确数字。」
云秀峰为人寡言,双掌一击,让人送来账册。
「冯大。法。」
「哎!」冯源应了一声,摊开纸笔。
程宗扬手上事务繁多,最要紧的莫过於寻觅刻石工匠,制作纸币的印模,这件事极为慎密,只有秦会之能做;林清浦施术之後需要静养凝神;眼下就剩冯源还算粗通文墨,程宗扬赶鸭子上架,把他拉来负责誊写账目。
冯源的字差了点儿,算起账来却一板一眼极是用心。两人用了一个多时辰,才将账目核对了一遍。。
云氏在宋国一共有四十三家分号,其中三成在明,七成在暗,从年前开始囤积粮食,少的有三五万石,多的超过四十万石,包括筠州祁远的交易在内,总计二百七十六万石,一共动用资金七十一万金铢。另外还有向晴州朱氏粮行购买的一百万石粮食,耗资十五万金铢。
各地粮价参差不一,但眼下正值青黄不接时候,即使在以往,粮价也在每石六百到八百铜铢之间。去年宋国推行方田均税法,大量土地抛荒,粮食减产近一成,加上江州战事和云氏暗中收购,市面流通的粮食大量减少。除极少粮食主产区以外,粮价都超过每石十二银铢。而在临安这样人口集中的大城市,粮价已经突破每石十五银铢,甚至攀至十八银铢。如果按目前的价格全部放出,单是云氏囤积的现粮,就将近二百万金铢。
但无论云秀峰还是程宗扬,都清楚这种理论上的超额利润绝不会实现,一旦各地云氏商号全面抛售粮食,粮价会应声下跌——想从宋国粮食交易市场中提走二百万金铢的现金,而指望一般的居民来买单,完全是作梦。
程宗扬已经考虑多日,这会儿细看了账目,胸有成竹地说道:「云六爷既然信得过我,程某来作个简单的布置。」
云秀峰端坐椅中,身体纹丝不动,手掌却下意识地握住玉佩。毕竟这笔生意牵涉到近百万金铢,即使以云氏的家业,也几乎抽空了所有流动资金。
「明天一早,开始按市价出售粮食,各地商号抛售量不许超过一成,看市场的反应。如果各地市场出现一银铢以上的下跌,说明市场还有大量余粮,那么从第二天起,我们开始转为收购。」
云秀峰仔细听著,程宗扬考虑更多的是江州的安危,但对云氏而言,最重要的当然是利润。从资金安全角度来讲,现在粮价已经达到十五银铢,即使逐渐销售,也有足够的利润,如果收购提升粮价反而增加风险。
「有两个因素,」程宗扬解释道:「第一是探清常平仓的虚实。如果粮价超过十五银铢,各地的常平仓仍没有粜粮平抑市场,说明宋国的常平仓已经无粮可调。另一个是通过先降後升,淘汰走一部分投机者,让他们有机会获利离场,好让我们最大限度地控制交易。」
云秀峰道:「如果无人接盘,这些粮食又该售到何处?」
程宗扬笑道:「接盘的人已经在路上了。快则明日,迟则後日,就有人来接盘。」
云秀峰注目程宗扬许久,然後道:「一代後浪推前浪。好,便依你的主张去做。」
「多谢六爷!」
程宗扬并没有向云秀峰提及黑魔海的威胁,虽然他知道剑玉姬的恫吓不是虚言,但在明确剑玉姬的手段之前,自乱阵脚只会让黑魔海有机可趁。他相信,只要篱笆扎牢,把自己和云氏的关系搞成水泥一样坚实,黑魔海再怎么挑拨也无济於事。
接下来的一整天,程宗扬都留在梵天寺,一边趁机抽时间精炼真气,一边等待粮价的情况。
傍晚时分,第一批交易讯息通过信鸽传至临安。抛售的第一天,各地粮价涨跌不一,但大都维持原价,只有三五个州县出现小幅下跌。
程宗扬放下卷宗,打了个呵欠道:「看来市面的余粮没有多少,从商人身上榨不出什么油水了。」
第二章 金牌十二()
第二章
程宗扬本来打定主意不离云秀峰半步,让黑魔海无机可趁。但秦会之带来的口信,却让他不得不赶往临安城中。
推动粮战的同时,程氏钱庄的设立也在快速推进。程宗扬与贾师宪在半闲堂敲定交易,只隔了一日,廖群玉便请程宗扬到户部,当面将四十万金铢的本金交割给程氏。这样雷厉风行,可见宋国对这二百万纸币的急迫。
急迫归急迫,廖群玉通过临安府向程氏提供的钱庄铺面,却在城南一条不起眼的小巷里。按秦会之的说法:一看门面,就知道老贾对纸币的心虚,恨不得低调再低调。
程宗扬也不含糊,直接告诉廖群玉,按照当初商谈的条款,包括临安在内的五家分号,都应当由程氏选址,宋国无偿提供土地。贾太师急於发行纸币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以这处铺面作为钱庄的总号,程氏非常不满意。
在廖群玉看来,发行纸币相当於从程氏索取一百六十金铢的无偿贷款。陶氏钱庄提供一百万金铢的借款,少东家就敢放贾太师的鸽子,这么寒酸的铺面,不但程氏的不满意,连他都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廖群玉只好道:「依公子之意,选在何处合适?」
程宗扬摸著下巴道:「纪家桥东有片宅子,好像几十年没人住。房子虽然破了点,但位置还过得去……我看就那里吧。」
廖群玉脸色微变,「公子最好另选佳处。」
程宗扬装傻道:「怎么?那地方有什么不合适?」
廖群玉似乎不愿提那人的名讳,半晌才道:「那是武穆王府。」
程宗扬睁大眼睛,一脸无辜地问道:「武穆王是谁?」
秦会之暗道:家主,你这就演得太过了!
他洒然一笑,上来打圆场,「公子常年在盘江,头一次来临安,以前没听说过武穆王。敝人却是听过的,是前朝一位王爷,坏了事,王府就空置下来。」
「正是。」廖群玉不愿多谈,忙道:「那是不祥之地,公子再往城中看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