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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笑道:「奸臣兄,要不要我给你提亲去?」
秦会之叹道:「红颜知己罢了。若论婚嫁,却是难以高攀。」
程宗扬一听就不乐意了,「我们盘江程氏的大总管,论身家论能力,比六部的员外郎只高不低,配谁配不上?难道她是公主不成?」
「却是王相的孙女。」
程宗扬怔了半晌,「王禹玉的孙女?难道她姓王?」
「公子英明。」
程宗扬没在意他的揶揄,仰著脸一手拍著额头,半晌才道:「我应该把老四放到临安,把你踢到建康去……她怎么能姓王呢?」
秦会之挑起眉峰,「有何不妥?」
良久,程宗扬放下手,叹息道:「没什么不妥。」既然秦会之都能变得忠心耿耿,王氏也未必就能坏到哪儿去,何况这个王氏是李清照的表妹,未必就是死奸臣命中注定的那个王氏。
程宗扬打起精神,「那咱们就试试王宰相的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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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边的侧门出来,前面便是明庆寺。寺中依旧香火旺盛,来求神拜佛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明心远远看到程宗扬,立刻飞奔过来,一边合什道:「阿弥陀佛——却是活菩萨来了!」
程宗扬毫不含糊地说道:「赏!」
几枚银铢丢过去,明心立刻笑得满脸找不到眼睛在哪儿。程宗扬一边随口问著寺中的香火,一边不经意地绕到祈福榜看了一眼。
花和尚离开明庆寺并没有引起多少波澜,不过随著倒拔垂杨柳的事迹越传越广,常有人前来打听。寺中的和尚嗯嗯啊啊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倒是多了条化缘的路子。
程宗扬在寺内逛了一圈,没有遇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他离开寺庙,绕著王府走了一遭,心下已有计较,让秦会之在王府门外贴出告示,招募民众,准备拆除武穆王府。
「拆下的砖瓦全部卖出去,一块都不留。」程宗扬道:「城中正缺木石,这些房子能盖多少民居?等房子拆完,木石的价格也该回落了,到时再买新的。」
正说话间,一名官差拦住去路,他气势汹汹地亮出腰牌,喝道:「皇城司公干!请公子借一步说话!」
上了马车,孙天羽立刻屈膝跪倒,抱拳道:「叔叔在上!请受侄儿一拜!」
「起来吧。」程宗扬道:「混得不错嘛,捞了个指挥当当。」
孙天羽赔笑道:「早该向叔叔请安,只是衙门的差事太忙,没能抽出空来,还请叔叔见谅。」
「行了,说有什么事吧。」
「侄儿这些天查案子,倒是有桩蹊跷的。」孙天羽清了清喉咙,然後说道:「年初威远镖局……」
孙天羽殷勤地将威远镖局丢失镖物的案子讲了一遍。程宗扬心下暗恨,这厮当日多半是认出阮香琳的身份,这会儿赶来向自己讨好。现在陆谦横死,高衙内被自己收拾得服服贴贴,这桩使得李师师弃师别家的失镖案已经没有什么价值,反而落了个把柄在这厮手里。
程宗扬并没有把这点心思表露出来,等孙天羽说完,取来纸笔,写了一个条。子交给他。
孙天羽惴惴不安地接过条。子,「这是……」
「去程氏钱庄的柜上支一千银铢。」
孙天羽忙道:「侄儿不敢!」
「想从我这里白拿钱可没那么容易。」程宗扬道:「把你手里的卷宗检有用的送来一份。不管是朝廷百官还是市井杂事,我这里都要。」
「侄儿明白!」
孙天羽捧著那张相当於他数年俸禄的纸条,带著掩饰不住的喜色离开马车。
这个姓孙的捕快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但鸡鸣狗盗之徒也自有其用处。只要自己位子够牢,保证他比哈巴狗还殷勤。
程宗扬用笔管轻轻敲著木桌,朝中的贾师宪、军方的高俅、隶属於朝廷耳目的皇城司,还有自己兼著差事的工部和户部——自己的关系网正一点一点显出轮廓。秦会之担心贾师宪失势,提出走王禹玉的门路。但他忘了,自己想在宋国真正立足,最大的靠山只有一个:宋国那位年轻的君主。
王禹玉年纪已然不轻,纵然掌权又有几年?倒是一些潜力股自己应该趁早投资了。
「会之!准备几份适合的礼物,去拜访几个人。」程宗扬道:「枢密院承旨韩节夫、刑部侍郎史同叔、户部侍郎蔡元长。」
一直到夜色已深,程宗扬才回到翠微园。韩节夫和史同叔对他的突然拜访都颇为讶异,但程宗扬现在身为屯田司员外郎,宝钞局主事,说起来也算是同朝为官,官位虽然低了些,但正是得用的客卿,况且发行纸币一事又深受宋主信任,眼下主动上门结交,两人都十分客气,也笑纳了他奉送的重礼。
宋国与晋国不同,在晋国,贵族都是世袭的,权力掌握在几个家族手中。只要攀上几个世家豪门,就无往不利。宋国以科举取士,即使出将入相,钟鸣鼎食的家族,也不可能靠血缘垄断权力。另一方面,暮为田舍郎,朝登天子堂,以平民而得富贵的例子屡见不鲜。这种情形下,拉拢人才就成了重中之重。
即便随行的秦会之也不会知道,自己今天拜访的几个人,除了位高权重的贾师宪,宋代五大奸相都算到齐了。程宗扬很清醒,这些人巴结上未必有什么好处,可一旦得罪他们,就有天大的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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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微园门前成堆的车马吓了程宗扬一跳,「怎么回事?变车马行了?」
冯源迎出来道:「是高衙内的人。他说程头儿你发的话,让他们兄弟在园子聚会。我没敢让他们进内院,都请去了锦绣阁。还有……」他凑到程宗扬耳边小声道:「那婆娘又来了。」
「黄氏?」
冯源了点了点头,「下午就来了,一直等著。」
程宗扬盘算了一下,高衙内那帮小崽子聚在一块,无非是吃喝玩乐,半点儿正事都不会有。倒是黄氏那边还牵连著通源行,事关自己今天和蔡元长谈妥的条件,於是径直先去了内院。
黄氏正无聊地把玩著茶杯,蓦然见到程宗扬进来,竟然脸上微微一红,连忙俯身跪倒,娇滴滴道:「程爷……」
程宗扬冷眼旁观,这妇人昨晚出了个大丑,换作别人,早就羞耻难禁,她这会儿却又巴巴的跑来,搔首弄姿,不知道是想巴结自己手中的权力,还是想讨要自己手中的药丸,或者两者都有。
「通源行手中的纸币,我给你们足额兑成钱铢。」程宗扬开门见山地说道:「所欠的窟窿,你们自己去补。」
黄氏如释重负,「多谢程爷。」
程宗扬下一句话就让她变了脸色,「通源行你们梁家保不住了。」
面对惊惶的黄氏,程宗扬侃侃言道:「既然宁王撤了资,不准备再插手粮食生意。你们补完窟窿,也经营不了那么大的摊子。我已经与宁王商量过,出资盘下通源行。你们要愿意呢,就接著打理,只不过是换作替我干活。如果不愿意,大家把账目结清,好聚好散。」
程宗扬原以为黄氏会哭哭啼啼哀求自己高抬贵手,谁知自己话一说完,那妇人却露出感激涕零的神情,飞快地说道:「便依程爷吩咐。」
程宗扬挑了挑眉梢,「够痛快啊,梁夫人。」
黄氏抛了个媚眼,娇声道:「程爷便是不说,奴婢也想著把粮行献给程爷。奴婢蒲柳之姿,傍著程爷这棵大树才好乘凉……」
「你怎么傍上我这棵大树的,你老公可知道么?」
黄氏轻啐一口,「他不过是仗著他那个便宜哥哥讨来的身家,便是知道又如何?自从大伯出事,奴婢日惊夜怕,唯恐哪天一道文书,就把奴婢一家打入十八层地狱。托爷的福,今晚奴婢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顶多是夺官问罪坐几天牢,总不会送你们上法场吧?」程宗扬毫不客气地说道:「用得著梁夫人这么卖力吗?」
黄氏在他掌下柔媚地扭著身子,一边道:「程爷怎么知道家破人亡的苦呢?嘻嘻,奴婢前几日家里买了几个仆妇,程爷知道是谁吗?」
「谁?」
「魏篝侯的娘子。号称南苑一枝花的。」黄氏带著三分嫉妒七分快意说道:「那娼妇仗著丈夫封了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结果前些天魏篝侯被夺爵抄家,连家眷也被发卖为奴。」
程宗扬讶道:「一个侯爷还有家眷被发卖的?」
黄氏啐了一口,「魏篝侯那里是正牌侯爷?他原是涌金典当行的东家,花钱买的爵位,顶多算个散侯罢了。」
程宗扬想了起来,这可是秦会之出的好主意。连侯爵都卖,贾师宪还真大方。
黄氏笑:「奴婢把那娼妇买来,入府头一天便让她去给我家孩儿暖床。那娼妇原本装得清高,奴婢原以为要打几鞭子才肯听话。哪知她倒是个听话的,知道落到这步田地也没有什么体面可言,老老实实去了。第二天一早行规矩的时候,那娼妇才见著是我,羞得什么似的。」
程宗扬冷笑道:「你还真宠儿子。」
「奴婢的孩儿最是聪明晓事的。」黄氏眉开眼笑地说道:「那娼妇的儿子与奴婢的孩儿原本认识,这次奴婢把她一双儿女一并买来,原想著我那孩儿会滥好人,谁知我孩儿大被一卷,把那对小贱人都当了通房丫头使唤,嘻嘻。」
程宗扬一阵恶寒,在她身上抚弄的手掌停了下来。
黄氏不知道他的心思,心下还念著昨晚的快活。她秉性风流,不知道这位主子用了什么手段,直搞得她三魂去了两魂,七魄走了六魄,虽然出了丑,在床上却是生平未有的快意,一想起来,心里就像猫抓般直痒。这会儿在程宗扬怀中一味卖弄风情。
程宗扬推开她,「在这儿等著,爷要出去会会客人。」
第六章 豹女静善()
第六章
锦绣阁位於翠微园西南,是一座八角状的楼阁。此时阁内灯火如昼,人声鼎沸,在阁外便能听到划拳声、豪饮声、丝竹声、叫好声、大笑声不绝於耳。
程宗扬掀廉而入,入目的景象让他以为酒池肉林重现人世。
阁内两班坐著乐工,各自捧著乐器鼓瑟吹笙,热闹非凡。十几名打扮齐楚的小厮流水般往阁中传菜递酒,其他菜色也不用多说,其中一件是两个斯抬著一只两尺多宽的银盘,里面竟然是一只蒸好的驼峰。那些小厮到了门口便停下来,由里面的婢女接过再传到席间。
锦绣阁中间张著一圈一人高的帷幕,内外曲乐相闻,却看不到里面的情形。那些公子哥便在帷幕内寻欢作乐。
程宗扬向富安摆了摆手,悄悄进了帷幕,只见里面红烛高烧,正中间摆著一张八尺见方的大圆桌,号称十三太保的十几个小衙内倚著锦榻围桌而坐,一个个喝得面红耳赤,怀里各自抱著一个罗裳半解的女子,有些还不止一个。
那些女子有的是各家的姬妾美婢,有的乾脆是相好的青楼粉头,这会儿混成一片,倚在主人怀中忸怩作态。
高衙内当仁不让地坐了东首的上席,他右手第三个就是姓梁的小崽子。程宗扬不言声地在一旁观瞧,那些公子哥儿喝得兴起,谁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忽然阁中爆发出一阵大笑,却是梁公子拉起旁边一名婢妇的裙子,把她里面的亵裤扒了下来。
那婢妇穿著青衣布裙,虽然不施脂粉,却颇有几分姿色,这时当众被剥了裤去,不禁羞禁难言。
在众人的鼓噪下,梁公子朝她臀上拍了一掌,喝道:「去给在座的爷儿们敬酒!」
「那兔儿爷是魏申,」富安道:「魏篝侯的儿子。原来是十三太保的老七,家里一倒霉就被除了名,靠卖屁股当了梁公子的小厮。」
「他们两家有仇?」
「哪儿有仇?墙倒众人推。姓梁的早就看上了南苑一枝花,还有他未出阁的妹子,眼下捞到手,还不弄个痛快?」富安见程宗扬神情不对,低声问道:「程爷?」
程宗扬摆了摆手,一脸欢笑地进了锦绣阁,抱拳道:「各位衙内,我来晚了!该罚该罚!」
高衙内刚干完,正拿著一柄如意靠在榻上指著眼前的淫景戏笑,见程宗扬进来,立刻像踩了弹簧一样跳起来,「师傅!你可来了!」
高衙内笑道:「魏申那小贱货原来排第七,现在他成了小梁子的跟班,我们兄弟公议,让小梁子顶了他的位置,如今是我们十三太保的老七。」
程宗扬看著那个涂脂抹粉的小尾子,依稀就是当日在小瀛洲和自己叫骂过的恶少之一。
程宗扬讥刺地说道:「你们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