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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一刀击碎冰锥,正想趁机取他性命,忽然眼前一花,墨枫林被人揪住衣领倒飞出去,接着一隻拳头霸气十足地伸来,毫无花巧地迎向刀锋。
雷射刀如中铁石,刚凝出的刀身碎成一片银芒。程宗扬胸口像被大石砸中,浑身经脉都为之剧震,接连退了数步才稳住身形。
“程头儿,你行不行啊!”
武二郎怪叫着冲上前去,双拳带着一股狂飙攻出。
秦翰并没有拿出他那杆丈八蛇矛,脱去武将衣甲,换上一身灰袍的他只像个平常老人,但身形一凝,便流露出百战之余的凛凛军威,即便面对武二郎和萧遥逸的夹攻,脸上仍不动声色。
武二犹如腾跃的猛虎,一波一波狂攻不休,萧遥逸则像是穿花蝴蝶,在秦翰身侧游斗不已。最後还是身上有伤的武二先吃了亏,秦翰一拳击出,武二抬臂挡格,胸前的肌肉跳动间,伤口溅出两条血线。萧遥逸一看情形不对,立即抱着武二的腰,把几乎激起凶性的二爷给拖了回来。
程宗扬喝道:“秦太监!你解释解释,什么叫清君侧!”
秦翰没有追击,他双手收到身後,淡淡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老奴此行本是奉旨行事,不敢有私。”
“太后的慈旨也算旨意?你把陛下放在哪儿呢?”
“是太皇太后。”
程宗扬笑着揶揄道:“太皇太后不会是让你来找赤阳圣果吧?”
看到秦翰的神情,程宗扬失声道:“我幹!不会是真的吧!”
他终于明白过来,秦翰还真是被自己坑了。当初自己问过刘娥宫里有没有赤阳圣果,本来是想着宫里好东西多,如果真有,小狐狸就有救了。没想到刘娥却上了心,正好自己又嫌秦翰碍事,让刘娥把他打发得远远的,于是刘娥两件事凑成一件事,乾脆把他撵到苍澜来找赤阳圣果。
程宗扬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刚才交手时自己明明看到秦翰揣着朱殷那隻玉匣,可这个一身是伤的老太监也不说自己赶紧吃了,反而老实收在匣里,看样子是真打算带回去缴旨。对敌人程宗扬从来没有半点心软,可看着秦太监,他感觉自己简直就是童话里黑心肠的後妈,活活要把人往死里逼。
程宗扬没有出手,秦翰也不动声色,双方陷入古怪的沉默中。
黑暗中闪过一团光焰,一个老者持杖行来,他戴着一顶宽大的兜帽,只露出一隻尖尖的鹰勾鼻和一丛花白的鬍鬚,青筋暴露的左手扶着一根木杖,每一步踏出,脚下便荡出一圈赤红的火焰。
黎锦香躬身道:“还请焚长老作主。”
焚无尘缓缓抬起头,看向莫如霖手中,兜帽下闪过一缕精芒,哑声道:“琉璃天珠?”
手里捧着一大块寒冰,莫如霖只觉得自己像是坐在火炉上烤,身上汗都下来了。他机缘巧合之下,躲在苍澜称王称霸,但和这些人一比就不够看了。左边是程宗扬、萧遥逸和武二郎;右边是焚无尘、周飞和黎锦香;後面是秦翰、宗泽和墨枫林。三方势力三角形把他们夹在中间。
第二十四章 烫手山芋()
莫如霖修为连平平都说不上,身边两名护卫虽然是正经的高手,但比起秦翰和焚无尘这种水准的就差远了。莫如霖忽然发现,手里这冰块比炭团还烫手。偏偏这还是自己掏了七十金铢捡了大便宜买来的——莫如霖肚子里已经把那贼尼姑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但一想到这茬,就忍不住再骂一遍。
三方秦翰和焚无尘都是七级归元境的修为,程宗扬这边虽然没有七级,但有两个六级,实力相差无几,任谁都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把其余两方打垮。局面一时间形成微妙的平衡。
程宗扬暗自盘算,这琉璃天珠无论如何不能落在周族手里。但看焚老鬼的模样,对琉璃天珠的兴趣不是一般的大。另一边的秦翰倒不像是对琉璃天珠志在必得的模样,多半是操着捡漏的心思,这热闹不凑白不凑。至于莫五,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放过他,有没有琉璃天珠都一样。
程宗扬举起一隻手,“老秦,别说你现在无权无职,就算你还是选锋营的主将,咱们宋国也讲究以文御武。虽然我管不着你,但我是文官啊,你总得给我点面子吧?”
宗泽被周飞一击,身上伤势不轻,但听到这话也忍不住了,咬牙道:“厚颜无耻!”
“小宗子!朝廷命官你也敢骂?是不是想犯上作乱!信不信我写个札子就能把你扔到狱里先审半年的?”
“你——”
秦翰摆了摆手,宗泽恨恨闭上嘴,涨得脖子都红了。
程宗扬道:“老秦啊,你不是还急着回去缴旨吗?正事办完了,整天在这儿游山玩水,花的不是公款啊?让我说,今天这事就这么算了,你该忙就赶紧忙你的去。”
秦翰低咳一声,“老奴会把江州之战的经过禀知朝廷。”
“哎哟老秦,我还真不怕。明着告诉你,朝里贾太师是我恩主,蔡侍郎是我知交,六部都有我的好友,连太尉府我也有人!你就是告我一百遍那也是废纸。再说了,如今贾太师已经和晋国和谈了,你还能告我什么?墨枫林,你别笑,今天饶你一命,小心别再让我撞见!”
墨枫林冷哼一声,然後道:“莫先生,琉璃天珠已在你手中,我们当初的约定已了,告辞。”
莫如霖道:“等等!难得秦帅光临,小的再怎么说也该一尽地主之谊,起码喝杯茶再走啊。”
程宗扬笑道:“莫五是吧?咱们是一家人啊。琉璃天珠你拿好,谁敢抢,先得从我身上踩过去。”
莫如霖“呵呵”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话说刚才你也看到了,我一时心血来潮,七十金铢买的,这会儿想想,这琉璃天珠我拿着也没啥用,乾脆!五十金铢,算你的。”
程宗扬笑着推辞,“君子不夺人之美。那冒火的老头看着倒像是挺喜欢,要不你卖给他?”
莫如霖苦笑道:“明人不说暗话,这琉璃天珠我便是砸了,也不能给广源行的人。”
“广源行算什么东西。”焚无尘喉咙仿佛吞过几个烧红的炭团,声音低沉得吓人,他嘶哑着声音道:“交出琉璃天珠,老夫饶你不死。”
“你说不是就不是?”程宗扬道:“起码给个投名状吧。这样,你把周少主宰了,我立刻把琉璃天珠买下来给你。”
周飞冷笑道:“痴人说梦。”
黎锦香看到焚无尘眼中闪过的寒光,心下顿时一紧,连忙道:“焚长老,庞执事身死,严先生不知去向,不若奴家去请大主灶过来。”
片刻後,焚无尘点了点头。他和殇振羽交手时吃了些亏,这时真要硬拼,即使秦翰不插手,他也没把握把人全留下来。如果真能拿周飞的命换来琉璃天珠,他早把那小子宰了。那丫头一提醒,他才想起外面还有大批周族人手。严森垒和庞白鸿不在,周族便是拿到琉璃天珠也飞不出自己掌心。
黎锦香闪身离开,只剩下周飞和焚无尘两人,势力更显单薄。秦翰深深看了程宗扬一眼,拂袖而行。剩下莫如霖立刻认清形势,毫不犹豫地带着手下站到程宗扬一边,口中感叹道:“这么多年,终于又能跟星月湖的兄弟站在一起了,我这心里啊,别提是什么滋味了!小侯爷,孟上校可好?侯中校呢?谢中校……什么!天啊,我这心里……哎哟!”
程宗扬心里暗道:死丫头,考验你的时候到了,这家伙是根老油条啊。他咳了一声,“能赊账吗?”
莫如霖泪眼模糊地抬起脸,“啊?”
程宗扬把那块已经开始融化的冰块拿过来,“欠你五十金铢啊。”
莫如霖搓着冻得发麻的双手笑道:“咱们还客气什么?拿着拿着。”
程宗扬“咔”的掰开冰块,取出那颗琉璃天珠,叫道:“老癫!”然後抖手往黑暗中一抛。
披头散髮的癫头陀妖魔一般从黑暗中钻出,一把接住琉璃天珠,然後撒腿就跑。
谁都没想到程宗扬会来这么一手,等众人反应过来,癫头陀已经带着琉璃天珠消失无踪。
“去!”焚无尘手一指,一道火线妖蛇般飞出,朝癫头陀消失处追去。
没有了琉璃天珠,程宗扬这帮人在焚无尘眼里一文不值,连看也不看一眼便与周飞直扑过去。
莫如霖刚鬆了口气,手腕便是一紧,被人攥住。
“公子好手段!”他先赞了一句,然後慷慨激昂地说道:“小的这便带人杀将过去!绝不让焚老鬼抢到琉璃天珠!”
程宗扬笑道:“那是娑梵寺的人,跟咱们没关系。难得见面,咱们找个地方叙叙旧?”
莫如霖乾笑道:“好,好。”
两名护卫脸色微变,刚踏前一步,却被萧遥逸和武二郎拦住。
萧遥逸笑道:“圣人兄,你们尽管去聊,我和二爷跟这两位兄弟聊几句。”
程宗扬没开手电筒,只默不作声地往黑暗中走去。他要问莫如霖的事关乎小紫的**,除了自己,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第二十五章 黝黑头陀()
莫如霖强忍不安,赔笑道:“这位兄弟,咱们去哪儿聊啊?”
“找个僻静的地方。”程宗扬道:“毁尸灭迹也方便。”
“哈哈,小兄弟真会开玩笑。”
莫如霖满头是汗,几乎能听到自己心头狂跳的声音。
程宗扬拉着莫如霖越走越远,蓦然间,心头掠过一道不安,他脚下一沉,双脚像敲进地面的钉子般猛然顿住,接着抬起手,一道雪亮的光柱从手中射出,划破黑暗。
一个皮肤黝黑的头陀立在离自己不到两步的位置,他头髮蜷曲,双目凹陷,光柱下,高耸的眉骨在眼前投下浓重的阴影。
那头陀摊开手掌,用生硬的语调一字一顿说道:“琉璃天珠。”
程宗扬心头狂震,那颗琉璃天珠正是自己身上。刚才他抛给癫头陀的其实只是一颗冰珠,真正的琉璃天珠在他掰碎冰块的同时就已经纳入袖中。
程宗扬的手法远称不上高明,但正抓住对方的心理,连焚无尘也着了道,没想到却被这头陀识破。
程宗扬与这头陀交过手,知道他一身诡异的功夫不好对付,他一手伸进怀里摸着,一边问道:“是这个吗?”
“是”字刚一出口,珊瑚匕首便带着一片寒光往头陀颈中勒去。那头陀黑乎乎的双脚贴着地面,身体像面条一样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竹杖从腋下蓦然刺出。
程宗扬已经吃过一次亏,这时心下戒备,竹杖刚一动,便侧身闪开。交手时不得不放开莫如霖的手腕,莫如霖倒抽一口凉气,二话不说捧着发青的手腕迈开步子就跑。
程宗扬心下暗骂,也顾不上理会。他肩头的伤口还未痊癒,这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匕首寒光飞舞,水银泄地般朝头陀攻去。
那头陀身体柔软得像一根柳条,作出种种令人眼花缭乱的古怪动作。程宗扬交手片刻,便发觉不妙。那头陀似乎能预知自己出手的方位,每次出手都比自己快半招。更让人难受的是他的攻击角度实在太变态了,胳膊拧到背後,竹杖从肩後刺出,这种都属于正常;上身俯在地上,从脑袋後面“呯”的踢出一脚,这才算有点看头;一脚踏着地面,从小腿开始,整个人拧得麻花一样,这种的马马虎虎算是有点难度;本来是脸对着你,突然扭个屁股出来,髒兮兮的裹体布掀开一半,该露的不该露的都跟要甩出来似的,冲着你挨个耀武扬威,那简直不是人幹的事。
忽然头陀上身往後一翻,身体像球一样滚成一团,双手和脑袋从裆下钻出。程宗扬一刀朝他脑门削去,心里发狠,等逮住这孙子,非把他手脚拧到一起打成拴马结,让他再扭!
头陀一手撑住地面,身体倒立过来,手指一弹,猛然拔起尺许,接着“呼”的一声从上面飞出,程宗扬这才看到他黑乎乎的赤足一前一後夹住竹杖,朝自己肩头刺来。程宗扬躲闪不及,肩上血花飞溅,肩膀生生被竹杖刺穿,浑身的经脉都为之痉挛,他手掌一鬆,珊瑚匕首锵然落地。
头陀身体陀螺般一转,翻身站起,然後一手扯开他的衣袖,从里面取出琉璃天珠,一手鹰爪般朝他喉咙抓来。
手臂抬起时,头陀肩上的褡裢随之扬起,露出背面一个小小的图案,圆圆的脑袋,圆圆的眼睛,圆圆的鼻子,还有圆圆的手——虽然画得不是很标准,但那图案自己不是一般的熟悉。
背包中有物一热,像是有东西要冲出来。程宗扬顾不上理会,他心头狂震,失声道:“阿姬曼!”
几根手指停在他喉咙上,微一用力就能捏碎他的喉骨。
背包中的物体逐渐收敛热度,那头陀凹陷的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