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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输念槐抻着脖子,侧着身子向外看。弓手接过旁边军兵递过来的一支箭搭在弓弦上,身子侧倾,上身后仰,一个弯弓射大雕的姿势就摆了出来。
“嘎……吱吱吱,”弓身发出的声音,隔着土坡有二十米,与公输念槐的身体相遇,似乎共振一般,公输念槐浑身一阵发酸。
旁边的军兵手拿着火绳,往箭杆上一点,箭杆上冒出一股白烟,在强烈的阳光映射下,显得分外刺眼。
“箭杆上所绑乃猛火油筒,由竹筒所制,中间有节,穿孔,用蜡封住。节上部盛猛火油,节下内装火药,两端封口。下端有引线穿出,发射时,点燃引线。可空中炸裂,亦可落地炸裂,灵活多变,防不胜防。”
孟之经盯着弓手拉弓如满月,摇头晃脑地当起了解说员。公输念槐的大脑里勾勒出火箭猛火油筒的构造。看似简单,实则构思精巧。尤其是对引线长短的控制,有了延时爆炸的意思。
第一名弓手嗖一声射出火箭,火箭带着一溜烟火直窜向半空,紧接着第二支、第三支、、、、五支火箭依次掠过天空,上升平滑下落,公输念槐惊异地发现,五支火箭像从同一个圆周上划出来的射线,如同飞速转动的砂轮上溅出来的火花。
这是平生第一次接触冷热兵器的施放,若论欣赏性,公输念槐必钟情于眼前的一幕,暴力在绚烂中绽放。
“轰!轰!轰!轰!轰!”五声不很大的炸裂声传来,半空中裂开了五朵血红的玫瑰,碗口大的花盘瞬间像打开了一把伞,缓缓落向地面。
地面上升起一小股浓烟,浓烟中带有青草烧焦的味道,还有,嗯,再闻闻,公输念槐提了提鼻子,眼泪差点下来。尼玛的,汽油味!不纯,勉强五十号吧。后世工业的血液啊。
公输念槐的魂立刻被劣质汽油味夺走了,提着鼻子哼哼哼地闻个不停。
“喛,喛,念槐,老弟,怎么了这是,别学了,妞妞的尖嘴找你来啦。”
“哪里?”公输念槐左右看看,“孟兄,谁来了?”
“念槐,闻什么呢?你刚才那样子,我看着很眼熟,就想起了妞妞的尖嘴。还真像!别逗了,你看,那是什么?”
“手雷,哇,这么大个。”公输念槐朝前看去,五名弓手已经退往两边,中间的空地上出现了两名壮汉,真正的壮汉。从公输念槐的角度看,壮汉的手臂堪比他的大腿,两条大腿像两条柱子杵在地上,右手里拎着一个橄榄球,,对,正是橄榄球。只是球的两端伸出两根细细的把柄。壮汉手纂着一头,正在摆来摆去地预热呢。
“手雷?此乃霹雳火球,威力甚大。用以守城拒敌,敌不能进。”孟之经又是一番摇头晃脑,向公输念槐解说着。
传令兵手中的旗子往下一挥,喊了一声,“投!”
两名壮汉,像投链球一样,先抡了几圈,然后一撒手,两只霹雳火球旋转着飞了出去。在壮汉投出去前,霹雳火球一端的引线早被点燃。白烟被旋转成一个螺旋,向远处飞行。
“轰!轰!”霹雳火球的炸裂声比火箭的声响大多了,公输念槐的耳朵嗡的一声,地面一阵微颤。远处腾起一股尘土,空中飞舞着残枝碎叶,煞是好看。
公输念槐找到严实,严实神色不定地盯着公输念槐。公输念槐凑近去,小声问道,“严作头,这霹雳火球用药几何?”公输念槐指了指李珍抱着小罐子,“与这相比,孰多孰少?”
严实很坚决地摇摇头,“公输公子,你我的比赛尚未开始。严实可以选择性地回答公子的问话。”
“呃………”公输念槐抻抻脖子,顺下了这口气,鼻孔里哼哼了两声,“严作头,很快你就知道了。孟兄,接上引线,该小弟上场了。”
孟之经从一块石头后把罐子抱出来,放到公输念槐面前,公输念槐看了眼孟之经,“孟兄,你什么时候把罐子藏起来的?”
“发射火箭前就放下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怀里抱着火药看放火箭,你觉着合适吗?”
“哈哈,不合适。”
公输念槐找回半干的泥团,捏了捏,揉了揉,很好,非常像橡皮泥,干湿度正合适。公输念槐把一块干布塞进罐子里包住火药,引线就穿过干布埋进火药里。然后把半干的泥往罐子里塞,摁的结结实实。最后把罐子盖扣上,引线就从先前敲出的缺口处引到罐子外。
公输念槐看着眼前的这个罐子炸弹,信心不像先前那么足了。为什么?
一个是小,药量少。黑火药的威力公输念槐并不是特别清楚,他的信心来自配方,这是黑火药最后的配方。凭此配方,他可以在黑火药时代横着走。
自己毕竟没有造过炸弹这玩意儿,想的有些过于简单了。光这层半干的泥就会抵消不少爆燃时产生的能量。威力当然就有所降低。
不过事已至此,箭已在弦,不能不发,只能这样了。
“念槐,霹雳火球威力最大,你这个小罐子似乎也能有的一比。严作头,前方已挖了两个坑,你与念槐各选一个,我们就在土坡处观看。”孟珙先低头看了看公输念槐的火药罐,当即作出了决定,比吧。孟珙心中也打鼓,对公输念槐的小药罐子信心不大。
孟之经与公输念槐,严实与李珍王贵,两组人走向前面的坑。不管怎样吧,先小人后君子,两组人看了看两个坑,刚能放进小罐子,上面还可铺上一指厚的土。
“严作头,这里有两个坑,你我两人每人选一个,”公输念槐撇着嘴,怎么听怎么不是味,明知是坑,还必须选,这是什么事啊。
“为了公平起见,咱们猜铜钱,猜对的,有优先选择权,如何?”
“没铜钱?你们出门都不带钱?饿死你们。嘿,那,石头剪刀布,三局两胜,胜者优先选择。”
“规则不懂?很简单,看啊,伸开手掌就是布,拳头就是石头,食指中指伸出来其他三指缩回去就是剪刀,剪刀剪布,石头砸剪刀,布包石头,这就是大小。懂了?先练习两轮,各找对手练练,最后双方选出一人代表各方选坑。”
“石头剪刀布,剪刀布石头,”五个人拳头指头先战了起来。
“方叔,他们在干什么?”孟珙站在土坡后,看着五个人头顶头,伸指头握拳头,吵闹成一团,好奇地问走过来的方琼。
方琼眯着眼看了看,摇摇头,“谁知道闹什么?你看,这是念槐这小子写的清单,还得你拿主意。”
孟珙低头看了一眼方琼手中的一沓纸,“念槐要这么多?”说着,伸手接过来,随手翻了翻,眉头就皱了起来,“方叔,这里怎么还指名道姓地要人,这两人是谁?”
方琼摇摇头,“我问过念槐,他说他知道这两个人,现在在哪里他却不知道,而且这个李冶还是一个金人。”
“噢,知道了。比赛结束后,我问问念槐。”孟珙把这沓纸揣进怀里,朝前方喊了一嗓子,“开始了。”
随着孟珙这一嗓子,前方的五人瞬间分开,各找自己的坑去了。放罐子的放罐子,埋土的埋土。很快坑就埋好了。
李珍与孟之经放引线,两人手中的引线还挺长,一直放到土坡前,两人抖开火褶子,吹出火来,点着引线,转身就跑,转到土坡后才转过身来,瞪着眼向前方看着。
两个坑相距大概十多米,按黑火药的威力,爆炸时应该不会影响到对方。
第二十八章 初闻爆炸声()
第二十八章初闻爆炸声
四名军兵散开,把前方把住,以防有人不明就里闯进来,其他的人都躲到土坡后面。总共不过十来个人,土坡很小,就显得有些挤了。
引线闪着光冒着烟,蜿蜒如蛇在草丛中嘶嘶嘶地向前飞窜。
土坡后的人有的就是看热闹,有的好奇胆子还小,躲在别人身后踮着脚尖抻着脖子看,有人感觉也没什么,霹雳火球都看过了,有点黄山归来不看岳的意思。
这十来个人里,心脏跳动幅度不正常的没几个人。孟之经是一个,严实是一个,方琼也算一个,似乎就没人了。
孟珙很平静,公输念槐背着双手,也很悠闲。
方琼看了公输念槐一眼,刚才这小子还得躲着看火箭,现在还抖上了,得瑟!
火光一闪,不见了!
有经验的知道,引线钻进土里去了,爆炸很快就要发生了。有人张大了嘴,有人捂住了耳朵,有人往土坡里面挤了挤,又被其人推了出来。
“轰……,轰隆……”
两股烟尘陡然间从地面冲了出来。泥土和着青草的残肢张牙舞爪地飞向半空。土坡微微颤动着,地面微微晃动。
公输念槐腰更挺了,胸脯更高了。
属于他的那个坑,发出的是轰隆声,隆之音正是爆破音,他对这种声音很熟悉。
若打个比方,严方的坑冒出来的是个单人小帐蓬,公输念槐的就是一个大遮阳伞,威力大小,一目了然。
本来,公输念槐对这种测试方式还有些担心,现在看来,效果不错。而且他对黑火药也有了新的认识,并不是想像中的不堪。
公输念槐很淡定,也必须淡定,还有一种早知如此,就该如此的神情。
能保持此种心态的,土坡周围十几二十个人,有且仅有公输念槐一人而已。
其他的人神情各异,但都是震惊,不可思议。那些士兵,可能是操弄火器最多的了,也是最熟悉火器的一类人,他们也看到了埋进坑里的两个小罐子。没有人放在心上,充其量就是一个小号的霹雳火球嘛。
结果却让他们震惊了,他们无数次地听轰轰声,却从来没有听见过轰隆声,这一声隆音,除了夏天的雷电,人类还从没制造出能发出隆音的东西。
孟之经紧紧纂着两只拳头,眼睛里兴奋的光芒能把眼前的青草烧起来,嘴唇哆嗦着,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方琼的嘴张的大大的,眼神里流光溢彩,亮晶晶水汪汪。
最复杂的就是严实了,震惊,兴奋,沮丧,挣扎,迷惘,希冀从眼睛里溢出流到脸上,脸上的肌肉都不知如何动作了,干脆不动了,爱咋的咋的。
轰隆声过后,土坡后一片安静。安静只是水沸腾前的掩饰。很快,这层薄皮被捅破了。
孟珙度过最初的震骇之后,率先越过土坡,大步走向爆炸处。一众人等好像也苏醒了过来,摇头摆尾,忽啦啦尾随在后。
两个坑一左一右,坦露在众人眼前。不用测量,只看一眼,就知道两处爆炸的威力大小。大坑比小坑足足大上一圈,翻腾出来的泥土溅落的范围也大了不少,至于具体数据多少,没人留意,反正眼睛里看到的是事实就够了。
孟珙跳进大坑里,踩踩坑底,试试硬度,伸手抓了把坑边的泥土,放在眼前扒拉着看。
严实也没闲着,跑到外圈,仔细看了看两处爆炸波及的范围,走来走去测量了几次。孟珙看大坑,严实就看小坑,然后两人交换。严实对两个坑的深度,底径,口径一一作了粗略的测量。
然后站在坑边背着手,仰首看天。
李珍与王贵有些失魂落魄,再看公输念槐时,眼神游移不定,不知是什么心情。
孟珙从坑里跳出来,对传令兵挥了挥手,传令兵手中的旗子猛摇,片刻后军兵列队完毕。
孟珙站在十人的小队前,盯着每一个士兵看了一眼,“你们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爆炸,”
“看到了大坑,”
“看到了石头剪刀布,”
“看到了,”
孟珙摆了摆手,制止了乱七八糟地回答,“今天,你们什么也没看到,看到的是待修的水渠,荒芜的土地,还有寒热交替的疟疾,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
有些人真没明白,脸上的表情写着呢,回答起来就有些迟疑了。
“明白了?孟珙的声音又提高了八度,凛凛寒气代替了蒸蒸暑气。
“明白了!”这一次士兵的声音整齐高昂了许多。
“如若有人真的没明白,那就不用明白了。懂吗?”
“懂!”这一声短促而有力。
“回营!”
“咔咔咔,”队正带着队伍跑了。
孟珙来回走了两步,眼神望向天际。
“严作头,严作头!”
严实哆嗦了一下,这才意识到有人喊他,噢,孟珙!
“将主,元直在。”
孟珙一摆手,“元直,你不是我的属下,不必客气。刚才某的话听到了吧?”
“刚才的话?”严实有些懵,刚才你说什么了?
“刚才某说今天什么也没发生,更没看见什么,元直明白吗?”
严实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