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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世沧桑-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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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数——这主要是根据各家儿子的多少而定。平常的时候,各家过各家的日子,可是一到逢年过节,或者平常日子谁家弄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全家人很自然聚到一起吃吃喝喝,这次高发福猎取的那十只野鸡绝不可能例外,不然,次日清晨高长福不会那么早就叼着烟袋,吸着寒冬的冷气来到四儿子高发福门前。

    “老四啊,吃完早饭后,你替我跑一趟腿,去告诉你妹妹高荣丽和你妹夫张士礼,还有你张大叔和张英美,让他们下午到咱们家吃野鸡肉,趁这个机会咱们一大家人乐哈乐哈。”高长福敲开门,走进屋里对高老四高发福说。说完后燃着烟袋锅子的烟吸了几口,手还不停地摸着吊在烟袋杆上那油渍渍的、磨得有些发亮的、牛皮做成的、黄棕色的烟口袋,然后又想起了一件事,说:“对了,老四,你去你妹妹家前把酒壶带着,告诉完信后,顺路去老爷庙市场买几斤猪肉,打几斤六十度的老白干回来,这事千万可别给我忘到脑门后啊!”

    高发福微笑着点点头,没有言语,表示记住了。

    高长福放心转身推门回到了自己的屋里,老伴笑着对他说:“你今儿个怎么了,日头打西边出来了,到院子里转几圈又回来了,怎么不出去溜达啦?”

    “我脑袋被门框挤了,外边的雪那么大,我上哪去溜达呀?”高长福瞪老伴一眼,没好声地说。

    也许高长福平时跟老伴说话就这样一副大男子主义的腔调,老伴已经习以为常了,不然,老伴不但没生气,反而还面带笑容地说:“那你还起那么早干什么?”

    “不是老四昨儿个打了那么些野鸡吗,我去告诉他,让他今儿个把荣丽和士礼他们叫过来,全家人到一起吃野鸡肉。丫头片子也是从咱们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吃点什么能不记挂吗!大女儿嫁到宽旬县灌水那边去了,离咱们太远了没法让她回来,小女儿离咱们家的路近,回家就方便多了,大女儿荣华脾气不好,就是以后知道这事了,也不会挑咱们老口子的理呀,你说是不,我的老太婆?再说了,昨儿个士礼从游击大队回来的路上被狼咬了一口,胳膊肿得挺粗,不知睡一宿觉好没好一些,还疼不疼了,来了好再看看呐。”高长福看了一眼老伴的面部表情,故意补充一句说:“让你好生看看你女婿伤的情况,省得晚上翻来覆去睡不好觉,总把这事记挂在心上。”

    “你这死老头子,什么时候学会的,比我们老娘们还细心呢?”

    “人上了年纪可能都这样,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有几个就惦记几个,有什么办法呢!”高长福说完这句话,老两口都笑了起来。

    就这样老两口聊了一会儿,高长福又装上一袋烟,“吧嗒吧嗒”津津有味地吸着,不一会儿,屋子里烟雾缭绕。

    “你那烟能不能少抽点,晚上睡觉嘴里都有一股烟袋油子味儿,赶上咱们家的烟囱了,看屋子里这些烟,熏死人啦,烦死人啦!”老伴生气地说。

    “烦人你当初怎么还嫁给我呢?”高长福跟老伴开起玩笑来。

    “你寻思我还愿嫁给你呀,要不是当初父母做主,你当我还能走进你们高家大门里呀,现在生米早就做成了熟饭,我实在没有什么办法了,当初要是知道你这个德性的话,我死活也不会嫁到你们高家来……”老伴故意努着嘴笑着说。

    “当年你要是嫁给了别人,能生出咱们现在这么多孩子吗?”高长福还是开着玩笑。

    “去去去……老没正经。”老伴轻轻推他一下说。

    “老辈人常说,多儿多女多福气……”高长福笑着故意这样说。

    “福气个六,我没看见福气在哪里……反倒遭了不少罪。你知道女人生一个孩子要受多大苦,遭多大的罪,你们男人是一辈子也体会不到的……再说,拉扯一个孩子又费多大劲儿,你们男人又帮了多少忙……别人不说,就说你吧……”

    “再费劲儿,也比生不出来孩子强啊。”高长福说。“你知道张家堡那个老于头吧?老于头的老婆不知为什么一辈子没开怀,年青时没看出有什么坏处,可到老了不能动弹的时候,身边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瘫痪在炕上不能动弹,老伴年龄大身体还有病,自个儿照顾自个儿都费劲儿,你说还能照料老于头吗?那次我去他们家一看,老于头病得皮包骨了,都脱相了,身上的褥疮黑一块紫一块的,啧啧啧,真让人可怜呐……如果有子女的话,我想也不至于遭那些罪呀!”

    老伴听完高长福的一番话后没有吱声,她是想小女儿高荣丽都结婚两年多了,肚子里一点变化也没有……她凭借着自己多年的经验和体会,一般的女人结了婚,少则几个月,多则一年半载,保准怀上孩子,否则就出了问题,不是夫妻间感情不好不愿合房,就是身体生理上出现了什么毛病——那时候的人,尤其是对没有文化知识的农民来说,把不能生育的毛病都归结在女人身上,这似乎是天经地义的——高长福的老伴自然也认为女儿高荣丽生理上有什么毛病。她曾经背着人偷偷领着女儿看过郎中,吃过偏方,可没见效果。就在一个月前,她不知从哪弄到一个专治不孕不育的祖传秘方,可女儿吃上偏方没过几天,女婿张士礼就出门远走了,现在到一个月了才回来,结果又被狼咬坏了胳膊,不知道能不能办男女之间那个事了,如果不能办的话,那么这药过了劲儿能不能失去作用,她心里实在没有底儿——因为她知道女婿参加了游击大队,是组织里的人了,这次是带着任务回来的,不知什么时候又要出走。她听老伴说游击大队是跟地主老财和小鼻子对着干的一支队伍,弄不好的话,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后果……说句实话,她从心里反对女婿参加游击大队,但拗不过老头子的支持,只好把那些反对的话深深埋在心底。她恨地主老财,因为她受尽了地主老财的剥削和压迫;她更恨那些小鼻子,因为她一想起去年冬天小鼻子进村的情形,不是烧杀掠抢就是****妇女,无恶不作,犯下了滔天大罪,不除掉他们不解心头之恨……同时她又担心女婿的安危,万一女婿有个三长两短,女儿又没给张家留下一男半女……这是她不想看到的结果。她也曾多次带女儿去老爷庙和凤凰山上的凤凰庙里烧过香拜过佛,乞求佛祖保佑,让女儿怀上张家的骨肉,最可心是生个大胖小子,不能在自己的女儿身上断送了张家的香火,大胖小子生不出来生个女儿也罢,总的来说得给张家添个后代,到老了的时候,不至于像老于头老两口那样没人照料啊!她这种想法不时萦绕在她的脑海里,有时搅得她寝室不安,但在高长福面前从未表露出来。

    高荣丽对自己怀不上孕,从心里上总有一些疑虑,因为从生理上看,她跟别的能生孩子的女人没什么异样,不过,结婚这么长时间自己的肚子没有任何反应,她心里确实着急。尽管母亲领她看过郎中,去过庙宇,烧过香,拜过佛……说句实在话,起初,她不心甘情愿,但是在母亲喋喋不休的唠叨下,不得已而为之罢了。她曾经躺在丈夫怀里跟张士礼说过:“咱俩结婚这么长时间了,夫妻间的生活也很正常,可就是不怀孕,难道是自个儿身体有毛病吗?”张士礼却不以为然地笑着说:“不可能,看你身体那么结实……话又说回来了,能不能生孩子是咱俩的事,说不定我有什么毛病呢……”她从来没听说过女人生不出来孩子与男人有关系,那只能是女人的事。因为她知道没生过孩子的人家,最终把一切归咎在女人身上,从来没听说过男人会有什么问题,就是瘦猴子高福田跟那么多女人睡过觉,没有一个女人怀上高家的种,当时大多数人认为这个问题不是出在高福田身上,而是出在那些女人身上,所以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丈夫在生理方面上有什么问题。

    ——这真是那个年代没有文化知识的女性无知到了令人啼笑皆非的程度啦!

    不过,张士礼也曾经跟她坦诚地说过,如果俩人生不出孩子,他今生今世也只爱她一个女人,海枯石烂心不变——这在她心灵中得了莫大的安慰。

第二十二章 一人牵动家人心() 
张士礼吃过早饭之后,慢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用右手搬一个凳子,坐在书柜前,顺手从书架上拿一本书翻了翻,不知为什么又放了回去,就在这个时候,高荣丽从厨房里端一杯开水送了过来。

    “你怎么不看书了,放回去干什么呢?”高荣丽看着张士礼,然后将那杯水放到书柜上莞尔一笑说。

    “心里有事,看不进去。”张士礼说完后,摸一下杯子,被烫得马上将手收了回来。

    “看你那傻样……杯子里的水是刚刚倒进去的,能不烫人吗!”高荣丽看着张士礼“咯咯”笑着说。“没把你烫坏吧?”

    “有点疼”。张士礼陪着笑说。

    “心里有事就不能跟我说说吗?”高荣丽看着张士礼的面部表情道。

    “跟你说也没用,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何以见得?”

    “我这次是带着重要任务回来的,这你是知道的,主要是动员咱们三家子一带的适龄青年参加游击大队。他们愿不愿意参加到游击大队这个队伍里,到现在我心里没底儿。我在想,用什么样的方法让这些适龄青年心甘情愿地参加游击大队,主要从思想工作入手,让他们明白游击大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是为谁服务的,就像你爸前儿个晚上喝酒时说的那样,从自家人做起,带头参加游击队伍,只有这样,才能吸引更多的人走进游击大队这个队伍里来,你说你能帮上什么忙?”

    高荣丽对刚才丈夫说的那番话一知半解。她心想:“从自家人做起?张家也没有符合参加游击大队条件的人选呐!难道女人也可以参加游击大队?张家的女人就自个儿跟小姑子张英美,再没有别人啦……”于是,她带着惊异的表情问道:“女人也可以参加游击大队吗?”

    “怎么不可以……可以,太可以了。”张士礼抿了一口烫嘴的水,完后将那杯水放到书柜上,反问道:“这还有什么奇怪的吗?”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高荣丽连声否定说。“我是说,女人也能上战场跟敌人打仗吗?”看起来,她对外边的世界知道的甚少,不,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她根本不知道日本帝国主义制造了“九一八”奉天事变和“七七”卢沟桥事变,在蒋介石不积极抵抗的情况下,东三省沦陷了,她更不知道中国人民在中国**的领导下,全国上下在几年前就掀起了抗日热潮。也难怪,让一个没有文化知识、三门不出四户的农家妇女知道国家大事,在当时来说那是不现实的。

    “不但能,而且还能带领军队打仗呢,并且还能打得敌人屁滚尿流,落花流水,闻风丧胆……”张士礼一本正经地说。

    “真有这样的女人?”高荣丽半信半疑。

    “咱俩我还能骗你吗!”张士礼思索了一会儿接着说:“中国**里边有这样的女人,党代表跟我们讲过,我现在记不住名字了……算了,我还是给你讲个历史上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吧,当时她父亲年岁已高,身体虚弱,力不从心……因此她女扮男装,带领军队跟敌人作战,结果给敌人打得溃不成军、屁滚尿流、一败涂地,最后凯旋而归……在我国的历史上传为佳话。像这样的例子很多,还有穆桂英、樊梨花……”

    “你的意思是让我和英美也去参加游击大队,那咱爸谁来管呐?”

    “我的意思不是非让你们参加游击大队,让你们帮我做宣传动员工作,比如说,有的男人愿意参加游击大队,老婆或者母亲扯后腿,你们可以做思想工作吗,总比男人做思想工作效果好,这样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你刚才不是说过,跟我说没用,也帮不了你什么忙吗?”

    “我主要是考验考验你,看你能不能从心里帮我的忙……”

    高荣丽终于明白了丈夫的意思,但始终没弄明白“从自家做起”的内涵,于是又问:“我和英美不能参加游击大队,难道让咱爸去参加游击队不成?”

    张士礼笑了,说:“看你想到哪儿去了,参加游击大队,那是要跟小鼻子打仗的,钻森林、翻高山,过河流,跟敌人周旋这是常有的事,有时可能日行百里,像咱爸这个年纪的人,哪能吃得消这些苦呢?”

    “要你这么说,那咱家再没有人能参加游击大队啦?”高荣丽到现在还没弄明白丈夫话里的弦外之音。

    “咱们家怎么就没有别人了呢?”张士礼看着妻子那溪水般、睁得圆圆的、闪着光亮的、本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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