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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大闲人-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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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样,老牛,这装修,也是没谁了吧?”宁泽笑嘻嘻地站在店铺当中,满眼得意地四处看着:“哦,对了,房梁上钉上几排挂钩,伞一张开,挂得满铺子都是,瞧着都别致,舒坦!”

    “好是好看,只是——,烧了多少钱呐,卖个伞,整这些有用?”老牛虽对宁泽的指示执行起来不折不扣,可还是跟不上他的思路,不免有些嘀咕。

    “唉,这是必须的,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舍不得媳妇儿,套不住流氓!”

    “套流氓来干啥?”老牛大吃一惊,难道二郎又想惹事儿了?

    “就是这么一说,比喻,比喻懂吗?”宁泽大摇其头,得意的事儿没个知己理解,这个老牛啊,真是对牛弹琴!

    没感受到应有的马屁,宁泽觉得有些失落,只好郁闷地溜达着去唐河边,找张顺喝酒打屁去。在那里感觉爆棚,大家只如众星拱月样捧着他。两个月才过去,船工们的收入便翻了两倍还不止,湖阳竟渐渐有了鱼市,而且越来越兴旺。附近州县经营水产的客商慢慢朝这里聚拢,大量收购本地出产的贵重鱼品。

    宁二郎小使手段,便让大家发了财,怎不叫人佩服?况且,这厮一手烧鱼的好手艺,每次去河边都要亲自动手弄两道美味,让这些守着盐罐吃淡菜的家伙们舌头打架。

    他们别的不多,好鱼大鱼那是管够,怎不欢迎这位爷光临?

    这日子,真是有够逍遥快乐的。

    有道是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他开心,也有人不开心。

    就是他宁家伞行斜对面的炮仗店老板柳大洪。

    柳大洪前天受了惊吓,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说起来也是他自找,没个眼力高低,非要去碰钉子,吓成这样。

    话说那陈押司,最近是越来越不受待见了。打从六月起,王知县就开始有意无意疏远他。公文起草不征求他的意见,下乡派税打发别人替他去,有什么疑难杂事还尽搞民主,叫了三四个押司排排坐开会讨论。每次陈押司发言,只要是馊主意,当场否决一点面子不给。若是不幸出了个好主意,王知县是不会表态的,但只要别的押司一补充,王知县马上同意首肯。仿佛是那人出的妙计,跟他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陈文锦气得心头那个哆嗦呀!他不是没明里暗里找找王炳林的门路,可是老家伙轻轻巧巧一个借口说“押司失子之痛,原该好生料理,其他事就不必多管了。”便把他敷衍回去。本来儿子没找到就够他茶饭不思了,现在在衙门又失宠,这日子还怎么过?

    这种心情下,居然还有个不开眼的柳大洪三天两头朝自己家跑。

    你特么若是来看望看望老子,说说宽慰的话,那还算你会做人。可柳大洪不是啊,他每次上门,必要在陈文锦的心窝上补几刀方才甘心。

    成天也没别的话,就两个问题来回转:一是问人家儿子找到没有;二是上次答应的花石纲进城那庆祝项目落实没有?他还指望卖点炮仗救急呢!

    说来柳大洪也还算懂礼,每次登门都不空手,好歹都拎些点心。可是这点心也太随意了,要么是龙眼果子,要么是雪梨果子,就这么两样换来换去,没见过第三样。

    陈文锦光看看就想吐了,每次都强压下想直接扔在他脸上的冲动。

    来旺儿斜眼给他开门:“来了?”

    “来了,押司今日爽快些没有?”

    “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来旺儿爱答不理,自己扭头走开。

    “押司,今日令郎可有消息?”进门劈头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从不更新。

    陈文锦号称笑面大虫,涵养已经很到家,这时看着他也笑不出来,只是摇摇头:“还没有。”

    “哦,那需得再加把力,用心找找。”柳大洪第二句必定是这个,除非陈家有新消息。

    “嗯。”

    “押司,不知那花石纲,几时到咱们县啊?”说到这个,柳大洪必脸上堆欢,巴巴地看着陈文锦。他也真是没路子,但凡消息灵通些的,谁不知道最近陈押司在衙门不太自在?否则哪还有空成天接见他?

    “我说柳大洪,你这是来看我呢,还是惦记着你那几挂炮仗?”陈文锦终于不耐烦了,皱着眉斜睨着柳大洪。

    “没有没有,我是诚心来看望押司的,只是随便问问。唉,小号生意不太好,是指望这花石纲过路,能得押司帮衬,也好有些起色!”说是没有,他愣有办法又绕回来。

    陈文锦烦闷无比,心想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给他好脸色看了,起码让这厮一个月不能登门才行。

    刚刚动个念头,来旺儿忽然匆匆跑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还有一把匕首,脸色惊慌:“老爷,门口刚刚来了这个!”

    看到刀子,陈文锦就慌乱无比,儿子的床头,也是一把刀啊!

    犹豫着接过信封,撕开时手一直在抖。

    里面就是几行字——“你儿子在老子们手里,养得白白胖胖,若想要,一万贯来赎。答应了就贴三片鸡毛在门上,若敢报官,老子们把他手脚一次次寄给你!”

    另外还附了一张纸,上面红彤彤写着陈金龙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陈文锦一眼就认出这是儿子的笔迹。

    没签名,没记号。

    陈文锦脸色唰地一下苍白无比,青筋暴露,呼吸急促,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来旺儿慌得忙抢上前又掐人中,又灌茶水。

    柳大洪在旁边看见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骇之余一头雾水,也要上去摇动两下。他好奇,见人家手里攥着那张纸,也想看看写的什么?

    一看之下,当然也吃一惊:“这、这、这是被绑票了!”

    陈文锦被来旺儿抢救,终于缓过气来,正在双眼发直。只听耳边响起柳大洪张惶的声音:“押司,衙内这是被绑了票啊。须得赶紧赎人呐,可是,这一万贯也忒多了,能不能想个法子跟他们还还价?”

    他是真着急啊,女儿要是嫁给他家,平白便少了一万贯,那还了得?

    陈文锦怒火攻心、忍无可忍,跳起来照着柳大洪的胖脑袋啪地就是一个大嘴巴子:“还你先人的价。老子忍你不是一天两天了,天天过来聒噪。你说,是不是你勾结的贼子,图谋老子家产?你说、你说!”说着又挣扎去掐他喉咙。

    这哪还是笑面大虫?笑面不见了,整个一个吊睛白额大虫!

0019、一川梦雨常飘伞() 
柳大洪被他掐得面红气短不住咳嗽,惊恐之下且战且退,又幸亏来旺儿见老爷神智失常急忙劝阻,柳胖子才得全身而退。

    一路死命狂奔,终于跑回家里,二话不说抱起桌上水壶咕嘟咕嘟一通灌。老婆张氏看他面色苍白满头虚汗,忙问:“你这是做甚去了?如此狼狈!”

    “他娘的,吓死本宝宝了!”柳大洪一面抚摸胸口,一面喘气,才把刚才经过说了。

    “活该!”张氏撇嘴:“叫你热脸去帖冷屁股!人家儿子没了关你屁事。我就说当初清儿的婚事不妥,现在正好,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柳大洪勃然大怒,见老婆不但不同情自己的惊险遭遇,还不理解自己一番苦心:“放你娘的屁!你倒说得好听,他儿子不见了,那咱们清儿便嫁不成他家。彩礼也就没有了,欠的钱还得还呐****他祖宗的,这可怎么好?呜呜呜呜!”

    他居然哭了。

    张氏本是幸灾乐祸的,见他哭得伤心,也觉心酸,这男人虽然不成样子,总还是为了这个家,忍不住也抱着他脑袋跟着抽泣起来。

    夫妇二人抱头痛哭,没发现门口已经愣愣地立着人影。柳清思牵着弟弟的手站在阶前,望着这一幕,心如刀绞。

    银牙一咬,疾步走进去跪在父母跟前:“以前是女儿不懂事,让父亲母亲操心了。爹娘莫哭,女儿遂了你们心愿便是!”泪水哗哗流下,一脸苍白。

    柳青显还小,不太懂爹娘和姐姐到底在哭什么,但见大家伤心,也止不住嚎啕起来。

    柳大洪心情终于好了些,摸着柳清思的秀发点头叹气道:“我儿能如此特贴懂事,也不枉父母养你一场。唉,菩萨保佑那陈公子早些赎回来!”

    再说那陈文锦气得抓狂,揪住柳大洪一通发泄,等柳大洪多路跑掉,才扑通一屁股做到地上,嚎啕大哭。

    “老爷,多哭也是没用,不如赶紧想法子赎出哥儿再说。”来旺儿劝道。

    “有什么法子?不过尽我所能罢了,唉,就照贼子的话去做,叫人把鸡毛贴在门上。”陈文锦毕竟有决断,痛心之余,干净利落。

    这两家人弄得悲悲戚戚焦头烂额,那造孽的宁泽却踌躇满志,一心要在湖阳县拳打脚踢,弄出一番光景来。

    张伯已经挑选了六个学徒,本来说好五个,有两个实在难以取舍,只好一股脑儿带来让东家定夺。

    宁泽问明原委,也不坚持,只是细细考问了六个人的家世根基,都是些穷苦人家田地少没饭吃的,做个学徒,好歹有口嚼谷。

    按理学徒是没工钱的,只包吃住,三年出师才能领半薪。不过宁泽有心激励士气,每人每月都发给三百文,试用三个月,到期考试,不合格的辞退。

    这规矩虽然以前没有,但似乎合情合理,张伯便抖擞精神教训徒弟们:“如今东家开恩,破天荒给你们每个月三百文的工钱,还管吃管住,你们要是连这么好的机会都不争气,那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见你们爹娘?从今后都给我打起精神替东家做事,听见没有?”

    齐刷刷六声齐发:“听见了!”

    做伞虽然算不得细致功夫,但真要做成高手,却非细致不可。张伯按照衣钵相传的老规矩,六个人先从劈竹子开始。要把每根直径八分的竹子,匀称劈成十二根竹篾,还真的非三五个月苦练不成。

    宁泽哪里等得了三五个月?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干脆,流水线作业上!

    这下张伯傻眼了:“二郎,鞭打快牛要不得,没这么教的。小子们一身基本功不会,到时候做出伞来,岂不是败了咱们伞行的名头?”

    “呵呵,张伯多虑了,你夜不用急,只管听我的没错。打从今日起,正好六人,五个人分练一门,留一个稍微欠缺点的机动备用。只要哪个学得不好,立马换人,得了,问多了也不好解释,只管照我的话去做。”

    张伯无奈,只好按照宁泽的吩咐,一个学劈竹,一个学扎架,一个学染色上油,一个学糊顶,还有一个学榫卯。剩下一个机动的,就每天帮忙打杂,让他眼瞅着哪一个学不好,赶紧替补。

    好嘛,这下前有师父,后有替补,又是单学一门,没了滥竽充数的机会。几个学徒只好打叠精神,努力学习,只图这三百文的月钱和一天三顿饱饭,也得把本事练好了。

    看看库房里经过张伯挑选,还剩下好大一堆材料,都是可以马上组装成品的。宁泽便又加了张伯两贯钱,请他带着那个机动徒儿唐牛儿,赶紧把成品做出来。

    不过有一样工序得等他先完成,那就是雨伞的染色,染完色才能上油。

    反正是东家的主意,张伯就算腹诽也不敢违抗,只好由着这位少爷捣鼓他的去。

    宁泽看着一张张已经裁出圆边的伞盖,仔细回忆自己当初参加认定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时,似乎也认定过雨伞的制作,记得那位老先生用大大小小不一的毛笔,先蘸上专用颜料,在伞盖上画出一个个几何形的图案,再刷上一道清漆,又再上油······

    嗯,可以这么办!

    宁泽照着瓷器的做法,先弄一个底座,底座上安装木齿轮,木齿轮中间插一根竹筒,然后把伞盖固定在竹筒顶部。坐在旋转的底座旁,两脚不住蹬开,那齿轮随之转动。宁泽拿着毛笔,只消固定在一面随手挥洒,一圈下来,波浪出来了,两圈下来,水花出来了。不能再转第三圈了,必须一笔一笔地描绘,云彩、鱼儿、远处的花木······

    做了雨伞几十年的张伯,目瞪口呆看着二少爷这么迅速地一顶顶伞盖挥洒而出,这效率快就已经够稀奇了,更奇的是那些图案,可从没出现在雨伞上过,连绵不断首位相和,说不出的好看。

    “二郎,你这法子真是好!不是老汉说嘴,从来只有素面的伞盖,没成想经二郎如此一画,这雨伞竟更添了神气!”张伯笑得满脸褶子,盖都盖不住。

    “没有么?”宁泽顿时有些愣住,这么简单地法子,居然大宋还没发明出来。呵呵,真是活该老子发财了,宁泽快活地想。

    那就再加把劲,宁泽干脆向老娘告假,没日没夜一头扑进作坊里埋头苦干。不到五天,竟画了六百多幅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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