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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因焠过元凤真火,通天本就预计过这琴初成便可返了先天,虽说那时候通天就觉得假以时日它会是具不错的灵宝,却未曾想竟然成就了眼前模样。
通天心中很有几分不可思议。法宝多生有灵,但能被允许化形入道的却极为罕见,它的琴灵多数也是籍这一点元凤心火方得,壮大起来简直不得了。这样的前提下,伏羲还这般放任其化形,放任其流落他人手,果然是不周山里待久了磨坏了脑子么?
红云道:“琴名凤来。伏羲道友托付,吾于此山中照管,将其交与通天。”
他抬眸看了看谷中三人,带出几分茫然:“通天道友……上清真人?”
通天只得出列应了声,问:“倒要请教,伏羲还说了甚么吗?”
红云神色不动,复述道:“伏羲道友说,焚琴煮鹤,也息听尊便。”那琴胎于是就乖乖地,被托送到通天手中,红云洒然而退。
通天于是只得接了,呵呵笑了声,道:“琴也就罢了,鹤,在下却舍不得。”
此时那掠在群峰之间的白鹤童子,突然打了个寒噤,飞也似地蹿得更快了,直直地跌落到陆压跟前。
……
红云道人自称是个观星爱好者,一般而言他爱好的这种活动在哪个空旷露天之所就能进行了,可红云不——自从凤族于九重天上筑殿后,南方天穹星辰退避,命轨飘忽难测。于是乎红云专门跑了趟天柱不周,想看个清楚。
然后他就遇到了将要离山的伏羲,两人相谈甚欢,反正红云也是准备在不周小住一段的,伏羲的请求,便应承了下来。
“他说算出佳客不日便至,然而自己实在是有要事要赴,不能两全,我不能替伏羲去谈事,代他捎个东西传句话,还是可以的。”红云说。
匆匆赶回的女娲忽然问:“兄长可有说他是去何方?”情绪动荡起来,手上实在没个轻重,她提溜的白鹤童子憋得一脸惨痛,通天想了想,也算是是心疼食材,把他接了过来。
红云道:“未曾。”他停了停,续道,“伏羲道友此去似乎牵扯颇大,我从星轨中竟亦瞧不出来。”
女娲微有失落,总的却是不出所料的。玉央同样擅术算,这些年往来求教,她亦粗通其理,杀劫渐起,天机混淆,自十数年前玉央便一点都算不出伏羲之事了。
这都指向一个结果,她的兄长,将会卷入这一次的杀劫之中,命轨难测;又或者是与被混淆的天机有所牵扯的一员,既定的际遇全数被改变——连玉央也说不清楚,突然混淆的天机与三族之间渐起的杀劫是否有所牵扯、互为因果。
红云看向女娲,神色颇温和友好,“伏羲道友,亦有一物使我转送于你,”他语气阑珊地叹息一声:“其实你们颇像的。”
女娲淡淡应道:“哦?”
红云简略答道:“一看便知。”却也不知道是在回答哪件事,他自袖中摸出一盏灯,递过来。通天看着眼熟,红云手中的灯盏高有九寸,通体洁白,宛如冰雪。其形作宝莲盛开,大有海碗,而莲心黯灭,灯火已熄。如果灯芯中点上一豆摇曳如活物的灿金火焰的话,就与他见过的一模一样了,这分明是伏羲用于温养元凤心火的法宝。
红云见女娲接过,方解释道:“此灯源自南明,宝莲灯中原本蕴的灯火,伏羲道友说是留置在那了”
可真不巧得很。
若是想要让法宝得用,岂不是要回去南明自投网?
在场的几位洪荒流窜犯,三清多少都露出一副你仿佛在逗我的神色。女娲捧着灯盏,见此微微地怔了怔,同她一起回来的陆压却直接大笑出声,道:“何必那么麻烦。”
这个浑身带着谜团的青年依旧是随适的神色,还有闲心抚一下女娲的发髻然后被她拍开,而后一弹指,引出了一道神光注入莲心之中,那雪白的七瓣莲随之往内略一收拢,又乍然盛绽开来,莲花瓣上流光溢动,刹那间照彻天地人心。
众人这才看到陆压指尖也托着一盏琉璃小灯,先前的那道神光,也就是宝莲灯的芯火先前就是被摄在这盏小灯的灯芯之中,然而现在这盏琉璃小灯的光火仍旧未熄,显然是不下于莲灯的宝物,方能压制下它的芯火而不是被反夺气机以致自身失格。
陆压收起了灯,笑吟吟道:“蛇蜕鳞间火,便是它了。”
他和女娲可是真真切切盗了一回凤族南明宝库的,究竟倒出些了什么也没人去问他们,没想到真派上用场了。
就是这样的巧合,伏羲把莲灯的芯火取出,而用之藏匿元凤真火。而宝莲灯的芯火却被炼入了他留下的蛇蜕中,化作七彩神光。
而今伏羲将失却了芯火的莲灯托付与女娲,莫约也是抱着想让她走一次南明的想法,却未想到来到不周山之前他们早就到过南明打过劫,还刚好打劫了所需之物——而陆压也是有本事得很,竟能把已然被炼去本性的莲灯芯火再重新抽取出来。
通天无意识地一下下叩着光滑的琴身,奇妙地感知到了指尖传来了轻微的颤抖,琴胎有灵。忽而想笑。他是越发觉得,机关算尽,最后是世事弄人。
红云也是微怔一下,随即笑道:“如此甚好。”
红云飘然而来,并未多留,便就此飘然而去。说是左右在不周天柱也看不到甚么东西,打算继续云游。
他走后,几道目光或明或暗都钉到了陆压身上。陆压举起手来,一副讨饶的语气,道:“莫慌,让我慢慢分说清楚?”
他随即说了第一句:“若没有再记错,我生于鸿蒙。”
……
“……?!”
一句话,清场。
据说生于开天之前、鸿蒙之中的青年道人陆压,于是就神神在在地继续往下掰扯。他迅速地在第二句话就转开了话题:“至于红云这人,却不必多在意,他爱管闲事,却不爱漏旁人的底。”
座上其余人神色都微妙了一瞬,纷纷看过了女娲,陆压这句解释可是立场微妙得很,没事最热爱掉人底的,可不就是他们兄妹。通天于是就想起了刚认识的时候女娲想自己打听一气道人的事,问:“既是如此,其间想必与那一气道人有所牵扯?”
第17章 商羽第七弦()
通天于是就想起了刚认识的时候女娲想自己打听一气道人的事,问:“既是如此,其间想必与那一气道人有所牵扯?”
女娲当初语焉不详的话犹在耳边——“我有所感,一气道人即为此间天道所钟——哦,他就是那天地混元一气所化,所谓诸气之祖。”
……
“当年要不是见机得快,差点就没有兄长与我了。”
不过这里的兄长说的是伏羲,却不是陆压。
……
陆压挑眉道:“是,又不是。”
玉央看陆压一眼,道:“有话好好说。”
陆压于是伸手掸了掸袖上纹,干脆但笑不语了。玉央无奈,便开口问:“你记得起来的这些应由,也与这次天机的混淆有所关联?”
陆压还是道:“是,又不是。”不等其余人出手抽他,陆压很快补充道:“应当说,我能够记起来先前实力尽封与失去记忆的应由,都是托了此次天机改换的福。”
太清忽然道:“原本输的是你。”
陆压坦然颔首,道:“是。”
他眯眼看了看头顶上那一片湛湛的天,道:“既然会过了一气道人,那关键之物通天小友是见过的罢,一片玉碟。”
陆压总爱对通天格外加一些称呼,趣味颇恶地来撩,往往最后找他算账的却是玉央。要论起来他也确实长了辈,通天并不很在意,只当没听到这声小友,道:“造化玉碟?”
这清逸有若卓拔修竹的青年道人依旧负着手,看着天穹,道:“是了,碟载大道三千。”语声甚而带笑。
他转头看向诸人,脸上轻薄而诡异的笑意未褪,缓缓道:“其一,圣人不逆天,逆天不为圣。那时候,搁了同个机缘在我们俩面前,然而这方面我确然不如一气,他肯去参悟三千道,以身合补此间天道法则。我却不愿意,于是最后,胜者是他。”
“我输了,没有直接化作灰灰亦是运气,却为这洪荒法则巨力临身,以绝我倘若心怀不忿,会再去做些什么阻碍到那所谓天道所钟之人的可能,从此浑噩度日。这般,才凑巧遇到女娲,这些年也多亏了她。”
“然而——你们看到没有,而今天机混淆,天道未全而趋于崩碎,一气肯去合道又如何?如今天地劫起,开天三族争斗不休、西方魔教乘风而兴,其间多端变数,即使有天道相助,他也难成此劫中的最后赢家。”
“天道能做什么呢,悄悄地再多把几个人抹作飞灰吗?”陆压喃喃的声音渐低,嘴角也敛去了最后一丝笑意,“它不能——也未必敢了。我之所以没有再浑浑噩噩下去,皆是因为它加于我身的压制难以为继之故。若再多生上几分变数,小心此番就让魔教那伙子杀天杀地杀众生的得了趁,多好,直接一篓子都归了混沌,也别分什么天道大道了。”
他最后轻轻道:“看,圣人不逆天,逆天不为圣,多大的笑话。何者而为圣人?最大的傻子。而我连傻子却也未必比得上。”
三清神色间或多或少都有几分艰涩。
——啊盘古父神我才晓得你所开辟的这方天地里,想要掌控规则登上人生巅峰原来是这么难的一件事吗?
至于这已经是第几次世界观被重新洗刷,通天都不想去算了,他只是问陆压:“而今龙、凤、麒麟三族如此赫赫,难道注定没于此劫,无以为继?”
陆压已然恢复了常态,懒洋洋反问:“就它们那个作死的样子?”
通天抿唇,还是忍不住漏了一分鄙夷的眼神过去,之前被三族作为刺激得都想要去揪着祖龙、元凤脖子问“何以至此”的那个人,难道不也是你?
倒是太清一字一字淡淡道:“因果、业力。”
玉央了悟,接着兄长的话往下继续推说:“祖凤、元龙与始麒麟确实可以不尊天道、不信因果,但一切却都要反报到三族族部身上去,到最后又拖累开天之祖——原来如此,世事如是,公平得很。”轻描淡写,最大的卒子便这般落定了终局。随后玉央又仿佛态度很好地想要求教般,意思意思转而征询了下陆压的评说。正谈无可谈相对无言之间,玉央忽然问:“这样掰开了说白了,你是打算便走吗?”
陆压迅速道:“放心我保证不去揍一气。”
饶是玉央也无语片刻,道:“谁管你去不去寻他算账了?”
陆压于是道:“那还有甚么好问的?一气掌不了天道,与你们也就没什么关碍了。”
对这回答玉央只付之一哂,转而凑去和女娲一道,关心弟弟怀中抱着的琴去了,左右这还是个新鲜玩意儿。
陆压便倚坐在谷前的梧桐树上笑,远远地,又递过来一句:“此间事了,太阳底下亦无甚新鲜事——我打算走趟太阳星,且去看个野眼。”
女娲抚在素白弦丝上的手指,很轻微地停了下,拢回袖里转而去看陆压。
陆压叹道:“我真不打算去找一气算账……这不还打不过他么?”
被碧色凝寒的深湛眸光长久逼视的感觉——真是莫大的心理压力,陆压只得忙不迭往下交代:“遍寻洪荒,也唯有南明深山与太阳星,是能蕴养我本源的地方。这么多时候,要说我根基丝毫无损你定然不信,但那地方你去了感觉也不适意,就莫要跟着了。”
碧色眼瞳的女修垂下了眼,应是。
陆压咳了一声,道:“离聚之事,且无须挂怀。”
有这样悠长的岁月,神祇无止境的生命从世界开始衍化而始,至地水风火重定,无量量劫复起亦不见得休止。千万里阻隔亦能一念而通晓心念的神通境界,总有一日亦能触及。
而今日此时尚且有憎别离,尚有种种恋念不舍,离愁别绪。再后来无需多久他们就会明了,区区离聚之事,果然是洪荒里,最不值得挂怀的了。
轮番登场,一番熙攘来去,最后不周山这无名小谷里,只留下了三清暂驻。他们还要留在这里等待凤来琴化形,枯等之余,倒是昆仑重聚后难得清闲无事的一段时日。通天整日价抱着琴,于那双生梧桐木下静坐。短短数日里这梧桐反常地枝叶繁茂了起来,几乎蔽了谷内大半的天,颇有了几番南明山中碧桐的风范。
玉央掐算它化形需得旬日,这是往短里说的,凤来琴显然同斫出它的人一样有拖延症,简直是有理有据的与生俱来。
这天通天忽而很是郑重地同两位兄长说,他想要收徒弟了,不是座下随手拣几个顺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