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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酒杯不依不挠地跟着鸿鹄转,鸿鹄置之不理,只注目于这突兀出现于殿中的人。那玄衣人眼也不抬一下地,张口就问道:“回来睡觉?”
“……”不用说也猜得出,这玄衣人多半便是计都本尊,大约是一时兴起拿了真面目示人。记得在虞渊初见的时候,计都一出现就已经扮好了羽族白衣童子的模样,这真面目先前倒还确实是没瞧过,鸿鹄不动声色地端详了他几眼,感觉还挺稀罕的:他原本以为计都那一整天都攀在外头屋顶上,是不耐这特意按照白凤一族殊于其余族支的习性而营造的这南天殿中寒冷,却原来并不是。他在此间饮酒,看着怡然自乐得很。
成人版的罗睺依旧垂着眼,慢吞吞地啜了一口杯中酒,没等到鸿鹄的回答,微微不耐地直入主题道:“刚才去找元凤喝酒了,怎么没瞧见你,瞧着你不是往中天去的么?”
鸿鹄道:“你去寻他作甚?”
罗睺啧了一声,越发不耐烦:“自是喝酒——又没得人陪我,”他终于施舍了个目光给鸿鹄,又兴味索然地转了回去,垂下的眼睫遮挡了翻卷瞳中的红,“像你这样的,好像我往杯子里搁了什么毒蛊似的,要成事我何须用此手段?”
鸿鹄哑然,对方这话说得仿佛万分委屈一般,听着全都是信口胡扯。他素性温温然地实话实说道:“我小时候喝得伤了,万不想再碰这酒。”
果然罗睺瞥他一眼,便不就此再谈了。鸿鹄于是再接着刚才的话头问道:“你去寻元凤所为何事?”
对方一气儿喝完了自己手中的,又招了招,把原定给鸿鹄的那杯也给取走饮尽了,才想起来回答一般,道:“喝酒啊。”这说话间听着有些茫茫然的,鸿鹄心里很是憋屈,自嘲还和个醉鬼计较上了,忽然又听对方似醒未醒地继续道:“他没松口呢,你操的什么心,一时间又不会同东海那拨对上,好没意思。”
鸿鹄也不打算顺着他的话头了,只淡淡道:“九阙与东海的争斗,与我无关。”
罗睺偏着头,像是兴致忽生,上下打量鸿鹄几眼,明知故问,慢吞吞地往痛处直戳:“我还道你是祖龙手下做事的,却原来不是?”他懒洋洋地道:“哦……同为蛇身,你这长得倒是像,一岔眼就看错了,莫怪莫怪。”
鸿鹄差点便被他气得再次拂袖而去,怒到极处反倒冷定下来,循着刚才罗睺话里的意思问道:“你来寻凤族为盟?”
于是罗睺便一脸哎呦不错哦被你发现了的神情,颇为坦然地还反问道:“那你呢?你来九阙,究竟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来看看元凤?”
鸿鹄面上仿佛带着点笑模样,却是微微殊冷的口气,颇为干脆地答道:“是,来看看。”
罗睺又看了他几眼,心下啧啧,用以假饰的那层皮相他随意一瞄就看得破,在鸿鹄仙君生得细长的黑色眼眸之后,实则掩着一双碧色深瞳——很奇异的,他在这双眼里,像是看到了燎原的火。
罗睺忍不住便想去撩拨,酒意却涌了上来,在不自觉中他又说了几句话,便沉沉睡去了。
鸿鹄仙君又静静立了片刻,折身而出。
……
东海如沸。
太阳星驻留于扶桑,这已是第二日了。日月升落之处皆孤悬于七海以外,然而扶桑实则仍与东海比邻相接,太阳星炽烈的温度蒸腾起大量的水汽,这原本会化作旭日初升之时海面上灿烂的云霞,而后在其行至更高处之后缓缓冷却,复又沉回海中。
而就在这短短两天的时间内,扶桑近处的海水大量地化作水汽升入空中,整个东海都笼罩着浓厚的云霭。几乎要让潜游其中的鳞甲之族怀疑,龙宫最高处的水晶尖,已然穿破了海面,触到那低垂的云脚。海与天的分野,模糊难辨。
——这也就是为何其他人在远远眺望的时候,会发现东海之上隐约辉映扶桑偃日的红光,已然黯淡许多的原因。
一气道人就于此时,乘着海上的云,不动声色地看过沿海一带陆上的情形。他的神念随着这翻腾的重云无边际地铺开,将一切都尽数收入眼底。这东海之中水流的剧烈变动,除了龙族所抱怨的那样,几乎要把他们修于海底的宫室掀翻之外,在近海的滩崖,这些变动以更为可怖的形式呈现。巨大的潮头拍打过来,毁去了高筑于崖上的村落房屋。
所幸这只是个空村,并无人遭灾。从其中建筑的种种痕迹一气道人看得出,那是个巫族人的部族所居,大约在天候变动之前,善于卜筮的族中巫祝已然领着众人外出避难。
又一重巨浪落下,整个村落几乎已荡然无存,这样的情形发生在在沿海许多犹有人烟的地方,其实在天人之下,犹有许多弱小的生灵寄居于这蚩莽洪荒之中,并无力抵抗这天地剧变带来毁灭性的变故。
一气道人立于高天,叹息着看过这一幕,复又乘云向东海深处而去,应约前往龙族的水晶宫。祖龙在前日便传讯于他,言说并未派遣族人插手虞渊之事,并期冀能得到援手。这长久的交涉,终于以这统领龙族与七海的君主的暂退一步,示之以弱暂告一个段落,然而先下一气心中却只觉更为沉重。
红云道人于昆仑山中所见的星象异状,一气自然也有所发现。虽然天道未全而已趋于崩碎,然而手持造化玉碟的一气道人,可以说仍旧是此间天道所钟之人,在前夜的南天星野的计都乱象之中,他看到了凤族九阙隐而未发的变故、而这一切,都隐隐牵连向这东海扶桑寸土之地。
三族之争,是时候要有个了结了。
他并没有看到刚才那个绕临崖巨木而筑的村落,在潮头退去之后,中…央那株冠盖层叠的树木依然矗立原地,有个披着翠色羽衣的男子,轻捷地从其中跃下。他周身并无水迹,立于崖边远远地望着近海浑浊翻涌的波涛,在第二次巨浪拍下前,转身离去。
而那株巨木,也随之消失在原地。这是句芒部落从蒙乐山迁至东海之滨后,再一次被迫踏上迁徙的路途。
第27章 星弈第八子()
运起缩地成寸的神通,就在瞬息之间,句芒便从海崖边被毁的村落,来到了千里之外,部落族人暂且扎营的地方。
近海的空中弥漫着潮冷的水汽,在营地正中的空旷地面燃着燎火,远远地便可看到火与光柱直入夜空。待那身翠色羽衣出现在门口之时,族人纷纷俯身。在这些木之巫神的部族族众之间,尚杂以别色,那是原本一同自南疆蒙乐山一路迁徙至东海之滨的共工部落,亦一同逃难来了。
到了营地之内,明明是露天歇息之地,四下里却并无潮气,想来是这些共工族人的功劳,他们多数能够掌控水之力。
句芒刚刚绕过那正烈烈燃烧的火堆,便看到了红发的水之巫神共工,他的神色中难掩焦虑,正立于帐前等候,正见到句芒,便匆匆地迎上前来。
而句芒只是摇头,共工的神色略微黯淡下来,很快振作了精神,道:“正好族人也嫌此处湿热,天候太过多变,我打算直接带着他们北上。”
共工生得颇为英俊挺拔,在这忽明忽暗的火光里,他眉目之间仿佛会发光。
就同在蒙乐山中一样,在迁徙至此后,共工部族同句芒的部落依旧隔水比邻而居,互为照拂,而他们的村落同样毁于此劫。
共工主控水之力,他们这些巫神之属,天赋皆以驭使天地之间最为暴烈不逊的造化之力,然而即使是水之巫神的部落,在巨浪狂澜的席卷之前,也只能暂且退避。譬如共工,自然可以在其中进退无碍,甚而可以比句芒更为如鱼得水,但是整个共工部族,虽有相柳、浮游等大巫,却非人人皆有抵抗这灾变的能力。这些族人同出一源,据各自的神通归附一位巫神,结群而居,共工被他们尊其为首领与始祖,自然也要担负起庇佑族人的职属。
——三族纷争如此旷日长久,却不知还有多少个句芒部落与共工部落于其中,遭了池鱼之殃,辗转无定,流离失所。
句芒想了想,提议:“不若迁去不周山旁住下,有父神遗泽在,想必会少些事端。”
共工叹息道:“便换做你,难道便愿意率领族人回去蒙受荫蔽,以求苟存么?”他自知话说的有些过,沉默片刻后,只抬手拍了拍句芒的肩,笑道:“并非不愿领受你一番好意,这不过是些磨折而已,且看三族还能嚣张几时。”
句芒望着东方的天际,轻声道:“也罢,要说此番过后,我还打算继续留在这里——岂不是更为胆大包天。”
共工神色了然,挑眉道:“那便各自珍重了。”
句芒微微一笑,道:“待见到玄冥,替我打个招呼。”
共工乐道:“猜得不错,我这一趟啊,确是想去北海看看。”
北海是严寒之地,人踪少至,其实共工这也算得上是投奔无路自绝于前方不得不做出的选择,但人却并不消沉,句芒便放下心来,转而头疼起自己部族在此间的废墟之上该要如何重建一切来。
虽说决定待日出之后方才启程,共工还有族中诸事要整顿,还有远行的种种准备,在等到句芒带来的家园被毁的消息后,也没有多少时间留给他去消沉。同句芒大致说过日后各自的打算后,他并未多留,便转身走进了聚在一起的水巫族众之间,开始安抚众人,顺便吩咐下诸般事宜。
句芒立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方转身入帐。待他放下帘子,原本空无一人的帐内,忽然凭空出现了一个高冠广袖的青年,正是借居于木巫部落中的仙人镇元子。
这长久以来,镇元子从未在共工部落前出现过,是以在这样的仓皇的情形下,两族杂处,他也并未现身人前。
句芒只简单地说了一句:“共工打算迁部,往北海。”想了想,又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如何开口是好,索性便不再说。他这时才发现,自己青色的衣带末端,不知何时已被濡湿了一大截,想是适才心神动荡之下,手上竟也有所疏漏。
镇元子叹了口气,道:“树毁便毁了,再种就是,你何必跑这一趟。”村落中的那株巨木,实则也算是镇元子用以寄托自己一丝神念的化身之物,先前去得匆促,便留于原处了。“并非为此,”句芒淡淡道:“只是我不信邪。”
镇元子哭笑不得地看他:“现在信了?”
句芒把拢于掌中的一株小树递给镇元子,答他:“不信。”
一时静默,这帐中并未掌灯,唯有镇元子托于手中的小树披着荧荧的薄光,殊似句芒催长草木万物之时所驭使神力的模样。
句芒慢慢道:“我并不打算迁部。”
镇元子嗯了一声,并无意外的神色,道:“还是择换个高点儿的地头比较好,就是这一代多丘陵低矮,不好选。”
他这边絮絮地说着,句芒这才像是落定下了一颗心,打点起精神同镇元子先行商量了些事宜。
……
这场自有洪荒天地日月以来就未曾出现过的极夜,所持续的时间并不甚长,在第四日,避而不出的太阳星便如同先前的每一个清晨,自扶桑缓缓升起,驱散一夜的寒意。就如同极夜突兀的开始一般,这场原因不明的天地异象,结束得也毫无征兆。
一气道人在羲和御日重返天穹后,便离开了东海,他全然未曾料到在其后短短数日中,便会突生于这片碧海之中的变故。
而待共工率部启程北上,开始几近一年的跋涉,最后抵达北海,已是第五日的事情了。在同一天中,日中金乌化形的帝俊与太一兄弟自扶桑东出,离开了太阳星,游历于洪荒。
而等东昆仑山中,于洞府器房里待得不知何年何月更不知日升日落的玉央真人结束闭关,还得首先应付悄悄设在门后只等着迎他归来的一套阵法,再责备几句通天尽只会带着徒弟胡闹,这时正是第七日。除却第一日,红云安安静静地在通天院中做了好几天的人客,这一天他与玉央、通天谈了许久,方才告辞而去。
而重天之上,九阙的戒严,一直到第十日上,方以一个惨烈而突兀的方式,结束于一支射向元凤,最后穿胸而过的羽箭。
其时,太阳星正带着炽烈的火光,经过中天,九阙的千瓦琉璃皆返照日光,那是这凤族宫殿最为辉煌夺目的景致。待看清楚那光芒之中那白衣人的银发与碧色深瞳,那些从南明故地迁徙至此的凤族旧部之中,立时激起了几声零落的惊呼。虽然他呈现于外貌上的年岁已与离去之时不同,但他们多数都还记得这个早年为元凤所带回,寄居于山中的异族少年的样貌——以及名字。
已经有人在惊怒之中,大声地斥问那白衣人,为何要在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