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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一声梦呓似的闷哼打断了他的思路,他转头一看,父亲也正转过头来看向他,他连忙转头看厅间的西洋摆钟,镜面下那根较短的时针停留在13,较长的分针停留在20,不知不觉间竟又过去了半个时辰,这一局棋竟下了两个时辰还未完结。
他连忙起身,对王学士拱手一礼,很抱歉地道:“王大人,家严近日患了慢急,太医嘱咐过,每日未时二刻后须得服药,仰卧休眠,耽误不得。今日这棋局,便算平了吧?”他的语气很恭敬,是官场中下级对上级惯有的态度,不光因为王涟名义上与其父品级相同,都是从一品的首列排序,更因为此人颇得皇帝信任,虽无实职在身,却是为了方便随时钦用,连政事堂也影响不到他,连父亲往日的教诲里也对此人看重三分。
王涟向他点点头,又向高丞相合袖抱拳道:“高相的棋力眼光,实非太岳所能及。此局步数太岳已经熟记在胸,若他日还有机会与丞相对坐,还要复上一盘,请丞相指教。告辞了!”
高东楼又是连忙还礼,高嵩也点头致意,命下人抄画这未完的棋局,以便下次再续。
别了高府父子,他转身出了厅堂,离开了高府,坐上了早已准备妥当,一直等在府外的御赐马车。
马车,奔腾前行,转出长安街,直向东华门驶去。
一刻钟后,当马车停在了守卫森严的皇城之下,王涟走下马车之时,早已接到殿前司命令的三百名玄甲黑亮,头顶白翎的御林禁军和他们的马匹,排成了严整的阵容,在殿前司副指挥使何仁龙的领导下等待着那位大人的到来。而何将军此时也已重甲在身,正迈着彪悍的步伐向他走来。
王涟观察着肃穆的军阵,面无表情,仿佛那一片在太阳照耀下散发着粼粼金光的黑甲乌云并不存在,那些象征着大华朝军队最高荣耀的白翎盔只是装饰,等待着那名走上前来的将领…
啪啦一声,随着何仁龙单膝跪倒,特制铁甲的上千枚鳞片同时发出窣窣的摩擦声,伴随着铿锵有力的男中音:
“报告钦差大人,殿前司御林军东华营三百铁骑整合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好,此番皇上命我巡检东南沿海三省军务,途经千里,全靠诸君之力了。”
简短话毕,王涟一拂衣袖,大步流星地上了马车。那三百名精挑细选的皇家禁卫也在两级军官的指挥下翻上马背,一人在牵上两匹载物与备用的战马,跟在那辆马车背后,排列成线,于北京城中飞驰着,直到冲出南门,踏上宽阔的官道。
此行目的地,浙江,杭州。
第三十章 【全城警戒(上)】()
台州城,知府衙门内衙,莲花池塘中的凉亭。
下人们都恭敬地侍立在亭外,吴佩龙独自站在亭中,目送着管家带着那位道长离开,心里百感交集。
吴知府就那么站立着,远望着,直到那两个身影都消失在视距之外,踱步又走到床边,像年轻了三十岁一样腿脚灵便,很轻松就躺回了床上,腰板硬硬朗朗,一点也不像从前一碰就疼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像真的变年轻了,无论是积劳成疾视力退化的两眼,还是往日里经常浑浑噩噩的头脑,都变得清晰了,敏捷了,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短短的一刻钟时间里,让他感觉身处梦中,他甚至不敢眨一下眼睛,害怕下一秒这神奇的一切就会全部消失。
而睁开眼时,两眼看到的景象依然那么清楚,池中莲花的香气也提醒着他,这儿就是现实,这里就是他的领地。
“吴大人务必远离声色,远离金银,远离幻药…”
“吴大人务必警惕商家,警惕伶优,警惕清谈…”
“吴大人不必担心倭寇,会有天兵天将转世入你麾下,解此危局。在此之前,须得加强戒备,以防宵小袭击…”
他又闭上了眼睛,回想着那位道长交代的话,每一句他都记在了心里,很多个疑问冒了出来:
谁都知道官商互利是通行的规则,一府首长自然免不了俗,可为何我与同僚服五石散也会被人得知?为何要我警惕商家?与我家打交道的商家没有上百也有数十,暗示我警惕哪一家?谁是天兵天将转世,我是文官,又怎会投入我的麾下?
可这些疑问下一秒就全部烟消云散了,只需要一个回答,这些问题就全都不是问题了。
太上老君下了凡间,正周游九州海疆,路过台州的地界,天眼看见了台州府的危局,便化作骑牛老者,点拨一位道家弟子来转达仙音,把自己的身体医治健康,又留下了三条仙嘱以解困局。除了神仙显灵四个字以外,自己亲身经历的离奇变化绝无其他解释了。江湖骗子可没有把多年眼疾和肩病都治好的本事,更没有帮完忙什么报酬也不要的气度。
“神仙啊,原来世上真的有神仙,还给我留下了三句点拨,得好好琢磨啊…”
他微张着嘴,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着。如果说自己的身体经过那位道长的“治疗”后焕然一新还不能说明问题的话,那治疗之后道长分文不取偏红不沾,只留下三句话便离开的态度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可吴知府哪里知道,那些瞎话以前也被张适用来哄过其他的病患,包括一位尚书,甚至还有一名文渊阁的大学生。不过在那神奇的治疗效果面前,就是瞎话,也能变成神卦喽。
无论如何,在管家的陪同下从正门离开知府衙门的张适目的已经达到了,先治病,再撒谎,还特地叮嘱了吴大人,今日太阳落山之前不得离开那处池塘,才能将老君遗留在那儿的仙气尽数化入体内。否则那神奇的治疗效果,可能明日就会消失。
当然还是瞎话,不过张适暗自揣测,那位吴大人应该不敢不信,现在可能都还在琢磨自己精心编出来的那三句话,想从里面榨取一些“神仙显灵”的剩余价值。招兵之事不会亲自去做了,那么林兄弟的计划也就完成百分之九十了,自己只需要安心住在客栈等消息便可。
出了知府衙门,吩咐声不用送了,可走进对面的悦来客栈中时,那位老管家还跟着他,他装作没看见。上了二楼,正欲取钥匙开门,那管家还跟在后面,张适瞥眼看去,淡淡地道:
“福管家,吴大人还有事要吩咐贫道?”
“啊不,不,道长居住在这等陋室,实在屈了尊驾。请随小人来,为您换一间舒适些的大房间吧。”
福常道着,现在对这位道长已经是满心佩服,之前他就派人探查过,张道长是从这悦来客栈里直接走进衙门里的。在二少爷的痨症被其妙手神奇治好后,他又立刻派了人去这与自家关系匪浅的客栈打听,订好了一间雅房以备其用。等到后来老爷打发自己和下人离开,独自和这道长谈话时,他多年的做人眼光立刻懂了老爷的心意,马上派人订了一间位于顶层最贵的厢房,若能为老爷多留下这半仙一天,自己也算是积了大德,立了大功了。
“不必了,只劳烦福管家再替我传一句话给知府大人。”张适没有答应他的邀请,已经从怀中取出了钥匙,插进了门上挂着的铁锁。
福常连忙点头,直道着:“道长您是活神仙,小人一介凡夫俗子能为您效劳,那是为祖上争光啊,您只管吩咐,小人一定如实转达。”
“告诉知府大人,两日之内不要离开府邸,不要问为什么,有公务处理也尽量留在府中…”声音未完,门已经被推开了。
“切记,两日之内不要离府,如果真有紧急之事需要离开,也不要走出这客栈方圆五十丈的距离,否则祸福难定!”
啪声关门,声音消失,福常来不及多想,连忙下了楼要去府里汇报,身影消失在了对面的衙门里。张适最后那句不要离开附近的嘱咐,本意是想用神秘主义恐吓住吴知府,为林汉城多争取些时间。而在福管家听来,话中之意却成了仙人的警告:
两日内若是离府,神仙也救不了老爷。
……
一刻钟前,城东坊市。
熙熙攘攘的人流在不同的摊档店铺前走了又停,停了又走,到处是人头攒动,嘈杂声不断,不仅有小孩的哭闹声,还有关在笼子里的不知品种的大狗汪汪狂吠声,把路过的人都吓的连忙避开,生怕那铁笼外挂着的锁不牢靠,里面的凶恶狗辈闯出来咬人呢。
空气里也弥漫着各种各样的味道,甜的咸的,腥的臭的,甚至还能闻到酸味,是菜农的大坛子里腌渍酸菜的味道,让嗅觉也变得极为灵敏的林汉城觉得很膈应,却有种莫名的亲切,心道这儿和前世的菜市场没有什么区别啊,地方还挺大,上午买衣服的地方他都一时没记起来。
在来这儿之前,林汉城又去了一趟先前到过一家无锡高记票号,兑了一张三百两的银票,兑换成一百两现银和四张五十两的银票。现在他肩上背着鼓鼓囊囊的包袱里,就是大小不一的十几块银锭,银票为了安全起见都随身放着。自己身上只带了小头,大头都在张适身上。
这三百两不义之财足够寻常的三口之家生活一辈子,他可没有把钱省下做生意的打算,好不容易进了这能把金钱变现为实物的城市,必须得有一些基本的武器装备,以践行他从军计划的最后一个步骤。
想到这里,他不禁转头看向了东边的城门,高大十余米的厚重城门虽然还未封闭,但巡逻厢军的数量明显增加,而且已经是出不准进的半封闭状态,看来城中的守备力量的确已经进入了战前运转状态,可能是官方还未准备好从和平时期到军管模式之间的系列措施,他估计到了明天早上后,这四门能做到准出不准进的只有远离大海方向的西门了,其余三座城门肯定都会封闭。
“嗨,时间可不多了,不知道一天之内能不能完成啊。”
林汉城走着,自言自语着,目光环视四周,极佳的视力能看到人与人之间的缝隙后店铺老板们的长相,却怎么也发现不了哪儿有铁匠铺,连冒烟的地方也没看见一个。
……
一刻钟后,坊市一角,周记铁匠铺。
“叮!”
“咚!”
“嗙!”
一个赤裸着上身,头缠着汗巾的矮壮汉子,正站在一座大锻造火炉前,左手握着夹铁钳,钳子正夹着一块长约三尺、宽约三寸的红热铁块,右手握着的一把短柄铁锤乒乒乓乓地敲击着,锻着型,那红热铁块有近半长度都已经被敲瘪下去了,隐约是在铸着一把刃宽度与总长度比例怪异的剑,是按照客人画的图要求来做的。
此时林汉城就站在那汉子身后,观看着铁锤每一次落在锻件上激起的灰尘和火花,看着那铁匠铺老板汗流浃背的样子,心里想的却不是自己的定制的兵器,而是感叹人力加工的效率落后。
如果自己有一天能拥有大量水力机器的话,别说锻造那些简易的冷兵器或金属铠甲,就算建造出以钢板为主体材料的铁甲船也不是不可能,而在封建时代依靠手工钻孔、研磨抛光的火铳、火炮,就更加能滚滚如流水似的地生产出来,在极短的时间内装备大量的军队。
“生产力,一切最重要的都是生产力啊,手工和水力工业的差距就是十倍百倍,到蒸汽时代就是千倍万倍了。”
他感叹了句,不过周铁匠肯定是听不懂了,还以为是客人说方言,催他再快一点,之前客人付定金的时候就达成协议,日落之前一定得完成,于是又加大了右手锤击的力度,努力地劳动着,可不能让付了行情双倍价钱的客人以为他家新开的铁匠铺是占人便宜的,传出去,那可就是自毁招牌了。
他就那么锤啊,锤啊,可红铁的变形速度还是很慢,急的他咬着牙更用力地击打,结实的右臂被震得一晃一晃,那宽刃剑的雏形轮廓也随之缓慢显现着。
“店家,我来给你帮把手怎么样?”
身后传来了客人的声音,周铁匠以为客人是说反话催他,一边砸着铁坯,一边回头直说快了快了,不要着急。
不料这一回头脖子可被定住了,只见那身材比自己高大得多的客人弯下身去,右手一握上了摆在墙角的一把大锤木柄,那是店里最大号的锻锤,足有五十斤重,锤柄都是成人臂粗缠藤双手木柄,那其貌不扬的客人居然轻轻松松提了起来,还在空中随意地挥动了几下,带起嗖嗖的风声,直看得他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这,这不是修成了人形的妖怪吧?
铁匠老板的手上的动作停了,看怪物似地看着走过来的客人,明明大热的天,又是火炉边上燥热得慌,此时却觉背后和脚心阵阵发寒,像一下从温水里丢进了冰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