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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是了……”张越拉着他的手,亲切的将他席位上,亲自为他满上一杯酒,举起酒杯,道:“此番,其实本官也不知道能遇到阁下这样的诸夏同胞……”
“不过,既然是手足同胞,诸夏苗裔,那本官也就不瞒阁下了……”
“本官受命天子,将在新丰建小康,而欲建小康,则六府之事(注2)尤为重要!”
“只是新丰地小人少,很多事情都缺乏人手……所以呢……本官打算从域外,雇佣一批工人来做这些事情……”
“这工钱嘛……暂定岁给五千钱或者价值相当的盐铁布帛之物……”
“工人工钱,则由新丰官衙,按年度与域外有关方面交割……绝对童叟无欺!”
常闻听着,心脏就不受控制的跳动了起来。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汉朝贵人,为什么要绕这么远给他一个这么好的买卖。
但有一点,毋庸置疑——这个事情利润大的吓死人!
西南诸国之中,夜郎与滇,努力向汉靠拢,渐渐脱离奴隶制。
但僰莋、白马氐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部族王国,基本都是原始社会和奴隶社会。
贩奴贸易,甚至就是僰人的生命线!
只是长期以来,僰人能销售到汉朝的只有少数漂亮年轻的僰奴。
其他数量更大的男奴与女奴,则很少有人问津。
价格低到令人发指!
使劲了咽了咽口水,常闻小心的问道:“不知道贵人打算要雇佣多少工人?”
“现在啊……暂时先准备个几千吧……”张越轻描淡写的说道:“以后可能每年都需要数万……”
常闻立刻感觉,自己的舌头都有些打结了。
几千?
他数学不好,但也知道,几千乘以五千,一年下来就是千万规模。
若放大到几万的规模,那就是以万万来计算的市场!
但别说是几万,就是几千,他也吃不下,也不敢吃下去啊!
“贵人……”常闻小心翼翼的问道:“小人能不能找人合伙?”
“这是阁下的事情……”张越神秘的说道:“本官是不会干涉的!”
对于立志要做学霸的张越来说,他是不可能将自己的手弄脏的。
无论如何,他也得表明自己的高雅志向。
更必须与万恶的蓄奴制度做殊死斗争!
他必须与蓄奴制度和蓄奴者划清界限,猛烈抨击他们的无道行径!
以人为奴,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罪恶!
特别是以同胞手足为奴,十恶不赦!
新丰境内或者其他以后他可能治理的地区,更是应该严格控制蓄奴者!
尽可能的减少奴婢数量,让人民都能有尊严的自由生活!
这也是他向天子和天下人做出的承诺——小康之治,有一个阶段,将会消灭蓄奴制度。
当然,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汉家天下现在处于,且很可能将长期处于小康之治的初级阶段。
所以呢,假如有人啊,譬如说夷狄之中的不法商人和中国的奸商勾结,将很多夷狄奴婢,伪装成雇工进入汉家工作。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对吗?
国家资源有限,官府能力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
能够做到尽量保护诸夏臣民,已经很给力了。
当然,这些奸商的行为,一定会受到惩罚和唾弃!
发现一个就处罚一个,绝不姑息!
罚他个倾家荡产!
一次就要罚他……一千钱!
要是事情闹得比较大,当局还会成立调查小组,严肃查处和处罚一批,警告一批。
还会安排一批士大夫、太学生代表去工坊视察视察,询问那些夷狄雇工——你们是否被奴役?
答案张越相信肯定会和苹果公司的劳工保护代表在富士康得到的答案一样的!
总之,汉室官府和学术界,一定会和万恶的蓄奴者、贩奴者做殊死斗争!
这种事情看上去确实是虚伪无比,甚至让张越自己都感觉有些恶心。
但,走上了政治这条路,张越早就有觉悟了。
这种恶心的事情,这种虚伪的事情,他不做,难道能躺在家里指望别人去做?
再说了,说不定未来那些可怜人的子孙后代,还会对他感恩戴德呢!
没有张越,他们能进入中国,成为一个光荣的诸夏臣民?
第五百一十一节 希望之地(1)()
送走常闻,张越坐在县衙大厅上,发着呆。
“久假而不归……”他笑着轻声道:“世无圣人,谁能免俗?”
像周公那样,一饭三吐哺,一沐三握发的圣人,已经再没有出现的可能了。
这个世界上的政治,只会越发的虚伪、龌龊、黑暗和肮脏!
说不定很快,随着社会发展,会有无数人跳出来痛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但,这却是社会发展的必然。
就是现在,光明伟大正义的士大夫们,今文学派和古文学派人品高洁的大儒们,有几个没有被五铢钱的铜臭玷污?
能找得出来吗?
所以啊,纠结这些事情,纯粹是庸人自扰。
张越也想的开。
于是,他便提起剑,整理了一下行装,叫来桑钧和陈万年,吩咐道:“本官打算去工坊园看看,尔等就随我一起视察一下……”
工坊园是张越现在最关注的事情。
甚至超过了对冬小麦的关心。
因为,张越知道,这里才是真正的财富之源,才是真正解决问题的良方!
靠着小农经济,既不能实现社会发展,也无法提高生产力的进步。
讲道理,张越觉得,汉室要实现粮食安全,做到像古代那样的国有三年之蓄,就得玩规模化种植!
就得去开发东北地区的黑土地!
甚至得投入海量资源去经营和开发江南地区。
在这个没有规模化学工业的时代,也就只有这些地方能够提供足可养活全国数千万人民的粮食。
只是可惜,现在条件还不成熟。
主要是生产力还没有得到发展。
还不能解放出足够的劳动力去开拓这些地方。
“记得我曾看过一本叫《我要做皇帝》的中主角在东北用的屯垦模式,或许可以用用……”张越心里想着。
只是,这种大规模移民屯垦的行为,他现在做不到。
得等未来,他有了足够的威望和权力,才有资本去推动这种大计划。
但……
想着这个事情,张越就忽然想了起来。
似乎,好像广陵王刘胥很快就要就国王险城。
而这位广陵王还缺一个人品学问都很强的太傅!
曲阜孔氏当代家主好像叫孔武?
要不要推一把将这位孔武先生送去朝鲜,教化人民,传播儒学?
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老孔家给刘氏的诸侯王当太傅,辅佐和教化当地人民,这是有传统的。
孔武他祖父,奉祀君孔腾就做过长沙王太傅。
他爹孔忠也担任过广川王太傅。
更妙的是……
张越听说,孔武和他弟弟孔安国一直有矛盾和分歧。
若是将他们两兄弟分开……
这老孔家,恐怕很快就能上演一出夺嫡的好戏了!
一石二鸟啊!
若能在当代,彻底打落笼罩在孔家头顶上的光环。
无论是对于孔子还是整个儒家,都是幸事!
最起码,孔子再也不用背那么多的罪名和包袱了。
至圣先师?
孔子可不稀罕这个头衔。
张越觉得,孔子他老人家,恐怕更希望看的是——子孙后代,能记得他的精神与文化,而不是那几个还不知道是他的子孙的所谓衍圣公。
这样想着,张越就下定了决心。
脸上于是洋溢着轻松的笑容。
让陪同他的陈万年和桑钧见了,都有些暗暗的惊奇。
一路走到工坊园前,此时,这座新丰城中的工坊园已经初具雏形了。
四面的高墙,也差不多建好了。
墙垣不算很高,大约最多三米高,采用的是当代标准的版筑法,用夯土建设而成。
在墙垣的四面,开有八个门。
每一个门都有着官吏把守。
任何人进出此地,都需要经过检查。
这是为了有效隔绝外部的窥视,防止这里还没有孵化出来,就被人发现。
张越暂时还不想和人打一场有关‘商贾、技术和利义之间关系的思想大辩论’。
那太耗精力和时间了。
而且也没有胜利的把握。
没办法,现在他和整个新丰,都只是一只雏鸟。
该装怂的时候就要装怂,不能太高调!
等翅膀硬了以后,才有力气和别人打架!
直接进了工坊园的大门,一入其中,立刻别有洞天。
张越只是抬眼看了看,就对桑钧道:“一别半月,工坊园却已经换了天地!真是辛苦桑令吏了!”
“不敢!”桑钧微微自矜而略带骄傲的抬头道:“一切都是长孙殿下和侍中阁下布置得当,卑职不过守职而已……”
张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桑令吏太自谦了……”
张越抬着头,打量着已经变了模样的工坊园。
在半个多月前,张越来此的时候,此地还是一个工地。
到处是散乱的砖石和混乱的道路。
但如今,却已是整整齐齐,节比而列的一个个工坊。
在园区的深处,少府考工室的超级工坊已经拔地而起。
滚滚浓烟,从工坊之中升起来,那是铁匠在淬火。
而街道两侧的工坊之中,人声鼎沸,木锯与转盘之声,声声入耳。
一辆辆鹿车,被人推着,往来在两侧。
大批制造好的零件,堆磊在路边,有些甚至已经堆积如山。
许多辆运货的马车,则停在工坊之间的空地,数以百计的工人正在将制造好的货物搬运上车。
目前,新丰工坊园的许多工坊,基本都已经具备制造大部分曲辕犁配件的能力。
也就是犁铧等关键部件需要从少府工坊那里进货。
但也正因为如此,这些工坊的生产效率都很高。
他们只需要生产出那些相对简单的零件,然后组装起来,装上从少府工坊园买来的关键部件,就可以运出去卖了。
甚至,他们连销售这个环节也不需要,直接拉到工商署,就能拿到钱!
而这些商品,根本就不愁销路!
除了新丰本身的需求外,长安的贵族豪强富商们,对于这些新式农具,有着如饥似渴的渴求。
工坊园的产量,几乎是只要一生产出来,只要摆上货架,瞬间就被守在官邸的人买走了。
这种简单便捷的生产、销售模式,让几乎所有的工坊主都尝到了甜头。
以张越所知,现在,袁家和其他几个有实力的大贾,都开始准备挖角少府工坊园,好让自己也具备生产犁铧等高技术要求部件的能力。
而看着这一切,张越内心充满了骄傲。
辛苦这么久,终于能见到成果!
当浮一大白啊!
第五百一十二节 希望之地(2)()
在陈万年和桑钧的陪同下,张越来到了位于工坊园中央的工商署官邸。
张越抬眼看了看眼前的这栋建筑,怎么看他都觉得,似乎好像是长安大司农官邸的缩小复刻版。
甚至就连门口,也和长安大司农官邸一样,栽种了五颗松柏。
只是,新丰工商署的松柏,只是幼苗……
“侍中……请……”桑钧亲自上前,为张越推开官邸大门。
整个工商署的官吏们,早已经在门口两侧列好了队伍。
众人见到张越,连忙纷纷恭身行礼:“下官等恭问侍中公安!”
张越望着他们,眼睛从他们的身上扫过。
工商署的官吏,大多数是他亲自在公考的时候挑选出来的。
所以,他甚至能叫得出每一个人的名字,甚至背的出他们的籍贯和家庭背景。
“本官一切皆安……”张越笑着拱手回礼:“也愿君等安!”
于是,就在众人簇拥下,来到了工商署的正厅。
“请……”桑钧低着头,将张越领到上首正位,拜道:“侍中请上座……”
张越也不推辞,直接坐了下来。
桑钧这才又将陈万年安排到张越下首坐下,自己则坐到陈万年对面,微微摆手,整个官厅的大小官吏,立刻各自有序的坐下来。
张越却是拿着眼睛,打量了一番这个工商署的正厅。
四周墙壁上,挂满了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