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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上……”张越看着刘据,长身拜道:“臣有一请,望家上应允……”
“卿请说……”刘据扶起张越,说道:“只要孤能做到,必允爱卿!”
“是这样的……”张越恭身道:“新丰将要冬训,臣与长孙殿下商量过了,臣与长孙殿下都觉得,应当请家上,也唯有家上亲临,方能令士民知冬训之重!”
“故臣斗胆,请家上莅临新丰,指导士民冬训……”
刘据看着张越,新丰冬训,是他此番失态的起因。
“若早知是这样……”刘据内心之中,惭愧了起来:“孤何必如此,何必如此……”
当下,刘据就道:“既是卿之请,孤自然应允……”
他也确实需要这么一个机会,来重塑自己的形象了。
张越闻言,大喜过望,连忙拜道:“臣谢家上抬爱!”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更是一个逐渐让刘进开始掌握权力的良好开端!
更重要的是……
张越看着刘据,这位汉家储君今年已经四十三岁了。
掐着指头算一算,太宗皇帝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就驾崩了。
先帝四十七岁,高帝六十三岁,当今天子今年也就六十三岁。
在历史上这位天子,活了七十一岁。
换而言之……
即使只是按照历史估算,刘据说不定还活不赢当今呢!
这样一来,或许,刘进就能兵不血刃的赢得储君之位。
即使不能,未来刘据登基,以五十岁高龄,能坐几年天下?说不定就又是一个秦庄襄王……
想到这里,张越就感觉,前途一片光明。
…………………………
远方的神仙台上,霍光一身戎装,凭栏矗立,远眺着建章宫的风光。
“听说陛下这次大动肝火,宫中很多宦臣都被执金吾调查了……”霍光轻声笑道:“家上此番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一旁的金日磾点点头。
谁说不是呢?
表面上看,太子刘据这次几乎伤筋动骨。
但实际上,却赢得了很多很多!
至少,在金日磾看来,这一次刘据根本没有吃亏。
甚至是赚了!
用一堆吃干饭的蠹虫和拖后腿的贪官污吏,换来宫中敌人的涤荡,赚翻了啊!
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金都尉……”霍光笑着转身,对金日磾拱手道:“都尉与那张子重有些香火情,不如请都尉出面,邀请张侍中过府一会?”
金日磾听着点点头。
这一次,那个侍中官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或许可以尝试看一看,大家是否是志同道合之人?
地位到了他们这个地步的人,轻易不会接纳人。
特别是地位对等的盟友。
只有那些证明了自己的能耐和力量,同时,还能和他们有着共同理想的人,才能被邀请加入。
可惜,自他二人结盟以来,这宫里面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达标。
哪怕是张安世,也只是游离在他们两人之外的朋友,而非盟友、同志、同道!
“对了……”金日磾忽然道:“前不久,令婿写信回来,说了何事?”
霍光听着,哂笑了一声:“不过是羌人又皮痒了!”
“我会挑个时间和陛下说一下这个事情的……”这位素来被外界认为是那种循规蹈矩,甚至连走路的姿势都一成不变的天子近臣,在说到这个事情的时候,却猛然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他握着自己腰间的佩剑,那柄王兄送给他的战剑,这把曾经痛饮了无数匈奴王侯鲜血的利刃。
他冷笑着,轻声道:“看来,羌人大约是想试试,王师的刀剑是否依旧锋利……”
金日磾听着,微笑着保持了沉默。
只有他能理解眼前这个男人的志向和抱负。
也只有对方才能知道自己的真正志向!
第三百三十五节 学阀之路()
将刘据送回太子。宫,张越便回了自己在长安的宅邸,打算住一晚,明天一早就回新丰。
至于刘进,恐怕就要在长安多待些时日了。
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得帮着刘据把屁股擦干净,起码不能让人闻到臭味。
刚一进家门,田禾就立刻带着下人仆役们,迎了上来,恭身拜道:“恭迎主公回府……”
张越穿上田禾递上来的木屐,活动了一下已经一两天都没有好好休息的双脚,抬眼看了看家里的情况,很是满意。
不过数日,这个宅邸就已经被田家兄弟打理的似模似样,上上下下,看上去也是井井有条。
就听着田禾禀报道:“主公不在长安这些日子,有数位客人来拜访……”
他从怀中取出几张鎏金拜帖,呈到张越面前:“这些是客人的拜帖,还请主公过目……”
张越接过来,拿着在手里看了看。
基本上,都是些长安城里的富商贵族送来的拜帖,说的也是想邀请张越去他们府上坐一坐,其实说白了就是要攀关系。
属于那种广散网的形式,这也是长安的正常生态。
总有那么几家人,喜欢到处撒拜帖,反正拜帖又不值钱,万一真的邀请到了,那就赚死了,不是吗?
但通常,这些拜帖的唯一下场就是被丢进垃圾堆。
张越这里自也不例外,在扫了一下拜帖上的内容后,他就丢回给田禾:“以后这几家人再来送拜帖,便好言回复即可,不必再送来给我看了……”
这些人和他们举办的聚会,其实本来是长安城里的新贵们熟悉环境和适应环境的最佳场所。
若张越初入长安时,恐怕也尝试去参加几次,看看这长安公卿贵族的酒池肉林,顺便熟悉一下这名利场中的各种潜规则。
只是,现在他已经不需要了!
早就已经出了新手村了,以他的地位,再去参加类似宴会,说白了掉身价!
“诺!”田禾恭身拜道,然后有些犹豫,吞吞吐吐的禀报:“此外,有个事情,不知道应不应该和主公说……”
“说……”张越走到院子里的秋千面前,坐上去,让秋千轻轻摇晃。
“就是……主公离京后,有许多士子,将其策文、诗赋,投递到府……”田禾低着头,站到张越面前,请示道:“小人不敢让这些俗事,打扰主公清静,便专门找了个房间,将这些策文、诗赋收容……”
张越听到这里,猛然睁开眼睛,看着田禾,道:“以后,再有人来投递策文、诗赋,让他们留下名字与住址……”
“告诉他们:吾归来之日,自当亲览而阅!”
“主公……”田禾有些不明所以。
哪怕他只是这长安城里的贵人新进家臣,这如何操持家中事务,给主公打点上下的新丁,也很清楚,这长安城里的失意文人和想要攀附贵人,从而走上青云之路的士大夫有多少!
不夸张的说,起码有数千!
这些人,每个月都会抽出时间,在长安城的所有贵人家宅门口投递策文和诗赋。
人才是有,但少之又少。
所以,在受命为主公执掌这个宅邸事务时,就专门请教过邻居的家臣们,知道一般情况下,这些投递策文、诗赋的人的书简,唯一的下场就是被下人当柴火烧。
但,看着自家主公的神色,他马上便恭身拜道:“诺!”
“小人知道了……”
心中却是有些担忧,若这张府传出了消息,往后恐怕自己就得专门在门口安排两个下人专门接受和记录投递的策文、诗赋的士子的书简和名讳、住址了。
“禾啊……”张越凝神看着田禾,这个自己的家臣,其实,田禾兄弟与李苗兄弟,早就向他表示要改姓为张,以符合如今社会的潜规则——家臣,都会和主人一个姓。
只是被张越阻止了,他注定要扛起反蓄奴、反兼并的正义大旗,自然要以身作则。
但对这几个家臣,张越却也依然寄予厚望。
毕竟,张越知道自己没有兄弟姐妹,老张家就他这么一根独苗。
长嫂毕竟是妇孺,也不便抛头露面,所以培养田李兄弟,起码让他们能够充任合格的家臣,帮助自己处理家宅大小事务,就成了首选。
张越也不怕他们搞鬼或者私底下玩花活。
在这个时代,以他的地位以及田李兄弟与老张家的渊源,田李兄弟的忠诚度是毋庸置疑的。
反正,汉季百年,从未有过家臣背主的例子。
这是有社会道德和法律制度保护的潜规则。
家臣背主,死路一条!
况且,以张越观察,田李兄弟,都是那种老实敦厚的农民,没有什么花花肠子。
做事认真、靠谱,可能帮不了张越别的事情,但处理内务卫生和管理家中下人,却是可以的。
所以,张越很认真的对田禾道:“做人不能忘本,要不忘初心!”
“今日吾虽富贵,然则,要记住,吾是从哪来的?又将要往何处去?”
“尔等以后都要戒骄戒躁,不可依仗我之权势,在外为非作歹!”
“我会行文,告知京兆伊、执金吾有司,凡有行我名号,在外乱法度者,不必通知我,依法从事可也!”
田禾连忙带着下人们,恭身拜道:“诺!”
事实上,田禾是很小心这个事情的,自到长安后,他除了出去买菜、买米,其他时间都勒令下人不要出门。
以免给主公惹麻烦。
这也是他父亲,专门叮嘱过他的事情。
张越看着,点点头,然后吩咐道:“去将这些日子以来,投递的策文都拿来给我看……”
“至于诗赋……”张越踌躇片刻,道:“就不必拿来了,也告知往后投递士子,就说我不善诗赋……”
“诺!”田禾当即就领命而去。
张越看着他的身影,重又闭上眼睛,陷入假寐之中。
在心中,他却是无比清醒!
从现在开始,他知道,自己要养望了。
积累名望,积累名声。
哪怕再不愿意,也得做个样子,让天下人知道,张子重礼贤下士,不耻下问。
这很关键!
而且,长安的失意文人群体之中,虽然泥沙很多,但也藏着真金子!
孟子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后世有一个伟人说过: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
政治如此,学术如此,舆论也如此。
所以,他要联合公羊学派内部的少壮派、鹰派和激进派打击保守派和谶讳派。
他要联合今文学派里的开拓派、进取者,打击那些只想抱着自己一亩三分地过小农经济日子的保守派、主和派和绥靖派。
他还要联合今文、古文两大阵营之中的开明派,打击那些顽固分子。
最终的目的,是要将如今盛行的‘托古改制’风潮,引导成为一场文艺复兴运动。
复兴战国诸子,复兴实事求是,践踏实地的学风。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论今文还是古文,都是空对空,理论大于实际的不良风气!
而顺便在这个过程中,成为一个大学阀!
而在长安的这些士子,是他最佳的选择。
几乎没有之一!
当世的人,可能还没有看到这些人的力量。
但张越知道,这些家伙的能耐!
要知道,在汉季从太宗开始,就有大量士大夫、文人,聚集在长安,他们写诗作赋,议论古今,飞扬文字,指点江山。
虽然,良莠不齐,观点和想法,大都天马行空。
然而,但却也经常有人才从中脱颖而出,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奇迹也发生了好几次!
于是,渐渐的,天下士子假如在地方州郡得不到举荐,就会向长安汇聚,以求贵幸。
特别是公孙弘成功后,大大刺激了天下人。
由之,在长安形成了一个奇特的长漂群体。
数以千计的士大夫文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长安追求富贵。
他们执着的日复一日的将自己的策文、诗赋投递给列侯、公卿、大臣。
甚至围绕在皇室贵族和公卿大臣子弟们经常出没的地方,只求对方能看一眼自己的文章,哪怕赞扬一句。
可惜,事与愿违。
原主亦曾是这个群体的一员。
所以,张越对这个群体有着深刻的了解。
确实,长漂的文人群体里,什么样的人都有。
有夸夸其谈者,也有口无遮拦之辈,更有觉得自己是天才,自己之所以不能显贵是因为无人能慧眼相识者,总的来说,这个群体内有着相当大的戾气。
觉得自己才智天下第一者,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