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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关中诸人,当属皇甫郦最为感激张辽,当初他的叔祖母马氏被董卓强迫,正掌大权的张辽因他一言相求,毫不犹豫赶赴郿坞救马氏,更与董卓决裂,身中箭矢,罢官削职,险些被杀,若非董卓随后身死,张辽还不知该是如何凶险,便是随后,张辽也不得不离开关中,皇甫郦当初要誓死追随,张辽却怕他叔父皇甫嵩和皇甫氏满门受到牵连,决意让他留下。
从那以后,皇甫郦对张辽这个恩主更是愧疚难安,此番说和李傕郭汜失败后,他便赶去左冯翊寻张辽,不想到了左冯翊,才得知张辽在长安,当即又赶了过来。
“恩主!”皇甫郦将张辽拉到一旁,声音又急又快:“如今天子正东行,恩主正当迎了天子,仗国威以讨李郭,占据关凉,再连河东与并州,东进平定天下诸侯,上显忠义,下除凶害,此桓文之事也!”
张辽一呆,他没想到皇甫郦一上来就是这个建议,而且说得如此直白,不由叹道:“吾亦欲迎天子,却不知天子之意若何?若天子要东归雒阳,又念吾昔日恶名,不肯相随,再作声张,引来李傕郭汜行杀人之计,则吾必然面临二十万贼兵围攻。”
皇甫郦听到张辽的顾虑,焦急徘徊了两步,抱拳道:“恩主,郦这便回去天子身边打探,只道恩主在长安迎候,且看圣意若何?”
张辽摇头:“西面大乱,汝且安心等两日,待天子到长安一线,则可知分晓,寻机行事。”
皇甫郦急声道:“只恐天子被害,错失良机。”
张辽笑道:“坚明多虑了,而今郭汜、杨定等人虽然各怀心思,明争暗斗,但视天子为宝,绝不会加害天子。”
皇甫郦顿足道:“若出了意外则如何?”
张辽沉吟了下,道:“无妨,吾与樊稠有旧,他与李文优在暗中保护天子。”
皇甫郦这才松了口气:“如此,吾先见天子……”
张辽摆摆手:“汝数日奔波,先休息两日,待天子东来,再去面见游说不迟。”
皇甫郦看张辽神色坚定,只能道:“如此,谨遵恩主之命!”
“先去休息,今晚我二人畅饮一番。”张辽拍了拍皇甫郦肩膀,当即让人带他下去休息,好生招待。
不想张辽刚回到府中不久,侍卫突然来报,皇甫郦出城向西而去。
张辽无言,他没想到皇甫郦如此性急,不用说也是等不得两日,前去游说天子刘协去了。
……
池阳黄白城,李傕在府中疾步徘徊,面色阴沉,询问一旁侄子李暹:“马腾与韩遂还没有消息吗?”
“叔父,”李暹忙道:“二人已答应出兵相助,共取天子,只是路程较远,还需时日。”
李傕哼道:“他们再不来,天子就要到长安了,若是为张辽所得,一切就休。”
李暹犹豫了下,问道:“叔父既然志在天子,为何当初又放他离去?”
“前日情形,岂能任由我意!”李傕面色难看:“郭多与吾为敌,杨定、杨奉又皆叛乱,加上樊稠,若是吾不放天子,他们必然合力攻吾,岂能抵挡,放天子不过缓兵之计,只要马腾韩遂一到,吾必然再掌天子。”
李暹眼里闪过恨色,道:“张辽贼子两个月前趁机杀我军士,夺了长安,若非叔父再派人前去暗中打探情况,我等皆被蒙在鼓里,而今绝不能让张辽得了天子,否则我等休矣。”
李傕徘徊了两步,道:“就让人告知郭多、张济与那帮逆贼,说长安城瘟疫更加剧烈,满城皆是染病而亡之人,他们必然会带天子远远绕过长安城,到时马腾韩遂援军赶来,若张辽出城,我等便发大军猛攻,必诛张辽,而后夺天子。”
……
黄昏,右扶风武功县城外,郭汜大营中,一身甲胄的郭汜正与手下众将谋算。
郭汜眼里闪烁着凶色:“张济糊涂无能之辈,而今竟能任骠骑将军,位在吾上,真是耻辱!杨定、杨奉、董承皆是小人,若是让他们奉立天子,得势之后必然削去我等军职,更会发兵攻打我等!是以绝不能放天子东归,某欲劫天子西还,定都郿县,与尔等共举大事,到时尔等可封候拜将,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他手下众将闻言,皆是面露振奋之色。
伍习起身道:“末将请命,冲入城中放火烧天子房屋,令其恐慌。”
夏育、高硕忙也起身道:“我等愿为前驱,只要大火一起,便趁乱劫持天子!”
“好!”郭汜不由面露喜色:“尔等立时去准备,只待戌时天黑,便立刻行事。”
……
武功县城中,天子刘协站在窗前,他身后伏皇后与董贵人默默的陪立着。
刘协看着斜阳余晖,思及东归之事,心中难以平静,转头问身后二妃:“此番朕能还都雒阳乎?”
伏寿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陛下如今否极泰来,必能还都雒阳,中兴大汉。”
董贵人也笑道:“天佑大汉……”
她话音未落,外面就传来一个气促的声音:“陛下,臣种辑有急事求见。”
刘协听到种辑声音急促,心中一个咯噔,当即让二妃退下,令种辑进来,询问道:“种卿,发生了何事?”
种辑沉声道:“臣方才得知一个消息,郭汜意欲趁夜劫驾西都郿县。”
“啊?”刘协不由色变:“如此怎番是好?”
种辑道:“臣斗胆请陛下暗中传召后将军、兴义将军与安集将军带兵前来救驾。”
刘协道:“骠骑将军张济兵力最强,可与郭汜抗衡,何不召他?”
种辑忙道:“张济与郭汜、李傕有旧,安知他不会与郭汜勾结?”
“哎,朕天子……”刘协叹了口气,无奈的道:“如此,种卿便去传召三位将军救驾吧。”
当夜,郭汜正要行劫掠之事,突然得知杨定、董承与杨奉带兵拱卫了武功县,他情知阴谋败露,怕被三方围攻,慌忙带着兵马向西逃走。
第五百七十二章 刘协的决定()
郭汜阴谋败露退走后,樊稠、张济、杨定、杨奉、董承等人唯恐生变,不敢在武功县停留,带着数万兵马拥簇着天子刘协与一众朝臣、宫人急急赶到槐里,期间杨彪等大臣又收拢了先前被李傕和郭汜控制的数百羽林和虎贲夹护天子,刘协与朝臣总算心中略有些安全感。
槐里县是右扶风治所,距离长安已不过百里,本是右扶风最繁华的县城之一,但一年多来这一带也先后饱受旱灾、瘟疫,加上数年战乱之害,百姓流离殆尽,处处残垣败井,余下一些大户豪强,却是关闭坞门,紧守堡坞。
天子抵达此处后,有朝臣去各处堡坞请这些大户供粮给天子,有几家大户开门奉粮,但朝臣带着粮草刚离开,就有杨奉、杨定、董承等兵马冲入堡坞抢粮。
槐里城中一处大院里,天子刘协与刚封的几个将领和众朝臣商议东归之事。
刘协心中急切着赶回雒阳,环顾左右,道:“郭汜虽去,然其兵马众多,诸卿还要小心防他再次来袭,须要尽快赶回弘农。”
“陛下勿忧。”后将军杨定道:“郭汜兵多,我等亦不差,齐心合力,不惧于他!”
樊稠不以为然:“郭汜不足为惧,但李傕坐拥池阳县,粮草充足,我等却是缺粮,数万兵马日耗太费,如此难以赶到雒阳。”
杨奉大声道:“沿途多有堡坞大户,而今我等护驾东归,可令彼等为天子与我等义兵奉粮,若是不与,便是逆民,可讨之也!”
众朝臣色变,他们心中对这些肆意劫掠的军阀可谓厌恶之极,当即便有胎位杨彪出言道:“三辅经年灾害,诸县疲敝,大户亦无多余粮,焉能供应如许多兵马,若因此讨之,必失人望!”
杨奉哼道:“难不成就让将士饿死?又如何保护陛下,只恐李傕、郭汜再来,无力作战。”
众人一时沉默,杨彪说的是事实,杨奉说的同样是事实。
骠骑将军张济道:“吾在弘农有粮,可一万兵马先回弘农。”
这时安集将军董承道:“三辅之地,唯有左冯毅最为富庶,陛下可向左冯毅征粮,以供大臣与军士。”
刘协迟疑道:“这几年来左冯毅一直未曾停止交粮纳赋,夏季大旱起蝗之时,左冯毅又奉粮十万石,如今可还有粮草?再征也恐不妥。”
“陛下!”杨定大声道:“当此非常之时,岂可顾忌许多。”
太尉杨彪看向下首李儒,问询道:“李文优,汝先前从左冯毅而来,可是左冯毅情况?”
李儒长叹了口气,道:“诚如陛下所言,三辅之中,左冯毅良田最少,土地最贫,这数年供奉粮草又最多,今岁夏季旱灾、蝗灾遍及三辅,左冯毅岂能独免?又有数万百姓涌入其中,染带瘟疫,郡县数度放粥放药,如今亦是疲敝已极。”
说到这里,李儒又长叹道:“儒听闻去岁之秋,张将军曾上书朝廷,言今岁有大灾,要早安排备灾,不想李傕与郭汜并未在心,以至于此。”
听了李儒这话,刘协和众朝臣脸上都有些发热,当初张辽上书,李傕与郭汜固然将其引为笑柄宣扬,刘协与众朝臣也未在意,不以为然。如今想起来,张辽当初的论断是何等精准,言辞是何等恳切,他们此时陡然想起此事,心中都不由一阵惊悚。
众人正在为粮草之事沉默,突然外面有侍卫来报:“谒者仆射皇甫郦求见。”
众人皆是一愣,刘协忙道:“快传召。”
很快,皇甫郦疾步进来,拱手一礼:“臣皇甫郦见过陛下。”
“皇甫卿为何未回凉州?”刘协询问。
皇甫郦肃然道:“陛下未安,臣岂能回凉州,此番本是去左冯毅求助,却得知征东将军张文远已经收复长安城,正在长安等候陛下还都归朝,还请陛下移驾!”
“张文远已在长安?”刘协不由惊呼失声,众朝臣不由面露喜色,尤其是亲近张辽的伏完父子和钟繇等人。
相比杨定、杨奉、董承这些军阀,大多朝臣还是对张辽更有好感,因为张辽此前行事很有章法,而且他们的家眷多半还都是张辽当初所救,如今在左冯毅与河东活得有滋有味,比他们的处境要好多了。
樊稠不由看了李儒一眼,此前李儒一直对他隐瞒张辽的行踪,此时他终于得知张辽已在长安,不由心中大定,正要说话,却被李儒以眼神阻止。
不同于朝臣的欣喜,在场的杨定、杨奉、董承等将军听闻张辽竟在长安城,无不色变,他们与张辽都有旧怨,如果让张辽插手进来甚至掌控天子,那就是他们的末路!
杨定当即大声道:“陛下,臣以为皇甫郦所言不实,如今谁人不知,长安城瘟疫横行,张辽怎敢去长安?皇甫郦劝陛下深入长安疫病之地,必然心怀叵测!”
皇甫郦大怒,喝道:“杨正修,吾知汝与张将军有怨,又岂可因一己之私干预国家大事?”
杨定按剑道:“吾乃朝廷后将军,岂能不干国事?皇甫郦,汝欺君罔上,当吾刀为不利乎?”
皇甫郦毫不退缩:“逆贼,汝与李傕同流,请斩吾头!”
杨定当即就要拔剑,太尉杨彪厉声斥道:“天子面前,岂可妄动干戈!杨整修,还不收回兵刃!”
天子刘协也忙出声劝阻:“后将军,还请收回兵刃。”
弘农杨氏在关西威望颇高,何况天子也开口了,杨定不敢过于放肆,怒哼一声,收回了长剑,看向皇甫郦,眼里却是闪过杀机,口中仍是坚持道:“臣以为陛下金躯,不可去长安疫地,否则后悔莫及。”
刘协眼里闪过迟疑之色。
杨彪看向皇甫郦,沉声道:“皇甫仆射,长安果无疫病乎?张文远果在长安乎?”
皇甫郦大声道:“若有虚言,万箭攒心!”
杨彪看向天子,拱手一礼,正要说话,一旁侍中种辑突然开口道:“张辽既在长安,为何不前来迎驾?”
此人与杨定素来交好,此事却是暗中相助杨定。
皇甫郦道:“董卓死后,张将军为了平乱勤王,曾与李傕、郭汜大战,结了旧怨,此番他不宜轻动,唯恐激起李傕、郭汜凶心,害了陛下。”
一旁转过杨定的党羽尚书左灵,进言道:“张辽既是与李傕、郭汜有怨,若至尊随他去长安,岂非会招来李傕、郭汜猛攻,陷至尊于险地?”
皇甫郦沉声道:“长安城高大坚固,若入长安,岂惧李傕与郭汜?”
左灵嗤笑道:“仆射莫非忘了王司徒旧祸乎?若至尊入长安,岂非旧祸重演?”
左灵之言可谓见血,本来迟疑的刘协听到左灵这话,不由色变,显然是想起了当初十万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