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姚夫人只是微笑着摇头,可我分明已看到她额间细密的汗珠,又忆起方才初见时她的倦意席席,这才有所觉悟。我的到来很可能正打扰了这位老夫人的午睡,为了接待我又陪我一起在大太阳底下逛了整整多半个张府,能不累吗?
我的愧疚感顿时膨胀,生压着嗓子催促道。
“令仪小姐说的是,夫人不辞劳苦款待晚生,晚生感激不尽,不如……”
“咦?!怎么着?方才你还和母亲高谈阔论,情神激亢……哼!果然,还是和世间男子一般迂腐可笑!”
恩?!这是从何说起啊?我话还没说完,就捞了她一肚子埋怨,招谁惹谁了?而且还被这么个小寡妇骂做老学究!我冤不冤啊?!不知道姑奶奶我生平最痛恨的就是假道学吗?!今天倒被人反骂!不行了!这是要憋出内伤了!
“令仪!休得无理!先生体恤老身,你怎能如此冒犯……”
我冷眼瞧着姚夫人说这话的时候显然是郑重而严肃的,心里不免小小得感动了一把。转念一想,这张令仪敢情是因为自觉她的出现破坏了我们方才和谐的畅所欲言,以为我瞧不上她一介女流之辈,才出言相向。大概是把我看做一个欺负轻贱妇孺的封建卫道士了。
可也不对啊!姚夫人人家也是一个正经八本儿的女人啊!她还不忿什么啊?!感激我还来不及呢?我好歹是个大男人,虽然是个假的。可怎么说古时女子名声都是重于生命的。不是说政府还会出资给她们这些贞洁烈女立碑坊的吗?她不感激我也到罢了,怎么还挤兑我啊!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呃……虽然还算是一只披着一身比较漂亮的羽毛的禽类。
这么一来,我才稍许拐过弯儿来。合着她不只是骂我歧视女性这一弱势群体,而且还是讽刺我是个趋炎附势的龌龊男人。你看,我老娘是一品夫人,你就屁颠屁颠上赶着?哦,我一个无名无利的寡妇一露面,你就闪人。你什么意思啊?
想通了,我心里偷偷一乐。这张令仪也是个奇人了。在这样一个年代,可以光天白日的和一个男人讲男女平等,论贵贱人权,这样的女人还真是不多见。除我之外,我还真再没遇见第三个。以前,我引以为荣的专属品就这么退居二线了,心里还是有些可惜的。不过,能够在这个时空遇到一个志同道合的女性同胞,也称得上是我第二人生的一大幸事了!
人权……平等……
等等!我仔细将顷刻间所有零碎的念头串连,被时间的薄纱所遮挡的那部分记忆逐渐可见。
我想起来了!她竟是张令仪!那个“生于华胄而甘淡薄,中年丧偶,习静一室!图史插架,颜曰‘蠹窗’!好辨古今事,援笔歌赋,动辄千言!”的张令仪!
记得我大学学指挥的八年里,曾经有一个选修科目,是中国古代音乐赏析。其中一节,教授曾经用来专门介绍女性音乐流派。而张令仪恰恰榜上有名,而且还是近代女性文学的领军人物,是桐城派女性文学的代表人物之一。现在想来,张家可不就是安徽桐城人氏吗?!她的一手《蠹窗诗集》收古近体诗千首之多,大半是反映了现实冷暖与人间辛酸,大胆地揭开了封建奴性社会的遮羞布。而她最可贵的还不止于此,在于她以过人的识见创作了《乾坤圈》(2)和《梦觉关》这两部风格迥异的戏曲作品,教授甚至当堂播放了梨园片段以供欣赏。就是现在,我还依稀记得它们的旋律。其中《乾坤圈》一剧给我留下的印象尤为深刻。它将抨击对象直指当今封建社会,为那些被束缚和压迫的女性鸣不平,后人多称之为“雅俗共赏,足以为娥眉生色”!该剧反映了张令仪要求男女平等的强烈愿望和反抗世俗观念的惊人勇气,被教授称为“女性写女性的杰作”。另一部《梦觉关》则偏向于她个人生活和思想的写实,主要体现了她中年丧偶之后,“疗饥少脱粟,掩胫无完布”的贫困生活,让她产生了人生如梦的幻灭感。
模糊的片段渐渐被我拾起,与眼前欣长细致的身影相重叠。我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我能够和书本上被一书再书的人物得以一见,这感觉就像做梦一般的不真实。
张令仪,我竟从未想到你还是张廷玉的三妹。狭小的何止是这个世界,此时的我竟发觉就连这时空都变得拥挤起来。
微一思量,埋首窃笑。
“恕郭某无知,郭某还未言,小姐就可知其文了吗?”
面前两位素淡伊人均是一愣。
“郭某的意思是……晚辈疏忽,不知夫人有恙已是不该,又劳您不顾疲乏操持款待,晚辈惶恐有愧……不如,夫人自去歇息,晚辈自在书房等候大人便罢,所幸,今日百闻不如一见,总算见识了徽州一代才女的风采!晚辈三生有幸!”
================================
注:(1)这句话字面意思不难理解,康熙的意思就是说张廷玉几个兄弟的成就并不只是张英一人的功劳,还有他们的母亲对他们有素教育的功劳。
题外话,清朝时期的桐城派文化大家耳熟能详。只要大家仔细过高中语文课本就有所提及,当然其中响当当的代表人物方苞是不可不提的。关于桐城派的兴起,回回有一些自己的看法想与看官们一起分享。当然,这纯属个人愚见,不可深究。擦擦嘴,继续白活……(见读者的话)
(2)对于张令仪的介绍和描写已经在正文里和读者的话里说的很清楚了,都是和历史相吻合的,没必要在多做赘述。要特别声明的一点是,历史上《乾坤圈》是在她丧偶之前所做,而这里回回略做了改动,将会在她丧偶之后才有一著,就当作是女主穿越的蝴蝶效应吧。(某回太狡猾了,有点什么没办法和正史交待的就都归罪给穿越女了……)关于《乾坤圈》这个剧本的细则,请看今日读者的话!
桥段()
步入张家书房,不期然地发现这父子母女公用的书房布置得无异于常,简单的摆设,并无贝勒府中奢侈精致的任何装点,除了一桌一椅一榻而已,其他的空间完全被及顶的梨木书架占得满满当当的,而本应容纳宽泛的书架里又是一个满满当当。去看看网 om。总而言之,一个书房都是满满当当的。导致我的视野被厚实的书籍遮去了大半,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
“郭先生,鄙舍简陋,招待不周。”
“周!周!怎么不周了?!”
我只顾着手里左一本右一本的翻阅,嘴里也没了把门儿的,心口应承着。
本以为碍于张家三小姐的情面自己一个人礼节性地在张府书房待个一时半会儿就走人的。没成想,姚夫人自己去歇息反而安排这三小姐招呼我。这可是把我给弄晕了。虽说我看上去是一个尚值轻狂乳臭未干的小男人,张令仪却已年逾三十已近中年,女大男的年龄差距是有的,不过怎么说我们俩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是不好交代的。可人家姚夫人既然都下令了,我哪好意思驳了人家的美意。再者,院里也有下人在,我倒也没什么不自在的。
“这些书我看得吗?”
说实话,我对这些书也没什么大兴趣,可是刚才还言语来往的两个人忽然这么一谅还真有点尴尬,总觉得自己一个“男人”有点小心眼儿,故意找茬来抢救一下气氛。
“这些书皆是我父亲和几位弟兄的收藏,多一个人赏析便多了一份价值,何乐而不为?况且,二哥的政务是从不往府中置的。”
我咂咂嘴,还真不愧是姚夫人的女儿,这份周详的心思都如出一辙,把我所想所思的都一并看穿了。
一面点头称道,无意间瞥见角落的一张古琴,手里的书暂且放下,来到木几旁,抚着陈旧的琴弦道。
“这琴是小姐的吧?素问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皆通……”
“偶尔自己解个闷儿吧!先生是个善音律的人吧?”
我皱皱眉,抬眼疑问。
“何以见得?”
“那眼神和这手法是骗不了人的。”
我又撇了撇嘴,这才是鲁班面前班门弄斧呢!只得惭愧应道。
“差得远呢!倒是小姐的戏文郭某一直向往之!”
张令仪苦涩一笑,也不多言,淡淡一句。
“还请郭先生指教!”
稳坐墩前,一个起势,一阵萧瑟……
合着熟悉的琴声,我的思维仿佛也被缓缓调和。任我在再投入的回忆,却也记不起这段旋律来源出处。即便如此,我倒也能猜到一二。是《梦觉关》!那段记录了她多年清苦凄凉生活的戏曲作品。
只见她微合双目,灵动修美的手指在琴弦间穿梭。架就这纯熟的技艺,小小的木质间迸出的却是一段现实生活束缚中疲于奔命的苦命女子哀怨的叹息。
转眼,掠过她残旧破损的衣衫,朴质无华的装扮,好像在一一诉说她的勇敢她的坚持还有她的倔强。
这又是怎样一个女子?又有怎样一段刻骨铭心的故事呢?
而遗憾的是,在我有限的生命里,却不能把她们一一了解。
这样的人,这样的故事还有千万……
“先生?先生!”
“唔!”我大觉失礼,连连告罪,“小姐琴艺出神入化,在下……在下……”
“先生大可不必如此。一曲不过为了怡情,深究恐就伤神了。”
无意识地点了点头,斟酌再三,才开口道。
“小姐……”
“叫我令仪吧!”
“好!令仪!你的夫君……故去多久了?”
意外地,她浅笑,一语道破。
“予青可是在为令仪多年守寡而疑惑?”
我木然地点了点头,似乎有此一问理所当然。
“能够反省旧制,驳抗陈规的你不该……”
“予青以为令仪是在为那个贞洁之名坚守至此吗?”她呵呵一笑,了悟在眼神里流转,“我坚守的是一段青梅竹马的情谊,是能够与我共谱桃源的那个人。是他给了我一个完完整整的自己,我能够给他的也只有这么多。我只怕自己能够做的还远远不够。与爱长存,唯心之所衷,所以,我并不觉得苦,只是感叹这人世对我们女人不公罢了。她们可也如我一般的幸运?!”
记得张令仪的夫君确实并不长寿,她是中年丧偶,寡居终了。一个女权捍卫者应该不会为了那个贞洁牌坊执拗如斯,那么也就是说她是在为他们的感情守节了。想想她的夫君似乎就是姚姓人士,想来应该也是姚夫人的同宗族人,可不就是青梅竹马吗?!
面前这个能够视困苦为甘露,又对自己的志愿不离不弃的女子让我咋舌。
可敬可叹!
我苦笑着晃首。
“令仪你果真没有说错!”
“恩?先生何出此言?”
“我果真是个迂腐之辈呢!”
竟然这般误解她的忠贞。
张令仪忽闻此言,怔怔不发一语,随即锦帕掩口,轻轻颤动,那笑声竟如水波一般的轻灵。
我被她笑得越发无地自容,只得眨着双眼哀怨地望着她。聪明如她,察觉了我的无奈,渐渐止住了笑声。
“怎会?!予青多虑了。不瞒你说,这些话也是令仪第一次为人所道。”
轻挑眉稍,心里大罕。
“这……萍水相逢,令仪又是为何……”
“能够为一寡居数年的女子道不平,世间还有几个?!是令仪气盛,扣错了帽子才是。难怪……”只说到一半,话锋利落一转,不留痕迹,“母亲可是鲜少能与谁辩究一二的!”
了然相觑,半晌无话。一句“与爱长存,唯心之所衷”便已将一切道尽。
空气中的凝重越发明显,我兴起一念。
“来而不往非礼也!令仪赠吾琼浆,我是否也该报以月光以供赏玩?!”
不等令仪反应过来,我抄起墙角一摞薄尘的卷轴,徒手拍了拍,便兴味盎然地坐在木墩上敲击着地面,低声吟唱。
“石板桥,老城角,回忆回到那学校,
那第三排第三号坐着传说中的女主角,
你看着我,偷着笑,笑我书法练得很糟糕,
寥寥草草的字迹怎么去写纸条,
想请教,山神庙,谁是你传说的至尊宝,
我猜不透,摸不着,桌上刻、刻、刻着不知道,
打开第一页,字两行,悟空悟空也会有烦恼;
很古老,十六世纪的城墙,
让时光回到爹娘的爹娘,
爷爷和她见面的老地方,
有他们路人皆知的桥段,
二姑娘,十九岁,能说会唱,
在村口每天绣着翠鸟鸳鸯,
爷爷去挑绸缎一丈半长,
哥伦布,当年和他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