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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战争还没有结束。”佛朗哥的声音中没有一丝自己活了下来的喜悦。相反,这位雇佣兵团长竟然充满了不甘心。
“哦?”费奥多奇怪道。
“城主大人,您是在被胁迫的情况下签的投降文书,这是非法的、无效的。我和我的雇佣兵团效忠于共和国和您,并不是效忠与斯摩棱斯克议会,只要您愿意继续抵抗下去,我们都会跟着您。”佛朗哥激动的说道,这番态度和平日里冷静服从的佛朗哥竟截然不同。
作为一名军人,佛朗哥天生反感投降和背叛。他认为议会的这种行为完全是置国王和共和国的利益于不顾。是的,他佛朗哥是一名雇佣兵,是拿钱办事的。可并不代表他不爱这片土地。为了共和国,他原先的佣兵团所有人都牺牲了,只剩下他一人。
“你,你是说!”费奥多被佛朗哥的想法惊呆了。他竟然想凭着几百人的佣兵团将战争继续打下去。
“是的,城主大人。我们可以守卫城堡。这座城堡是非常坚固的要塞,并且弹药粮食充足。我们可以再守上几个月。我们可以继续等待国王的援军。”
费奥多被佛朗哥的大胆想法惊呆了。他看着佛朗哥就像看着一个疯子。在投降这个问题上,费奥多其实和什琴科是一类人——他们都丧失了继续战斗的意志,可都不想承担投降的责任。
而佛朗哥,却想战斗到底。
费奥多惊骇地说不出话来。佛朗哥已经从费奥多的表情中读懂了自己这位上司真实的想法。有这样的上司,自己纵然有一腔热血又有何用!佛朗哥失望地摇了摇头。他不再说话,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第59章 危机(二)()
当天晚上,佛朗哥正是向雇佣兵团的全体成员宣布了投降的命令。佛朗哥召集众人宣布命令的地点就在城堡的庭院里。庭院里点着几只稀稀落落的篝火,昏暗昏暗的。而在远处的在册哥萨克营地,那里灯火通明。奥列格们正为着他们所谓的哥萨克兄弟们“解放”斯摩棱斯克而高兴不已。早在奥列格离开议会开始,这些摆脱了一切束缚的哥萨克们,便打劫了犹太区内犹太人的商店和住宅。
站在这个庭院,彻辰有一种命运轮回之感:他第一次来城堡的时候,雇佣兵们正在这儿精神饱满的操练,那股精神头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对一的精兵;后来,他和大家在这儿接受了费奥多的接见,并正式成为了佣兵团的一员,开始了佣兵生涯;而到最后,佛朗哥团长竟也选择了这里宣布投降的命令。
在彻辰陷入回忆之时,佛朗哥开始宣布了明天交接城堡的有关事项。这位严于律己的军人哪怕是在即将投降的时刻也没有忘记作为军人的本分。他要求每个雇佣兵今天晚上站好最后一班岗,以防宵小之徒趁乱打劫。他要求每个人都擦拭赶紧自己的武器和铠甲,熨烫平佣兵团的制服,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仪表。
“我们并不是去投降,我们只是去移交武器。”佛朗哥这样说道。
团长维护佣兵团荣誉的讲话使得佣兵团的成员们热泪盈眶。是的,他们并没有输。在围城的数月里,佣兵团战胜了强大的沙皇俄国的军队和扎波罗热的哥萨克叛军,挡住了一个亲王和一个连队长的兵锋。敌人有多少人,成千上万;而佣兵团有多少人,只有几百。他们战胜了“冬将军”,哪怕是暴风雨也没有令佣兵们屈服。在冬雪肆虐的天气里,他们每天值守并且加固阵地,甚至还发动了一次突袭,炸毁了敌人的攻城地道。
哪怕是到最后,他们也不是战败的。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既然长官命令他们投降,他们只能按照命令去吧。可他们的内心是骄傲的,因为忠诚。
彻辰也完全被会场的气氛所感染。他捂着嘴竭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因为这是懦弱的表现。可在这一刻,他实实在在地在佣兵团里找到了归属感。因为这是一支视荣誉高于一切的部队。
“叔叔,佛朗哥团长真是最好的佣兵团长。”彻辰对皮德罗叔叔说道。
“还好吧。其实彻辰啊,叔叔以前比他更厉害的。”听彻辰如此的崇拜佛朗哥,皮德罗竟有些吃醋了,他打着马虎眼说道。
可彻辰的注意力已经完全没有放在听皮德罗讲话上了。
“明天早上,我希望每个人都能以最饱满的状态离开城堡。我也希望大家不要和前来交接的沙皇俄国的士兵发生冲突,因为你们每个人生命都是宝贵的。”佛朗哥最后说道。
说完,佛朗哥好像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他走下台,和军官们一一握手,感谢他们的付出。当握到皮德罗的时候,皮德罗对佛朗哥说道:“老朋友,等会喝一杯吧。”
佛朗哥犹豫了会,说道:“喝一杯吧。不过我不要歌莱卡,葡萄酒或者蜜酒就够了。”
歌莱卡的后劲很大,他是怕自己喝醉了,误了明天的事情。
半夜,皮德罗提着五瓶子酒带着彻辰来到了佛朗哥的房间。这也是彻辰第一次到佛朗哥住的地方。佛朗哥住的地方很小,而且里面被隔成了两个房间,一个是卧室,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个一架;一个是书房,有一个书架和一套桌椅。
“团长好。”
“小朋友,你也来了啊?”见皮德罗带着彻辰,佛朗哥打招呼道。
“这小家伙听说我要来和你喝酒,吵着闹着叫我带着他一起过来。他可崇拜你了,觉得你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佣兵团长呢。”皮德罗对佛朗哥说道。
佛朗哥又看了彻辰一眼,小家伙的眼里确实充满了崇拜。
于是,佛朗哥邀请皮德罗和彻辰在书房坐了下来。这书房虽小,可容纳四五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算什么最伟大的团长。如果我有扬·斯科热杜斯基团长和米哈乌·沃洛德亚夫斯基团长那样的本事的话,斯摩棱斯克城也不会被占领了。”落座后,佛朗哥自嘲着摇摇头说道。
“扬·斯科热杜斯基团长和米哈乌·沃洛德亚夫斯基团长,他们是什么人?”彻辰不解地问道。
“他们是波兰共和国的英雄。在兹巴拉日,正是由于有这两位英雄,雅里梅王公才能守住了要塞,最终等到了国王的援军。”佛朗哥团长说道。
“兹巴拉日,”彻辰记住了这个地名,他又问道:“那个时候,他们面对的敌人也有这么多吗?”
在他看来斯摩棱斯克三千对四万的功绩,已经是千古未有的了。
“比这还多的多。”佛朗哥团长正色说道,他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当时战斗的画面:“那时候我也在兹巴拉日,那场景真是一辈子都忘不了。半个乌克兰的叛军都来了,赫梅利尼茨基来了、马克西姆来了、瓦西里·佐洛塔连科也来了,这些都是扎波罗热哥萨克的名将,哪怕是大统领波托茨基的军队也败在了他们的手里。克里米亚的可汗也来了,他带来了所有草原上的劲旅,有诺盖人、有阿斯特拉罕人、有克里米亚人。他们的军队遮天蔽日,比蝗虫还要多。”
“那我们有多少人?我是说那个雅里梅王公有多少人。”
“王公只有八千人。”
“八千人!”彻辰被这个数字震惊了。
“是的,只有八千人。”佛朗哥仰起头,脸色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喝了酒,变得一片潮红。
“可这八千人不仅打退了哥萨克和可汗的联军、守住了要塞;还不断地发动奇袭和骚扰,折磨的联军不管是白天黑夜没有一刻的安宁。只在前三天,联军就损失了上万人,连可汗麾下的大将图哈依·拜也被扬·斯科热杜斯基团长砍成了重伤。”
“真想去见识一下。”彻辰被佛朗哥说的心潮澎湃。
“你连兹巴拉日在哪就想着去。”皮德罗轻拍了下彻辰的头说道。皮德罗今天晚上邀请佛朗哥喝酒其实另有要事,他可不想听佛朗哥给彻辰讲故事讲上一个晚上。
“佛朗哥,我的老朋友。”皮德罗拿过酒杯给佛朗哥空了的杯子倒满了酒。
“嗯?”佛朗哥应道。他也看出皮德罗找自己不光是为了喝酒。
“佛朗哥。明天我们就要投降了,你有何打算?”皮德罗和佛朗哥是老朋友,说话不需要弯弯绕绕的,一开口就开门见山地问道。
“俄军应该会要求我签一份协议,我打算等协议结束后就带着队伍去华沙。”佛朗哥说道。
华沙是波兰共和国的首都,佛朗哥的意思显然是要继续为波兰共和国效力。
“为什么?”皮德罗问道。
“什么为什么?”
“我问你为什么还要为什么共和国效力?你没看到这个所谓的共和国已经烂到根子里了吗?保卫斯摩棱斯克最卖力的是谁?是我们这些佣兵。可他们波兰人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可我们在出力的时候他们在做什么?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一失利,那些贵族们卖国卖的比谁都快。跟着这样的雇主,我们迟早也会被他们卖了。”皮德罗说道。
他当初带领着商队的这群佣兵们投靠费奥多,是看出了费奥多的愚蠢和好骗。皮德罗认为只有在这样的领主手下做事,才能获得更多的利益。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初次见面的忽悠,就为每个人争取到了二十泰勒(他和彻辰一人四十)一个月的薪水。
可越到后来,皮德罗越发现费奥多不仅是愚蠢,根本是没脑子。这从他放弃最高的指挥权,成立所谓的军事会议达到了极致。从那个时候,皮德罗就预感到了费奥多必败。而多罗宁战死后,这些个贵族们屈膝谄媚的表现,更是让皮德罗恶心不已。
这已经是个没有希望的国家了。
所以,皮德罗就想着趁这次机会改换门庭,投靠沙皇俄国或者扎波罗热的哥萨克。他想说服佛朗哥一起,没想到佛朗哥竟然还准备为波兰效力。
“不是每个人都这样的。不是每个人都这样的。”佛朗哥摇了摇头,反驳道。
“那你告诉我,还有谁?那个雅里梅王公吗?他在哪里?”
“他已经死了。”
“呵,所以你想找一个死人领导你就这个国家?醒醒吧,佛朗哥。我们是佣兵,不是救世主。你在这里呆的太久了,忘了我们是为了什么选择当雇佣兵的吗?”皮德罗喝道,他试图唤醒“走火入魔”的佛朗哥。
可佛朗哥还是摇了摇头。
“皮德罗,”佛朗哥像似想岔开话题地说道:“还记得我们在扎莫什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问过我指环佣兵团的事情吗?你问我龙金根团长、还有威廉大副、独眼凯南……”
皮德罗点了点头。那时候佛朗哥说等到了斯摩棱斯克再说,可后面发生的事情太多就耽搁了。
“他们都在黄水滩牺牲了。就在扎波罗热的叛军刚叛乱的时候。”
“所以你。”皮德罗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佛朗哥为什么不愿意加入沙皇俄国或者哥萨克了。
“你先听我讲完。”佛朗哥打断了皮德罗的插话,继续说道:“龙金根团长他们原来可以不死的。哥萨克包围了他们,并劝他们投降而且薪水是现在的两倍。可团长拒绝了,他说佣兵团的雇佣合同还有三个月后才到期,佣兵团可以接受赫梅利尼茨基的雇佣,但那得现在的合约到期之后。”
“那是因为龙金根团长他有契约精神。”皮德罗试图解释道。
可佛朗哥摇了摇头。
“当时我也在船上我能理解团长的想法。团长和我们是因为在波兰共和国找到了家的感觉。这种感觉是我们在德意志所没有的。你只看到了大贵族们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可这片土地上不止有大贵族,还有许许多多的平民和小贵族们。这些人热情而可爱、勤劳和勇敢,是他们让我们这些漂泊的佣兵们找到了家的感觉。”
皮德罗无言以对,他自问自己在斯摩棱斯克的这段时间里和平民接触的次数还不到彻辰的十分之一。
“团长的回答当然不能让哥萨克满意,于是我们交上了火。最后我们寡不敌众,全军覆没了。我也被打昏摔进了河水里,是一个农民救了我。随后我一路养伤一路到了兹巴拉日。我参加了兹巴拉日保卫战,战后卡齐米日国王允我重新组建了佣兵团,并把我派到了斯摩棱斯克。国王陛下对我恩重如山,我有怎么会背叛他呢。”
佛朗哥说完,看着皮德罗。而皮德罗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原本以为佛朗哥只是出于愚忠,没想到却有这样一番缘由。
而皮德罗和佛朗哥的对话彻辰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耳里,可这番对话的信息量和饱含的情感实在是太大了,彻辰无法一下子明白。他只得呆呆地听着,没敢插一句话。
见皮德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