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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阁少了一个得力的干臣,无奈之下,太皇太后只能将侍讲学士马愉、侍讲曹鼎入阁参与机务。一个人下来,两个人顶上去,可见杨荣确实蛮有本事的。
太皇太后张氏坐在帘后,对皇帝说道:“此次京畿因春荒出现流民,当务之急,哀家以为一定要派干练的大臣到京畿各地巡视才是。”
阁老杨士奇道:“太皇太后所言正是,但是此次安抚事宜,又该派哪一个大臣前往呢?”
礼部尚书胡濙上前道:“臣保举一人,此人乃是左佥都御史张纯,张纯为官清廉,做事练达,有此人巡视京畿,想必定能安定这次的春荒。”
刚入职内阁的侍讲学士马愉也上前奏道:“臣也保举此人,另外臣想保举詹事府右春坊右赞善周小白一同前往。”马愉自从在上课的时候目睹了周小白的格物之学,打心底里非常佩服,所以就站出来了他。
朱祁镇道:“派张纯去朕觉得可以,只是这周小白要陪郕王读书,他又从来没有主政一方的经验,派他去合适吗?”
马愉道:“周小白年纪虽小,但是此人学识出众,有经天纬地之才,这一次正好可以历练一番,臣这也是朝廷储才啊。”
杨士奇道:“马学士的臣不敢苟同,周小白年纪尚幼,如何能够代替朝廷巡抚地方?这并非儿戏啊。”
马愉笑道:“杨阁老,这一次朝廷能够在宁海案中识破真相,周小白是有功劳的。他犒赏一事既然做的不错,那么代表朝廷巡抚京畿、安抚流民又有何不可?”
杨士奇心道:安抚流民,那一次不是见了血的?这可是危险的差事,若是办砸了,轻则丢官,重则没命。周小白是老夫后起之秀,如何能让他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刚想反驳,礼部尚书胡濙笑道:“诸位大人不必争论,周小白此人的才学有目共睹,现在正可以看看他处理政务的能力,这样不好吗?”
朱祁镇道:“这样吧,朕也想看看周小白是不是名实相副,就让他跟着张纯一起巡抚京畿,安抚流民吧。”
皇帝开了口,做大臣的都不好再说什么,纷纷称赞皇帝圣明。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只过了一天,周小白就接到了朝廷新的任命,委任他为京畿巡视副使的临时官职,还是一个从六品。左佥都御史张纯是一个正四品,周小白的品级比他低了很多,能做一个副使算是很不错的了。
两人一路巡视而来,向着这次受灾最重的大名府清丰县而去。一路之上,饿殍不时就能遇到,时不时还能遇到成群的流民,要不是有五城兵马司的官兵护卫,只怕也要被流民抢了。
张纯骑在马上,看着路上的情景,摇了摇头道:“这次春荒竟然如此严重,我们出来并没有带出来很多粮食,此次巡抚地方,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周小白同样骑在马上道:“是啊,看来有必要打开保定粮仓,开仓赈济了。”
闻听此言,张纯吓了一跳:“保定粮仓乃是皇家粮仓,若无圣上的旨意,我等何能打开?”周小白笑道:“我就随口一说,张大人不必在意的。”他穿越前看惯了电视中赈灾的事情,总感觉没有开仓放粮,这还叫赈灾吗?
就在聊天的时候,路边的草丛里传来一个妇人痛苦的哭嚎声。周小白连忙停住了马,带着兵丁前往查看。
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面黄肌瘦、衣不遮体,正在奋力与一个男子争夺一个小孩子。官兵抽出刀喝道:“京畿巡视副使周老爷到了,尔等还不停下来!”
女子全然不顾衣不遮体的羞涩,顿时惊呼道:“大老爷!救救我的孩子,不要让这畜生杀了他!”
周小白看着那小孩道:“这是你的儿子?”女子道:“正是。我丈夫要杀了他!”那男子手上本来拿着一个石头,看到官兵到来,腿上一软,跌倒在一旁。
周小白呼喝道:“虎毒不食子,这是你的亲身孩子,你舍得杀了他?”男子惨呼道:“我也是没办法,儿子吃的肉我原以为是从尸体上割下来的,刚才我才知道,这小畜生吃的肉,是她娘亲从身上割下来的啊!”
吃人肉?周小白顿时感觉有些反胃。男子一把扯开女人大腿处的衣衫,露出来一个血洞,虽然不再流血,却看得人没牛蠢茨悄凶铀档亩际钦娴摹
小孩子吓得呆在那里,不知所措。男子怒道:“就是你这逆子要吃肉,把你娘害了啊!”
女子道:“夫君,儿子活着是我最大的心愿,我即便死了,也是死而无憾的。”
周小白连忙从马背上拿出了几个面饼递了过去道:“这些吃的你们拿着,不要去京师了,回家去吧。本官已传令各州县设置粥棚赈济灾民了。”
小孩子饿的狠了,拿过饼子就啃了起来。那对夫妻却是掰了一小块饼子,放到嘴里咀嚼良久才咽了下去,将剩下来的小心藏好,挣扎着就走了。
周小白还想说什么,身后而来的张纯阻止了他:“让他们走吧,不然一会其他流民看到了,他们不敢来围攻我们,却会抢了这对夫妇。”说罢,叹息一声返身而去。
周小白道:“张大人,我们早在从京师出发前,就传了朝廷的旨意府州县设置粥棚,为何还有这么多流民?”
张纯道:“你有所不知,设置粥棚赈灾,底下的官员也要有粮食才行啊。这次春荒这么严重,京畿各地都没有多余的粮食,我们到了一处地方官吏应付,自然会将粥棚开出来给我们看,等我们走了,说不定就停了。”
周小白之前一直都是在翰林苑中当他的编修,对于地方官吏的做法了解不多,但是前一次的犒赏,周小白多多少少了解到官府的黑暗,心里也是赞同张纯的话。毕竟这位仁兄,当御史的年头是很长的了。
来到了春荒最重的大名府,知府王礼并府上,而是去各个县赈灾去了。问了一下王知府的去向,正是去的重灾区中的重灾区清丰县。
此时的清丰县除了县城,乡村基本上已经看不到人了,只剩下一些实在走不动路的老年人。
来到清丰县,张纯和周小白耳边几乎只听到两种声音,这地方处处回荡着嗷嗷待哺的叫声和人们肚子饥饿而发出来的咕咕声。这里的粥棚已经开了出来,知府王礼和清丰县知县颜正在那救灾,指挥着衙役们分头运送粮食前去各个粥棚。
见到两位巡视使到了,知府王礼第一句话就是:“两位上官来的正好,可有带来粮食吗?”张纯道:“我等出京师的时候带了十万石粮食,如今走了一圈下来,到你这里还有三万石。”
王礼听了这话,叹气道:“三万石粮食远远不够,光我大名府清丰县就缺粮食三万石。”张纯道:“这些粮食不可能都给你们,我只能留下来一万石,其他的粮食都是给剩下来的府县的。”
听了这话,清丰县知县颜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二位上官!卑职求求你们,将这三万石粮食留在我清丰县吧,这里每天都在饿死人啊!”
这位知县并没有穿官服,而是穿了一身布衣的袍衫,他的官服在送粮的时候被抢了,被饥饿的灾民扒了衣服。实际上这个官员,倒是一个清官,可惜人们没饭吃,就不会讲道理了。
张纯见这位知县没有穿官服,问了一下情况才知道是被灾民抢了,立刻勃然大怒,他以为这位知县是一个无能的官员,当场就要将他革职问罪!;!
第九十四章。筹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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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丰县的县令颜正因为被灾民抢了官服,正要被左佥都御史、京畿巡视使张纯就地革职查办,周围正在做事的县衙门的捕快都是纷纷跪了下来,一口一个张大人叫着,求大人开恩放过自己的大老爷。
张纯一看,这个县令还蛮有众望的,看来其中一定是有隐情,便让颜正以戴罪之身听候发落,在朝廷没有定罪之前,依旧署理县衙门的事情。颜正连忙在地上叩谢上官的大恩。
周小白又学到了一点,就是身为官员,嘴上说出来的话那就是要一口唾沫一口钉,刚才张纯已经要将颜正革职了,众人求情这才以戴罪之身办差,就是说县令还是有罪的,做官有做官的威严,不能刚说出去的话就自己咽下去。
周小白搀扶起颜正,询问道:“你们清丰县人口多少,受灾人口多少,每天饿死的有多少人?”颜正想了一下道:“清丰县人口有二十二万,算是一个上县,目前因为春荒出逃的人就有八万人,之前每天饿死二三十人,现在粥铺开起来了,饿死的人就会大大降低了。”
周小白看到颜正很熟悉当地的情况,知道是一个做事情的人,应该是一个好官。大名府知府王礼对周小白说:“我大名府情况跟这里也差不多,出去逃荒的人也有好几万人。”
张纯听了,皱了一下眉头道:“一个县就出逃了八万,直隶这么多县,情况比这里好一些,但是算起来这一次的流民就有百万之多!”听了这个数字,在场的人都是吃了一惊,没想到情况已经这么严重了。
百万的流民啊,这要是有人要带头造反,那就不是春荒的事情了,会出大乱子的。
四人走进了县衙,在大堂上商议,衙役们端了四碗茶水上来,说是茶水,却连一个茶叶的影子都没看到。
颜正看周小白喝水的时候皱了一下眉头,连忙赔罪道:“衙门里的茶叶被我拿去换了粮食,得罪了。”周小白心道:嚯,连茶叶都给当了?这还是一位拼命的主啊。
张纯笑了一下道:“知民之困苦,而与之甘苦与共,颜县令还真是爱民如子。”
颜正道:“下官既然当了这个县令,就要对得起圣上的恩典,现在正是大灾之时,理应与民甘苦与共。”
张纯嘴角又是笑了一下,不说话了。
大名府知府王礼道:“现在粮食不够用,两位上官可有应对之策?”张纯道:“可先向本地富户用朝廷的名义借粮,本官来这里之前听闻朝廷已经从南直隶调了粮食过来,只要半个月,京畿的春荒就可安然度过。”
王礼叹了一口气道:“本地能借粮的富户我与颜知县已经去借过了,剩下来的都是官绅故吏的人家,可以不纳粮的。”
张纯听了变色道:“荒唐,平时这些人家可以不纳粮,那是朝廷的定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们差人去借!本官不相信他们会不借!”
王礼面有难色,颜正却道:“下官这就带人前去借粮!”说罢就要站起身来带着衙役出门。
张纯连忙喊住了他,张纯心道:这县令的架势哪里是去借粮,这是要去抢粮啊,这么干不行的。张纯看到周小白一直没有说话,感觉自己应该问问他的意思,毕竟出了事情,也好多一个人抗啊。
张纯知道周小白是内阁首辅杨士奇的人,第一想法就是一定要把他拉下水,这样自己在朝廷里也好多一个人帮自己说说话。
张纯道:“周副使有什么建议吗?”周小白笑道:“张大人,下官就是跟您来学习的,谈不上有什么建议。”张纯可不允许他被这么糊弄过去,也是笑道:“周副使在宁海县的时候可是有勇有谋啊,怎么到了这里就不说话了呢?既然大家都是为朝廷办差,你就不要藏着掖着啦。”
周小白心道:你已经出了注意,我还能说什么呢?记得《明史》记载崇祯年间江南的茶税才收上来十几两银子,这些官绅故吏都是士人,他们的粮食真的好收吗?如果好收的话,也不会出现只收十几两银子茶税的事情了。
周小白笑道:“既然张大人要我说,下官可就说了:向官绅故吏强行借粮那是借不到的,下官的意思是我们要想想别的办法。”
张纯心道:周小白此人年纪不大,却是圆滑的很,既不想得罪人还想着把事情办成,这怎么可能呢?
张纯做的官职一直都是得罪人的御史言官,就是靠得罪人上去的,所以他习惯性的会认为做事情那就一定会得罪人,这其实也算不得不对。
张纯道:“周副使,这别的办法究竟是什么办法?你说出来,我们大家商议一下,你看如何?”
周小白想起了后世村干部那套,便笑着说道:“这样,我们给每个大户送去一面匾额,上面写着慈善之家的名头,然后再去借粮。”说着就把自己的想法详细说了一下。
周小白的这套做法在后世是见怪不鲜,就是送锦旗。人人都希望自己有一个好名声,这名声怎么来?官府认定的自然就是过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