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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行至栈桥中间时,停了下来,怀庆明了,小跑着来到栈桥外,对躬身行礼的众位官员高声唱和道:“皇帝有旨,众位江南官员免礼。”众人谢恩起身,分列两侧,等候皇帝移步。
见众人都起了身,怀庆又一路小跑着回到皇帝身边,用手虚扶着皇帝,走过栈桥,来至岸上。
赵成路和薛程分两侧陪在皇帝身边,又有官员按级别陪伴跟随皇帝的众位高官,一起向码头外走去。
到了码头之外,有太监过来跪请皇帝登舆。待皇帝登上龙舆,各位官员也分别上了金陵府准备的各类车辆。只有封晓登上了象征齐天无双大公爵的车架。这具车架还是当年开国皇帝韩林儿赠与封建明的,车架之上盘龙游荡,猛虎啸聚,说不出的气派豪华。皇帝的龙舆在前,封晓的大公车架紧随,后面才是其他官员随行。
不一刻,众人来到金陵旧宫注5,由正阳门入宫,至前朝拙政殿前广场举行奠仪,场面浩大,礼节繁复,盛况之隆就不一一细述了。奠仪一直折腾到掌灯时分,众人才各自散了。
封晓现下还回不了金陵老宅,因为宅子在玄武岸,因此要明日才能回去。好在封家在金陵同样有府邸,无需客居。毕竟金陵是大明朝的南都,龙兴之地。
带着鲍同等随行之人回金陵大公府邸之时,小雨已停,但金陵城内竟然起了大雾,几步外提着灯笼的引导之人,在车架之中的封晓眼中也影绰绰的看不真切。好在今日是迎驾的大日子,街道早已肃清,不然这大雾之中,还真可能出现问题。
自旧宫出来,不过一条街走完,便转入了金陵的大功坊街,街内形容与京城的仿佛,只是牌楼之上的文字稍有不同罢了。
来至正门,封月清竟亲自带人在府门外迎接。而且除了封月清外,自己的二姑夫江南总镇镇抚使薛程也在。惊得封晓没用人搀扶,在车架刚一停稳之时,便蹿了下来。车架有些高,封晓跳下来后有些踉跄,封月清赶上两步伸手扶住,责备的看着封晓。封晓也不在意,一手挽着封月清,一手挽着薛程,一起向府内行去。
就在封晓回了自家在金陵的府邸之时,随船队南巡而来的某位亲王和自己的心服之人,已经聚集在旧宫旁的一处大宅子里聚集了起来。
此时大宅的内厅里,除了上次在船上之时的几人外,还多了三个中年人和几个年轻人。
亲王还是老样子,随意的靠坐在主位的椅子上,只是手里多了一对核桃,呱啦呱啦的转动着。看到众人到齐,亲王拿起一封书信,交给刚刚坐下的孙希,道:“这事京里刚刚快马送到的。六天前,那张学俺率领锦衣卫,得御林军留守部队的支持,连拿了留在京里的官员十三人。随即派出夏轩、褚青山二人带着被捕官员乘坐那蒸汽机船南下,最晚后天就可到达金陵。想来是已经将证据完全整理好了,京里该拿的人也都拿了,这才动身南下。”
孙希快速浏览了亲王交给他的信,随手递给他下首的徐性武将。问亲王和那坐在上首的老道人道:“我等本来准备在镇江转换陆路之时发动,没成想这蒸汽机船居然如此了得,逆水行舟还有这般速度。这倒给我等来了个措手不及,当初一切准备皆没了作用。不知王爷和老道长可有对策?”
亲王和那老道人对视一眼,轻咳一声,开口道:“孤和道长之前谈过,道长也未料到此次竟可沿长江直趋这金陵城下,因此之前安排算是没有用了。”
老道人接口道:“不过倒也不妨事,不过是多谢波折罢了。此次南巡,事起仓促,但那礼部杨淮倒成就了名声,还有那捣鼓出蒸汽机船的文化博物学院。这学院一派倒是多出能吏啊!”
听到老道人感慨,吴科撇了撇嘴道:“不过奇技淫巧耳,非是大道。”
听到吴科鄙薄学院派,下首站起一位年轻人,对着亲王等人行了一礼,然后道:“吴老夫子此言差矣,之前自京里南下,到这江南一地,快马轻骑、日夜不休尚需七八日,要是车辆行礼稍多,怕不要一个多月。可此时如何?众位九月初七动的身,如今不过九月十六,九天时间,就远行三千余里,此等壮举,怎可评为奇技淫巧呢?老夫子有失偏颇了。”
被一个小辈指摘,吴科脸上有些过不去,便要发作,那老道人见到,赶忙起身拦住,对年轻人道:“才捷放肆,吴老夫子乃当世大儒,教导汝等才学尚嫌屈尊,如今汝等有机会聆听教诲,怎可如此不知好歹?还不快向老夫子请罪。”
那被称为才捷的年轻人对老道人极为尊重,听到他批评自己,并要向吴科赔罪,虽然心下老大的不愿意,但还是对着吴科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礼,口称罪过。
吴科见才捷赔罪,也不好对一个后辈深究,但听那老道人责备之语,尽是遣摘年轻人语气态度,而对反驳自己的内容并无评述,显然也是赞成的。再观看厅内诸人脸色,也皆如此,变心下意冷,借口身体不适,提前离开了。
对于吴科的离开,亲王和老道人皆未加阻拦,只是温言宽慰了几句,也是不痛不痒的。
待吴科离开大厅,才捷开口道:“王爷,老师,这吴老夫子不过过了气的国基院长,本身又迂腐不堪,为何对他如此看重?”
亲王和老道人相视一笑,最后由亲王开口道:“孤和你老师不过看中他那当代大儒的名气罢了。封家哪里封文胜公虽已故去,但还有个刘继轩,就算不说刘继轩,也还有张睿、魏冉,皇帝身后也有个徐耀。而我们这边不要说和文胜公、刘继轩比肩之人,即便张睿、魏冉、徐耀之徒,都没法抗衡。你和凌清、子冲合称江南三公子,将来或许可以在才学一道上与之对抗,但现如今我等还需要他吴科。他虽迂腐,但他的几个弟子却不迂腐,皆有过人之处。我们拉住了他吴科,那几个人便也会为孤所用。你可明白了?”
听到亲王解说,方玄、孙淼和那才捷三人皆起身行礼,口称自当发奋研读,不让亲王等诸位长辈失望云云。
见亲王一番话,即解说了拉拢吴科之意,又激起了江南三公子的发奋之心,老道人抚须而笑,开口说道:“好了,那吴科不过是个腐儒,我等不要再和他一般见识了,现下来说说当前的局面。”
说完,拿过众人传阅的急报,在手里敲击了两下,然后举起来向众人展示道:“这封急报里可以看出,封家已经等不及回京就要发动了,虽然和咱们之前所料略有差异,但也出入不大。况且到了这金陵,便和他封家的一亩三分地没甚区别。但具体发动时间却是个问题,我等之前的安排全在镇江,最快也要到后天才能赶来金陵,如果在封家老太君寿辰之前发动,我们准备不足,无法保证最终可以达到预期之功,因此必须给他封三生找点事情做。”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头对那才捷三人道:“凌清和子冲都和那封晓有过冲突,这事我便交给你了,我记得你和唐国公彭庆龙的小儿子彭遥关系不错,这次你可借他的名义,拖住那封晓一天。只要后天他不发动,离那寿辰之期愈近,他发动的可能越小。”
才捷听完,躬身行礼答应,口称定不辱使命。
见才捷应承了差事,老道人又对这次新来的一位员外打扮的中年人道:“宏理,这次还需麻烦于你,给才捷创造一个机会。”
那宏理躬身口称不敢,自当全力协助云云。
老道人回身坐回自己的座位,开口继续道:“那封家此次既然已经准备发动了,而且准备得如此周详,只要他们大寿之期前不能发动,那么一定会在寿期之后,离开金陵之前发动。我等却不能随了他们的意,只要才捷拖住了封三生,我们就在三天大寿之期时骤然发难,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众人起身轰然应诺。一场震撼朝野的风暴也自此成型。
注1:真实历史中从来没有过这么个拦江坝水门,这是作者杜撰的。因为有史料记载,秦淮河在明朝初期直至民国之时,经常性的发生水患和干涸之事,因此在这个时空里,在三汊河口建立了拦江坝,用以调解秦淮河水位,起到防汛抗旱的效果。但是筑起了堤坝就阻碍了交通,三汊河口是进入秦淮河的必经之路,因此在堤坝之上设立水门,也就是应有之意了。
注2:这石头城码头是否真有,作者无从考证,只能按照里程将皇帝歇息午饭的地点放于此处了。
注3:真实时空中的位置是聚宝门外,秦淮岸。
注4:这是红楼梦里第十八回皇恩重元妃省父母,天伦乐宝玉呈才藻中描写元春省亲到家时的场景的一段描写。红楼梦是作者非常喜欢的一部,这里借这一段来描写皇帝南巡迎驾的盛况,同时借此向红楼梦致敬。
注5:这不是南京明皇宫,而是在南唐皇宫的废墟上建立的行宫。在这个时空中,南京从来没有成为过大明的都城,一直都是陪都使用,被称为南都。因此,这里建造皇宫只是作为行宫使用,不管是规模还是选址,都不能按照明皇宫来考据。除了金陵之外,还有西安作为西都,也建有行宫,其余地区就再没有行宫了。
第四章 秦淮脂粉腻()
对于在旧宫旁的大宅之中发生的一幕,封晓自然无从得知,但是对于将要到来的风暴,他却已经感觉到了。这一刻封晓和封月清夫妇正在金陵封府花厅对坐商议。封晓手里拿着封月清刚刚交给他的一封信,正在低头仔细。而这封信非常特别,虽然他就是用普通纸张书写的,上面也没有什么特别机密的消息,但它就是非常特别的一封信,因为他是一封通过电报发送过来的信。
说起电报,其实早在三年前,文化博物学院就已经研制成功了。这三年来,博物学院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将电报网络架设于四畿之地,最远的一条是从BJ接到泉州的,也已经联通了。
其实电磁理论非常浅显,有线电报对于现代人来说也没什么太大的技术难题,但是不管是封建明还是封文胜,除了军工相关的领域,其他方面都采取任其自行发展的态度,只提供适当的引导,却不做决定性的干预。
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避免揠苗助长,适得其反。如果他们干预过多,那么这个时空的科技发展就会更加畸形,军工是由于战争的威胁,关系到民族的存亡,还可以进行大幅推进,但是在其他方面,两人做的都只是一些基础的东西,比如封建明给出了金属冶炼技术的各种理论,但是如何实现那就是大明朝早期的“科学家”们的事了。同样的情况还有封文胜制造出的三强酸(盐酸、硫酸、硝酸)和火碱,至于接下来化学工业该如何走,那就不是他的责任了。
看完了信,封晓仰起头,看着天顶沉思了一会,低下头对风月清道:“这么看来还真有幕后推手了,他们的目的如何?二姑姑可知道?”
封月清和薛程互视了一眼,开口说道:“这一点已经可以肯定了,但是不管是BJ的锦衣卫玉衣卫衙门还是这金陵的两处衙门,都没有任何消息,这不正常,现在想来,这两个衙门里肯定有他们的人,而且职位还不低。”
“也是对方狡猾,看夏轩的信中所言,他已经察觉了有人参与,但却很难拿住对方的手尾,也是他精明,对方不过稍有破绽,就让他发现了。嘿嘿,这个人三生你提拔的好啊!”薛程也接着封月清的话说道。
封晓微微一笑,对薛程道:“姑父你是没见过那夏轩,这个人侦缉一事堪称天下无双,但是为人却非常个色。此次能将事情办理的如此利索,多半还是褚青山的意思。查案子他夏轩是第一,但是办事还需小褚帮忙。初时我还怕那夏轩会自视过高,没法和小褚配合,哪想到这两人倒是天生的搭档。”对于自己看人的眼光,封晓还是很有自信的。
正在这时,一名军中校尉走进厅来,附在薛程耳边轻声耳语了两句,然后薛程起身,对封晓和封月清道:“来了两个人,从后门进来的,我去迎一下,你们稍坐片刻。”
见薛程卖了关子,封晓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但只能老实坐着等待。
不一刻,学成带着两人回来了,其中一人五十上下,长得极是威武,一捧络腮胡子,扎里扎沙的张扬着,身穿一袭黑色锦袍,更添刚毅之气。另一人四十来岁年纪,身材瘦肖高挑,穿着一身灰色布衣,但腰间缠着一条金丝滚边,镶满玉石的腰带却显出来者家中非富则贵。
屏退了下人,薛程小心的关上了窗子,转头对封晓道:“三生过来,我给你引荐。”说完一指黑袍虬髯之人道:“这位是南畿巡抚吕国侯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