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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人力不可免?”王大夫看他一眼,忍不住叹道,“你当我真不知这半年来你遍寻药农的事么?试种药田本就是尝新之举,成本极大,如今田庄又无领事的药师,你如何能成?”
冯渊神色深沉,只垂头不语。
只听王大夫又道:“我知你是个重诺之人,只因当日冯家对我有诺在先,除了看诊断病,绝不拿旁的事儿扰我半分,故而你才对我三缄其口。然冯府于危难之中救老夫一命,又优待我十余年,如今有难你却这般行事,岂不是要置我于不仁不义之地?”
“王老严重。”冯渊忙起身,赔罪道,“竟是冯渊年轻气盛,思虑不周,才有今日这般狼狈,日后定不敢了。”
王大夫只摇摇头,幽幽道:“从你执事起,我知你有行药庄之意,很是欣赏,故才偷偷漏了口风给曹管家,以期有朝一日能于你有所助益。不想你却因着那旧诺,从不与我开口。薛家断药那回也就罢了,新药庄的药农辞工回家,你也不曾知会我。如今药田遭灾,若我再不来,怕是你宁愿看它毁于一旦,也不会来寻我罢!”
冯渊闻言,愈发愧悔:“冯渊惭愧,竟白白辜负了您一番苦心。”
“罢了。”王大夫饮尽最后一口茶,续道,“如今药田损失惨重,懊恼也是无用。我已决心,不日与你去扬州一趟,请我那药痴师弟出山相助。”
冯渊心下大喜,只朝王大夫行了个大礼,道:“如此,便多谢王老。”
英莲见状,忙也随着福了身。
天色已晚,冯渊亲自送他二人到门口,又派了冯龙驾马车送他们回去。
等他重回东苑,英莲早已收拾好了在等他。
方才听到他与王大夫的对话,她心内竟如食了青果,酸涩不已。
她扶了冯渊坐下,轻声问他道:“你为何什么都不跟我说?”
冯渊昂头看她,却是不解:“什么?”
“庄子上的事儿啊。”她咬着唇,面上难受得紧,“药田受了虫灾,毁了七八,你如何也不告诉我?”
冯渊笑笑:“不过是生意上的事儿罢了,盈亏终有数,不算什么。再者说,这原也是男人的事儿,不该叫你们操心的。”
“谁说的?”英莲鼓着香腮,一脸正色,“母亲年纪大了,不告诉她便也罢了。可我是你的妻子,自然是要与你同辛甘,共苦乐的。虽说许多事我未必出得上力,却好歹也能尽一份心思,至少会想些主意慰你心怀不是?你若竟是如对王大夫一般对我,叫我这做妻子的如何自处?”
冯渊闻言,却是愣了一愣,一双深邃眸子只将她紧紧锁住,徐徐问道:“阿瑛是说,你要与我同辛甘,共苦乐?”
英莲重重点头:“那是自然。”
“好。”冯渊点头,忽灿笑不已,“很好。”
英莲却是不解:“你这是算应我了?”
冯渊凝眸看她,算是默认。
“那你可得说话算话。”英莲一喜,俄顷却又若有所思,一张娇俏脸庞渐渐现出些涩然来,“只是我也知我到底还是小了些,又身无所长,许多时候竟是拖累了你。”
冯渊闻言,正欲开口宽慰她,不想又见她舒眉一笑道:“不过,夫君无须担心,我日后会改的,我会多用功,快些长成,做个好妻子的。”
真是个傻的!
冯渊被她这一悲一乐逗笑,倾身亲上她的唇,许久气息微乱,在她耳畔幽幽道:“我的阿瑛如此便好,无甚要改的。”
但见桌上红烛轻漾,不忍扰了他们的好时光。
次日一早,冯渊因惦记庄上,省过贾母后便出了门。英莲吃过早饭后便不见海棠,十分纳闷,便去问秋嬷嬷。
秋嬷嬷闻言笑道:“奶奶还不知道呢吧,昨儿个晚上冯龙送完王大夫和李公子过来回话,不想您和少爷已经歇下了,海棠便拦了他叫他今儿再回。不知怎的却遭了冯龙的冷脸,她怕吵着你们歇息没敢声张。然她心里憋着气,早上冯龙替少爷套马的功夫跑去找他理论,不想两人竟大吵了一架,这会子她正赌气伤心呢。”
“有这等事?”英莲倒是吃了一惊。
因在她看来,冯龙和海棠这两人,平日里就像是对欢喜冤家,天天儿一见面就闹腾,然也没有哪次当真红过脸的。冯龙是冯渊身边最信任的,又是个忠厚老实的,怎会欺负到海棠头上去?
秋嬷嬷摇头叹道:“我刚见海棠从外头进来时,眼睛竟是红红的。她平日里最是个要强的,这次倒像是真受了什么委屈呢!要不奶奶你去看看她?”
英莲心中隐隐猜到缘由,只抿唇一笑:“罢了,她心里委屈就让她自个儿待会,若是见了我少不得要强颜欢笑哄我,就由着她吧!”
秋嬷嬷心下好奇,也没好意思问,只收拾屋子去了。
晌午的时候,冯渊回了家来,身上竟还带了一包上等的水晶柿饼。
“哪儿来的?”英莲素爱吃这些小零食的,看见了自然欢喜。
冯渊道:“青龙镖局的徐老爷前些日子往长安走了一趟镖,听闻那儿的水晶柿饼最是好吃,特意托人捎回来的。四师弟想着你爱吃,便叫人送了些过来。”
英莲自是感激,笑道:“徐少爷倒是有心了。”
冯渊笑笑,拣了一个递给她,道:“既如此,你便尝尝看味道如何?”
英莲依言接了,轻轻咬了一小口,满嘴金黄,竟是十分软糯清甜,美味得很,忙喜道:“真真是好东西,比普通柿子别有一番风味。”
说着,又抬眼看冯渊道:“这东西软绵得很,母亲定也很爱吃的,我叫海棠送些去静心院吧。”
冯渊见她此刻仍惦记冯母,心下甚是欣慰,眼角益发柔和:“回来时我已命人送过了,这些是特地为你留的,你放心吃吧。”
英莲听了,才放了心,只朝冯渊酣甜一笑,也从桌上捏了一个,递到他嘴边:“少爷也尝尝!”
冯渊唇角轻勾,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
英莲问:“怎样?”
“好吃倒是好吃,”冯渊挑眉,忽又道,“只是不及你前日做的茶子酥。”
英莲面上倏忽一红,忙垂了眼,只嘴里却是小声道:“你若喜欢,那我回头再给你做便是。”
两人笑了一回,又说了一回话,正欲传饭,不想屋外海棠已领了个人进了来,嘴里道:“少爷,奶奶,陈嬷嬷来了。”
二人循声望去,见陈嬷嬷手里竟还捧了一碟冯渊刚送去的柿饼。
英莲一怔:“怎地,母亲不爱吃?”
“怎么会?”陈嬷嬷忙摇头,解释道,“夫人爱得不得了,只夫人说年纪大了,这些东西到底不好消化,不宜多吃,只留了一碟尝个鲜儿便好,也知道奶奶素日喜甜,便叫我送过来与奶奶吃。”
如此这般,英莲如何过意得去,忙道:“少爷本与我留了的,怎好再贪母亲那份?母亲既爱吃,留在房里,每日里闲暇时尝上一尝也好,不伤身的。”
陈嬷嬷笑道:“夫人知少爷和奶奶孝顺,然夫人心里也是疼奶奶的,既夫人要留给奶奶吃,奶奶便收了吧。”
英莲还欲推辞,一旁的冯渊却替她应下了:“如此,我们便收了。你且回母亲,下次得了别的好吃食,再与母亲送过去好了。”
陈嬷嬷应是不迭,将那碟柿饼递与海棠,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起身告辞,脚下顿了顿,面上浮出迟疑之色,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冯渊见状,便知她有话要说,因道:“陈嬷嬷可是还有别的事儿?”
陈嬷嬷尴尬笑笑:“不敢瞒少爷和奶奶,我这里确是有件私事想要求少爷和奶奶的示下呢。”
英莲心下一动,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只脸上仍端着笑道:“嬷嬷有事但说无妨。”
第60章 英莲苦恼()
不想陈嬷嬷看了英莲一眼;目光却是越过了她,落在了她身后的海棠身上,干笑了两声道:“能不能请海棠姑娘先避一避。”
海棠先是一怔;随即立刻会意,只向众人福了一福;道:“我险些忘了;秋嬷嬷等着我去帮她收拾小厨房呢。我先退下了。”
待她走后;陈嬷嬷才为难地看了英莲一眼;开口道:“今儿来求奶奶的事儿;当真是豁了我这老脸来的。我说出来了,还请大爷和奶奶莫要见笑!”
英莲忙道:“陈嬷嬷言重了。你有何为难事只管说便是。”
“哎;我竟不知如何开口了?”陈嬷嬷一声长叹;无奈道,“竟是都怪我多嘴。昨儿个曹大娘曾拿了一块帕子来问了桂嬷嬷,不想那帕子竟是海棠姑娘的。当时我也在房里,曹大娘便说了前因后果,还露了意儿说要向奶奶求海棠姑娘做媳妇儿。”
说的此处,她顿了顿,面带愧疚道:“说来都怪我,因想着天来素日都在庄里,鲜少与海棠见面,怎会……于是,家去之后我便在饭桌上问了冯龙几句,原只以为他与海棠时常在一块儿共事,往日与天来也处得不错,兴许知道。谁知冯龙听说了,竟唬得连饭都吃不下了,痴痴呆呆魔障了一般。今儿中午从外边回来,又突然家来又嚷着叫我快些向夫人替他求门亲事。”
英莲闻言,顿时明白是二人早上吵架的缘故,忙道:“那嬷嬷可向夫人提了?”
陈嬷嬷叹了一声,摇头道:“奶奶说笑了,夫人如今一心吃斋念佛,府里的事儿早不问了,我若说了定也只是叫我来求少爷、奶奶的,我如何舍近求远,再拿这个烦她?只这事实在蹊跷,方才我揣摩了一路,才明白过来,怕是冯龙那小子不知什么时候也对海棠姑娘上心了,才赌气叫我为他娶亲呢,此番竟叫我如何是好呢?”
陈嬷嬷说着,心下又悲又臊,竟留下泪来。
英莲见状,心里竟如同被打翻了酱料瓶,真真是五味杂陈。
若放在以往,她心里是很愿意将海棠许给冯龙的。再加上陈嬷嬷说的,可见冯龙心里对海棠原就很是在意的,若这两人成了,可不是好事么?可偏偏这回却是曹大娘先求的亲,海棠又亲口说了不嫁,这会子她当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陈嬷嬷,你且莫要伤心。”英莲再有成全之心,这会子也不敢贸然应允,只得安慰她道,“你也知道,海棠是我的贴身丫鬟,平日里一刻也离不了的。虽我成亲之后,母亲将秋嬷嬷派到我房里来,但许多事还是海棠亲自过问我才安心。我还想多留她一阵子呢!至于冯龙的婚事,如今内院里除了海棠,竟也无适婚的女子可指,少不得只能去外面买个姑娘回来,怕也只能再等等了。”
陈嬷嬷一听,心下更觉灰心,眼泪愈发止不住了:“奶奶,我也知今日这事儿是我唐突了。然三月里我就要跟夫人北上,也不知何日能回来。我就冯龙这么一个孽障,天下母亲一条心,即便没有海棠这事儿,我也是想早些为他早点求门婚事的。还请奶奶可怜可怜我……”
这下,英莲当真为难了。原在静心院里时,陈嬷嬷很是疼她,如今竟在自己面前哭成这般,教她如何是好?
她咬咬唇,少不得向那头喝茶的冯渊递了个求助的眼神去。
好在冯渊对她,向来有副好心肠,从不会见死不救。
俄顷,只见他端着茶,用杯盖徐徐推了推里面的茶末,笑道:“陈嬷嬷,你的心思我和九儿已知晓了。府里面几个得力的哥儿如今也都大了,也该成家了,我原正打算找个合适的日子,统一婚配了去呢。既如今你们都来求亲,且不说海棠的事儿,我只保证,你上京之前定叫你们都喝上媳妇茶,如何?”
陈嬷嬷一听,那哽咽声便停了:“爷的话当真?”
冯渊抿了一口茶,道:“嬷嬷也算看我长大的,可见过我说假话?”
陈嬷嬷这才稍放了心,忙谢道:”既如此,一切便听爷安排。”
待陈嬷嬷去了,英莲却是一脸苦恼,径自在桌旁坐下,倒了一杯茶闷闷喝着。
冯渊笑着打趣道:“昨儿个你不是还好兴致支开我,领着海棠一面赏花,一面说体己话么,怎地这会子只会愁眉苦脸了?”
英莲嗔他一眼:“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拿我取笑。如今曹大娘和陈嬷嬷的意思,都是想要求海棠的,我就这么一个丫鬟,到底要许给谁啊?”
冯渊却不理她,自顾喝茶,半晌才道:“乳娘跟你求海棠的事儿,你怎么不和我说?”
英莲嘟嘟嘴,知道他还计较着昨儿的事儿,忙道:“和你说有什么用啊?曹大娘求的是海棠,我自然要问海棠的意思!”
冯渊略顿了顿,又问:“那海棠怎么说?”
“竟跟你上次说的一样。”英莲一手托腮,苦恼得要死道,“海棠如今不肯嫁人,只一心想要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