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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领旨。”三泰上前一步,首先发问:“本官请问贾员外郎,荣府的正院荣禧堂,如今由谁住着?”
贾政喏喏道:“是下官住着。”
三泰又问:“荣禧堂是荣府的正院,理应由荣府的当家之人住着,为何是贾员外郎在住?”
贾政疑惑道:“下官便是荣国府的当家之人,为何住不得正院?”
任兰枝一甩袖子,“笑话!你日日住在荣府正院,荣府的门匾你可曾瞧见了?敕造荣国公府,乃是因爵而赏的,自当传给袭爵之人!即便不提这遭,贾赦贾恩侯乃是荣国公的嫡长子,于情于理,这荣府都是他当家,与你何干?你至多不过是暂时借住在兄长家罢了!”
“这。。。。。。原是母亲的主意。大哥平日里只一味玩乐、不务正业,母亲看不过眼,便叫他住的远些。有令臣住了荣禧堂,也好孝顺母亲。”贾政忙道。
“恩侯一味玩乐?不务正业?”三泰大笑,转身向乾隆行了一礼,道:“臣与一等辅国将军贾赦也见过几次,是个有识之人。虽无意与科举,金石字画、天文地理、易学术数之类,却也懂得不少。虽是偏门,但若是能著书立传,倒也是于社稷有益的。至于不务正业,更是笑话!恩侯既将官位都让与了他贾政,自个儿只得了个爵位,除开人情往来,平日里哪里还有正事可做?他倒好,竟拿这话攻讦恩侯,着实可笑!”
说着,三泰回头冲着贾政道:“本官要问的,都已问完。还望贾员外郎好自为之。”
乾隆道:“那刘御史同任尚书,可有话要问?”
刘统勋躬身道:“臣有话要问。”
乾隆抬了抬手。
刘统勋转身问贾政:“请问贾大人,在工部三十余载,平生经手过哪几桩差事?”
这话切中要害。在贾琏入工部之前,贾政不过挂个员外郎的名头罢了,每日去部里点卯,却整整三十多年都没有人告诉他一声,工部里头郎中以下,也是要分到各司去的。至于在往前做主事的时候,那更是不必说了。
贾政回道:“臣。。。。。。臣不知遭了何人的妒忌,竟暗害于臣!臣入工部三十余载,竟将臣视若无物!三十余载竟无半件正经差事交付于臣。臣恳请皇上,严惩此等小人!”
乾隆脸色沉了下去,哈达哈和韩光基冷哼了一声。
交代不可用贾政的,自康熙起到乾隆,是三位皇帝;不用贾政的,如今首当其冲便是两位工部尚书了。贾政这话,得罪了这殿里的三人,还得加上圆明园的太上皇,不可谓不愚蠢至极。
哈达哈立马跳将出来,指着贾政怒斥道:“晾你三十年,是你无能!贾郎中上任后,不是将你分到营缮司去了?你又做过些什么!我那日亲自将你领到营缮司,吩咐贾郎中不可因顾忌辈分而耽误公事,也吩咐了你不可自恃长辈的身份,你可记得?怎么都察院的人,倒说你将一应公事全推给了贾郎中?”
贾政气愤道:“琏二心思恶毒,整日里头交给我的,都是算账、监工、采买一类活计,有辱斯文!我一个读书人,是断不会去做的!”
“荒唐!”任兰枝骂道:“你童试都不曾下过场,也配称读书人?”他是正儿八经的榜眼,自看不起贾政这样自命清高的。
哈达哈也说:“咱们工部里头,有屯田司、营缮司、虞衡司、都水司四司。屯田司,掌屯田事务,及陵寝,王、公、百官的坟茔修建。营缮司,掌庙坛、宫府、城郭、仓库、营房等的营建工作。虞衡司,掌山泽的采捕,陶冶器物。都水司,掌河渠航道,道路桥梁等事务。不知在贾员外郎眼里头,可有哪个司不是有辱斯文的?”
贾政汗出如浆,却半句话都回不上来。
“行了。”乾隆挥了挥手。“贾政,你可还有要辩解的?”
贾政忙跪下,磕了个响头,道:“臣立身质直,因无谄谀而造词横祸。愿吾皇圣明,为臣洗脱冤屈!”
乾隆冷笑道:“荣府的正院荣禧堂是你住着,可是?”
看、贾政哆嗦道:“是。”
“荣府随着爵位一块儿赏的官职,给了你可是?”
“是。”
“你在外头自命荣府的当家之人,可是?”
“是。。。。。。”
“你入工部以来,并无建树。。。。。。算了,这个不问你。哈达哈,你是工部尚书,你来答。”
“回皇上,正是如此。”
乾隆又问贾政,“自贾琏入工部为郎中,可曾将差事交予你?”
“有。”
“你可曾亲自处理过?”
“这。。。。。。不曾。”
“全有贾琏给你打理好了?”
“是。”
乾隆掷了茶盏,“你兄长将官职让与你,你非但不知感恩,反污蔑于他!你如今占了荣府的正房,冒称荣府当家之人,你竟还不知错!一者,荣府是皇家所赐,因爵而赐自当由袭爵之人一道儿袭了,你擅自抢占,是为不忠;你大哥贾赦身为嫡长子,理应袭爵加官,你一夺官职、二占家宅,于你先荣国公是为不孝;你将自己的公务强加到亲侄儿头上,甚至于还要对亲侄儿多加不满,是为不仁;你口出恶言,污蔑贾赦,罔顾兄弟之情,是为不义!这般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何冤之有?”
贾政无言,唯有拜倒在地:“臣。。。。。。臣。。。。。。臣这是怀才不遇,有志难酬啊!”说着,竟是恸哭起来。
乾隆失笑,摇了摇头,说道:“先前,你口口声声说贾赦一味玩乐、不务正业,你怎么不想想你自个儿?你既入了工部,便应当做好自个儿的本职。工部营缮司员外郎,不外乎就是些算账、监工、采买之事,你却称之为‘有辱斯文’,岂不可笑?你自称读书人,却连童子试都不曾下场,让你入工部已是加恩,莫不然,你还想入翰林?非进士不得入翰林!你若能考中科举,得个二甲,便是不通庶务也可去翰林院修书。偏你没那本事!再者,即便如任大人得了一甲榜眼,如今任礼部尚书,也曾任兵部侍郎、吏部侍郎,办刑部侍郎事,朕继位后,任大人也曾任户部尚书。这才是有识之士!你在工部待了三十多年,半点儿没学会,叫朕如何敢用你!”
乾隆说完,歇了口气,转而问自进了养心殿一来,半句话都不曾说的贾琏:“贾琏,你替贾政办了这么多差事。你倒是说说,你为何包庇他!”
贾琏像模像样的行过礼,恭声道:“臣有罪。臣不该为着二叔的颜面,包庇于他。如今想来,臣本可以将差事照常吩咐下去,若二叔有不懂得地方,再出言相助才是。臣自知犯下大错,恳请皇上降罪。”
贾琏这一番认错,倒平息了乾隆的怒火。
他想了想,道:“罢了。你原是愚孝,也算不得大错。你读书不多,便回头将四书五经各抄一份来,聊作惩戒。至于你,贾政。。。。。。”乾隆最终还是决定暂时放过他,回头自有他哭的时候,“闭门思过半年,降三级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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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被自己蠢哭
什么两更三更的
一卡文都是空!
贾政这事要来来回回好几遍才能更high
但老是重复着骂他这几句就high不起来了
于是一直在纠结怎么换种方式骂他。。。。。。
第57章 请恩成拙()
自视高倚老恭请恩无以对愚妇巧成拙
贾政降三级留用。他原也不过从五品;再降了三级,掰着指头数了半天;贾母才敢相信贾政如今只是个正七品的小官了。
林赫玉新科探花初次授官;便是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如今人家早已爬到正三品上头去了。
便是贾政最初恩赏的官职;工部主事那也是正六品的!好容易升到从五品的员外郎;在从五品的位子上三十多年没挪动过不说;如今倒降成了正七品!连最初的品级都不如了!
在外头或许有“九品芝麻官”这样的说头;在京里;别说九品;七品、六品乃至贾政原本的从五品;也不过是个芝麻小官罢了。
贾母心里头不舒坦;想着那日贾政是同贾琏一道去的养心殿,贾琏不过抄几本书;偏降了贾政的品级,不免责怪起贾琏来。
这日一大早,贾母便叫鸳鸯去把贾琏唤来,说有事要问。
贾母东扯西扯了半天,该指桑的早指了,槐也骂完了,忽的想起一事。
“你二叔如今这般,虽不能说全赖你,到底也有你的不是在里头。你要多为你二叔费心才是。”
贾琏闻言心中冷笑,暗道满京城怕是也只有这一个二叔要指着侄儿为他费心了。他腆着脸冲着贾母道:“老太太放心,琏儿省得。那日在养心殿我也有替二叔说话来着,请罪时将罪过全揽自个儿身上了!只可惜皇上不信,琏儿也没法子了!”
贾母听他这话的意思,竟是暗指贾政罪有应得,心里头生气,却又耐着性子问道:“外头你们官场上的事,我也不太明白。你且同我说说,这正七品是多大官。京里头正七品的都是些什么官职?”
贾政道:“京里头正七品的官不少。就文官里头,有内阁典籍、京县主簿、大理寺评事、通政司通政使、太常寺典簿司知事、太常寺博士和。。。。。。”说到此处,贾政似有犹豫。
贾母站起身拍桌道:“和什么?不必瞒我,你且说!”
贾琏尴尬道:“太医院御医。”
一句话,惊的贾母跌坐在椅子上。
太医院御医!虽说御医乃是专职给皇室宗亲看病的,贾府平日里请的太医也不过是些吏目、医士之流,但自个儿往日气急了,也曾有过“打发人去拆了太医院大堂”之语。如今想来,格外讽刺。
贾母呆坐了半晌,又缓缓开口:“那。。。。。。京里头正七品的文官,又有哪些个?”
贾琏扑上前跪下:“老祖宗!老祖宗还是保重身子要紧!”
贾母愈加难过,却抬手将他扶起,说:“我无碍。你说!”
“京里正七品的文官有二,太仆寺马厂协领和。。。。。。和。。。。。。和城门吏。”他又急着说道:“老祖宗,二叔是文官!并不是能同城门吏相提并论的!老祖宗且宽心!二叔读书好,又有才干,怕是过不了几日就能官复原级的!”
贾母颤声道:“过不了几日。。。。。。过不了几日。。。。。。政儿得闭门思过半年!半年啊!整整半年他都要跟那城门吏一个品级!这如何使得!”
贾母忽的站起身来,“不行!鸳鸯!去取我诰命的服制来!我今儿就豁出这把老脸,求见太后,请太后为政儿做主!”又狠狠地瞪着贾琏道:“琏儿你随我一道进宫,替你二叔说说情。若太后有话问你,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贾琏忙道:“老祖宗怕是想岔了。老祖宗进宫求见太后,孙儿哪里能跟去。既是为二叔说情,倒不如带上二婶子,那才叫名正言顺。”
“你二婶到底有些。。。。。。”贾母话说了一半,想着总不能在贾琏面前直说王夫人太蠢,略微婉转了下,“有些过于实在了!实在不是个能帮着说话的。”
贾琏笑盈盈道:“老祖宗糊涂了。二婶子可是宫里头贵人的亲生母亲,这又是为着二叔的事儿,带上二婶子也好叫贵人帮着说几句好话儿!”
贾母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说:“既不能带你,你且先回去吧。你二婶。。。。。。让我再想想。”
贾琏告退。
刚出了贾母院子,他便远远看到平儿拎着个食盒子过来。
眼见左右没人,贾琏三步并作两步,拦下了平儿。
“你来这儿做什么!”贾琏轻声问。
“二奶奶叫我来给老太太送些点心。”
贾琏忙说:“倒是巧了。老太太那儿正要折腾破事呢,正要叫你家奶奶寻个由子躲她一躲。你且去和老太太说,就说今日荃哥儿身子不是,大太太二奶奶都守着呢,脱不开身,不能在老太太跟前逗趣儿了,这才叫你送些点心赔罪。你可记住了?”
平儿细细记下,“都记好了。二爷放心,快回去同二奶奶说去。”
贾琏叫上凤姐,二人索性将贾荃一块儿抱去邢夫人那儿。刚将此事说了,就见鸳鸯来请人了。
凤姐揉红了眼迎了出去,鸳鸯刚说了老太太要带凤姐一道进宫,她便急道:“这可怎么是好!方才荃哥儿不是,把我给急的,这才刚哄下。这不,眼睛都是红的!这仪容。。。。。。能进宫吗!只怕要冲撞了贵人,反而不好。”
鸳鸯也无法,只得回去禀报贾母,另做打算。
凤姐回了里间,贾琏便迎上来:“怎么着,糊弄过去了?叫你掐荃儿一把,你不听。叫他哭两声罢了,哪里就真薄待他了。”
“你儿子,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