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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湛!!!”何慎几乎是嘶吼出声,紧握成拳的双手不停地颤抖着,他双目赤红,发出的吼声犹如遭遇背叛的雪地孤狼的悲鸣。
秦湛不出声,任由何慎将他压在案几上。
哈,只是这样而已…就疼得受不住了么?
“你竟然让他碰你……”何慎揪着他的衣服,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斑驳红痕,“阿湛……你竟然——白墨……那个下贱的武夫,他有什么资格碰你!”他的声音之中难掩怒火,却又弥漫着悲伤。
何慎知道,这种事情,若是没有秦湛的应允,白墨恐怕连手都摸不到。
秦湛垂下眼,“我早告诉过你——”不等他说完,何慎猛地低头咬上他的颈侧,覆盖住白墨留下的吻痕,力道大得像是要生生将肉撕下来一样。
实在太疼,秦湛轻颤了一下,轻轻抽了口气。
何慎感受到他略微弓起的脊背,手下的身体清瘦颀长,他猛然想起秦湛现在并不算好的体质,连忙松开了口。
他看见秦湛隐忍地抿着嘴唇,浓密纤长的睫毛抖动着,在苍白如玉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阿湛……我——对不起……”何慎慌张地抱着他,秦湛衣衫半退,和吻痕一同露出来的还有因受刑而留下的各种疤痕,看得何慎心如刀割,心中懊悔痛苦,却又难忍嫉妒。
他不想承认自己的错误,却又在午夜梦徊时愧疚不安,数次在噩梦中惊醒,一身的冷汗。
当初就是何慎一意孤行,偏执地用手段留住秦湛,才将名满京华温文尔雅的三公子拖入俗世,是他让恪守伦理道德的三公子陷入这段不合世俗的恋情,也是他让养尊处优的三公子承受牢狱之灾,丧亲之苦。
融淮遭受的所有不幸,身上所有大大小小的伤口,竟都是因他而起。
秦湛在心里问候了一遍何慎的祖宗十八代,如果不是系统没有特殊提醒,他几乎都要猜测古代位面是不是要变异成丧尸末世了。
“疼不疼?阿湛……对不起,我不……阿湛,我不是有意的……”何慎语无伦次地说着对不起,他固然生气,可不管再怎么样,他又怎么舍得把气往秦湛身上撒?说好的不再伤他,说好的要保护他,何慎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好不容易才把人带回来,才能够摆脱梦境,真实地再次将人拥在怀里,他绝对不能再犯任何错误。
“朕,我、阿湛,我给你上药——”
“不必了。”秦湛推开他站起身,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神色淡漠。
何慎被推得一个踉跄坐在地上,茫然无措地仰视着他。
“阿湛……”
秦湛摸了下脖子,湿湿滑滑的,果然还是流血了。
这个变态!
伤口一抽一抽的疼痛令他越发恼火,秦湛已经不由自主地脑补出一块皮肉摇摇欲坠的样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何慎以为他疼的厉害,着急地想再说什么,秦湛却已经不再搭理他,转身走去了偏殿。
独留何慎一人呆坐在地,穿着一身华贵龙袍的皇帝此时却失落得被赶出家门的孩子,被所有人遗弃在阴暗的角落,哪怕他受尽寒冷,忍饥挨饿,也没有人会去关心。
偏殿里,玲珑正焦灼不安地等待着,看到秦湛时眼睛一亮,下一秒却差点没哭出来,“公子,你怎么……”
秦湛安抚地揉揉她的秀发,“有没有药?”
玲珑红着眼睛应了声有,带着哭腔,却半点不敢怠慢地去柜子里拿药膏。秦湛抽空侧头瞄了眼铜镜,这才松了口气,肉还好好的待着,只是多了个血牙印而已。
加莫偷笑,【何慎估计是把你当唐僧了。】
秦湛没理他,歪着脑袋让玲珑帮他上药。小姑娘既伤心又担忧,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想哭又不敢哭生怕让秦湛心里更难受,只得咬着下唇忍住眼里不断充盈的泪水。
秦湛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正对上玲珑红通通的杏眼,看起来竟是比他这个正主还要委屈难过。
他不由得失笑,玲珑顿时急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公子还笑!”
“不然又能如何?”秦湛无奈摇头,发挥怜香惜玉的良好品质安慰起玲珑来,“好啦,快擦擦眼泪,再哭下去卫风可就要恨死我了。”他打趣说。卫风是秦府的侍卫,也是这次跟过来保护他的人之一,已经喜欢玲珑多年,本来秦夫人打算过年后就把玲珑许配给他,却没想到却出了这档子事。
“三公子!”玲珑嗔怒地瞪了他一眼,眉宇之间尽是小姑娘家的娇羞。
殿门外,何慎静静地站着,手里拿着的盛着玉肌露的白色瓷瓶被捏碎,他用力地攥着瓶子,尖锐的碎片深深地陷进掌心里。
秦湛和玲珑聊了会儿打发时间,看时候还早,不想闷在屋子里,便换了件立领的外袍挡住牙印,打算去御花园逛逛。
御花园虽有花园二字,但这里简直大得吓人,秦湛走了一会儿便累了,正要寻个地方坐下歇息,刚走过拱桥,迎面就碰上了何慎的小老婆之一。
然而这个小老婆却有些特殊,她名叫徐莞月,是礼部尚书之女,因父辈和秦凛交好而常在将军府走动。十几岁时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徐莞月喜欢上了秦家三公子,就在她软磨硬泡着父亲上门说亲的第二天,礼部尚书连门都没跨一步出去,就被一道纳妃的圣旨给砸晕了。
于是,徐莞月进宫封了贵妃,赐封号月,在三公子还没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何慎已经把情敌给扼杀在了摇篮里。
虽然把情敌纳为妾的扼杀法着实有点奇葩。
徐莞月进宫后,何慎并不对她掩饰自己对秦湛的心思,一天晚上,徐莞月无意间闯入了崇渊阁,看见里面挂着的无数副关于三公子的画作,密密麻麻挂得到处都是,吓得她不小心叫出了声引来侍卫。何慎知道后竟意外地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眼尾上挑,带着些许得意和讥讽。
在徐莞月心里,三公子是一个堪称是男神的存在,哪容得何慎这样糟蹋侮辱?从此,他就开始恨起何慎来,尤其是在秦家出事,秦湛入狱之后。
这会儿一见到久违了的心上人,徐莞月忍不住面露惊喜,再也维持不住高傲的面具。在这深宫里头度过许多春秋,她非但没有改变心意,复杂的宫廷反而使徐莞月越发怀念起三公子的温柔和善。
“三哥!”徐莞月忍不住叫出声,像个豆蔻年华的少女会情郎一般急切地快步朝秦湛走去。
秦湛装作有些讶异的样子朝她望去,一边在心里发牢骚何慎怎么这么好命,小老婆长得一个比一个漂亮。
不远处的徐莞月身着红色宫装,尽显雍容,贵气逼人,大朵银色丝线绣成的牡丹在薄如蝉翼的霞影纱胸衣上傲然绽放,更显示出她丰盈的身材,一字领的设计露出线条漂亮的肩膀和锁骨,肤若凝脂,肩若削成。这样的美女,恐怕没有一个直男能把持得住。
“月儿。”秦湛笑着唤道,顿了顿,似乎觉得不妥,又改口道,“月妃娘娘。”
徐莞月不满他的疏离,娇嗔道,“三哥怎的这样生分,还当不当月儿是妹妹了?”眼波横飞间满是婉转柔情,少女娇媚的声音清脆悦耳,白皙的面容美艳不可方物,秦湛不自然地咳嗽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隐约有了被掰直的迹象。
“月儿,你现在身处宫闺,平日里还是的话多注意些才好,免得被有心人利用。”秦湛说,听起来像是斥责,声音里却满满都是关切。
徐莞月才不在乎,这后宫统共也就一后一妃二嫔二美人,现在皇后被废,后宫便更显冷清。这么久了,其他人多多少少都看出了皇帝的心思压根不在她们任何一个人身上,哪还提得起劲去争宠。
“三哥,我们那么久才见面一次,你就知道教训我。”徐莞月撒娇一样地抱怨。
秦湛轻笑,他看得出来,徐莞月远没有表面上的这样单纯娇憨,不过却也并无恶意。他和徐莞月并肩在树荫下漫步,月妃娘娘声音轻快,像只百灵鸟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但徐莞月说得虽多,却巧妙地避开了关于何慎的敏感话题,可见关于何慎和秦湛之间的事,她知道的并不少。
徐莞月看秦湛的心情似乎有所好转,笑容也渐渐明亮起来,心中有些高兴,正想再说几件趣事,眼尾处扫到的一抹明黄色泽却让她改变了主意。
一阵清风吹过,树叶摇摆得沙沙作响,徐莞月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啊——!!”她突然尖叫一声,急忙想要后退,却不小心扭了脚,歪倒在秦湛怀里,“三哥!!有虫子!!!”徐莞月忍着疼指了指裙摆,抱着秦湛直哆嗦,把脸埋在他手臂上抬都不敢抬。
“虫子?”秦湛疑惑地看过去,没看见什么虫子,只是一片枯干卷曲的树叶而已。他好笑地拍了拍徐莞月的肩膀,“哪来的虫子,只是一片树叶而已。”说着,他刚想蹲□帮她扫开,徐莞月又是一声轻叫,扶住秦湛的肩膀,“三、三哥,我好像扭到脚了,好疼……”
秦湛莫名其妙地接受了美女的投怀送抱,还不等他想出应对之策,一道混杂着嫉恨和暴怒的低吼就传了过来,“徐莞月!”
何慎阴沉着脸大步走来,本就显得凌厉的脸上满是戾气,“身为后宫嫔妃,和别的男人在御花园里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三从四德没学过?!徐尚书就是这么教你勾引男人的么?!”他被刚才那一幕给气狠了,一股火闷在胸口,不吐不快。
徐莞月顿时惊得花容失色,像是对何慎极为惧怕似的,顾不上脚踝处的刺痛,连忙福身行礼,“臣妾、臣妾参见陛下。”她半低着头,眼里迅速地漫上泪水,做出一副楚楚可怜之态,“陛下,臣妾只是与三公子叙叙旧,并无私情,还望陛下明鉴。”徐莞月有些慌张地解释,秀丽的面容上梨花带雨,好不动人。
所以说,在感情这方面上,女人总是比男人要更加敏锐而有手段。徐莞月知道怎么样才能更好地报复皇帝来让他痛苦,偏偏又让何慎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甚至连解释都做不到。
后宫这几年可不是白待的,徐莞月的演技早已锻炼得炉火纯青,根本让人抓不住把柄。而且撇开显赫的家世不说,他和秦家交情深厚,就算有什么事秦湛也定然会护着她这个妹妹。若这次何慎真的因为她不小心‘摔倒’扶住秦湛而责罚,那么皇帝难免留下小心眼、不念旧情和小题大做等坏印象,秦湛势必会更加不满。
何慎这时候正为感情的事而发愁,又怎么可能再为这点小事和秦湛闹矛盾?
虽说做法冒险了些,不过这一次算是徐莞月占了上风,不管何慎心里有多窝火,他也只能打落了牙齿和血吞。
“皇上。”秦湛皱眉,他不知道徐莞月究竟想干什么,但也不妨碍他陪小姑娘演戏给何慎添堵,“不过是兄妹间叙旧,月妃刚才险些摔倒才扶了我一下,您何必说得这般难听?”
“朕——”何慎哑然,他娶徐莞月时还没和秦湛在一起,对方也并不知道这件事。更何况,就算他说了事实,秦湛会信么?
他护着白祁白墨却再三拒绝他,能和一个婢女谈笑风生却不愿对他展露半分笑容,甚至在这时候,秦湛还为了别的女人而对他冷言相待。
秦湛在意那么多人,保护那么多人,对那么多人满面笑容,却唯独不肯原谅他,不肯施舍给他哪怕一点的温暖。
何慎艰难地汲取着空气以维持那可笑的帝王威严,心中怒火滔天,却又不得不看着秦湛扶起徐莞月,细心叮嘱关心后才让玲珑和另一个侍女扶着她回寝宫休息。
“阿湛……”何慎低唤,心脏处的疼痛像是要把他生生劈成两半一样。他抬头望了眼秦湛,仿佛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最后一块浮木一样抓住他的手,出乎意料的是,秦湛没有躲开。
何慎大气都不敢喘,他受宠若惊似的瞪大了双眼,小心翼翼地搂住秦湛的腰抱了上去。
没有回应,却也没拒绝。何慎闭上眼,把人抱的更紧。他不急着让秦湛马上接受他,身为一个帝王,最不缺乏的东西就是耐心。
感受着萦绕周身的熟悉的清香味,何慎忍不住在心里自嘲,想不到他竟然会没出息到这个地步,仅仅是一个顺从的拥抱就能让他满足得恨不能不顾形象地欢呼雀跃。
秦湛估摸着何慎的心理活动该转了一环了,便低垂下眼,声音冷静地补上最后一刀,“应——应卿,月儿单纯直率,她只是个孩子,并没有别的企图。你……”他犹豫了一下,低声说,“应卿,你别对付她。”
何慎心里一沉,刚刚充满喜悦的心情在瞬间又跌落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