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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长大让我跟她去念书,你愿意吗?”
月姑又点点头,认真说:“愿意,娘也这样想呢。”说着又停下纺车,侧耳听东面房间,却已没了动静。
第七十六章 中秋夜姐妹话知心()
东面屋里已经熄灯。松绮和云绮躺在炕上,在黑暗中说话,不过已由大声说笑转为窃窃私语。原来,松绮正在低声‘审讯’妹妹。
“说实话,姐才给你出主意你在保定学校那同学,是不是还在联系你?”
“前些天又来信了说得肉麻,我一看就烦了!”
“话过分亲热些,不能算是肉麻,也不一定就是虚伪毕竟人家追你三年多了,你应该给人家个明白话听说家境不错,人也老诚”
“姐,我从未计较过他家穷富,就是看他这人唉,咋说他呢?唯唯诺诺,没男人气概,我若说黑,他赶忙说不白,我说上东,他马上从西边拐回来咱不提他了!”
云绮说得一肚子气,松绮却咯咯笑起来:“那,你到底想找啥样的?长相,性格,职业”
云绮说:“总得有点气质,有点气概的”
松绮说:“这太抽象,不能说具体点?”
“咋说呢个子吗,别比杰群哥矮了,也别高了;眼睛吗,要忒有精神,说话,声音洪亮,有气魄,别吭吭哧哧;脸盘呢,端端正正的,别忒方,也别忒圆,鼻梁要挺拔些,但绝不要那种鹰钩鼻还有这品性,更是主要的,鬼子来了当汉奸的那种人决不成”云绮边琢磨边说话,自己反倒有些吭吭哧哧了。她在以一个人做模板,按他的样子进行再加工,试图描绘出一个更理想的男人,却又觉得有难度。
“这又过于具体,我听来听去像一个人”
“姐,你听来听去像谁?”云绮一喜,探出头,凑到姐姐脸前,俏皮地问道。
“你心里这个人,我咋猜得出!”
“我是比照杰群哥的样子说的呢!”云绮咯咯笑起来,“姐,你不吃醋吧?”
松绮的一只手已插到云绮腋下,云绮笑得满炕翻滚。
松绮笑说:“不羞,小姨子看上姐夫那我跟他离婚,你嫁他好了!”
云绮坐起来,俯身在姐姐脸上一吻,说:“姐,说实话,我真羡慕你哩,你和杰群哥,天造地设,天作之合怎么我就没这缘分,碰不见个可心的人儿呢,那人追我三年,我都没点感觉,反而一提起他就觉得闹心!”
“你不留保定,就为这?”松绮不笑了。
“那倒不完全是。日本人占了保定,所有学校都必须教学日语,多压气!我才不干哩倘若鬼子占了咱家乡,学校也会是这样,这书俺就不教了。杰群哥跟我说,他要去延安,或者太行山。那样我就跟上你们,一起去陕北反正,杰群哥已经答应我了,前几天在王家铺,当着爱英姐的面,他亲口对我说的。”
松绮叹口气说:“出去要吃苦,要打仗,我只担心肚子里这孩子,我走后,还指望你给我带呢。”
云绮怨艾地娇声道:“让我在家当孩子保姆?我不干!我的那个人呀,说不定现正在延安等我呢”
松绮说:“那,让杰群找到他,把他带来哎,天成哥有消息没有?”
云绮在昏暗中摇头,说:“前几天我见爱英嫂,她也不知道天成哥的下落呢。”
松绮沉吟着:“那,杰群大概没见到天成哥,遂即出了远门说不定就要到了呢!”
夜已深沉,松绮姊妹的悄声细语渐渐消失,代之以香甜而深沉的鼾声。万家营的村街巷院沉睡在迷离的月色中然而,村北万家林旁边的窝棚前,仍有一人尚未入睡。
第七十七章 万家林鳏夫独赏月()
万家营的村街巷院沉睡在迷离的月色中。然而,村外荒野的万家林旁边,仍有一人尚未入睡——他就是万七。
月光下的万家林和四周的田野、沙岗,浮动在如雾似水的飘渺轻纱中。此刻,万七站在林子西侧的土崖旁,身后是他的秫秸窝棚和那块长满丰收果实的长方形沙地。他的羊群已在崖下的草坡上安静地歇息——那是他为它们精心安排的栖息地,背风遮露,沟底有积水,坡上有青草把这一大群伙伴安置好,他便可安下心,享受一日劳碌后的清净和悠闲了。当然,他不会忘记今天是中秋佳节,已破例从刘家肉铺打来二两白酒,一大碗煮熟的花生放在面前。这会儿正坐在在窝棚旁边的地头上,品味着烧酒的醇香,情绪更有些亢奋。他抬头望着明晃晃的圆月,嬉笑着点数淡蓝色天幕上闪亮的星星,然后目光转向四周,看树影幢幢,听虫声唧唧万七恍然觉得,他栖身的这片世界是那样空旷冷寂,天底下似乎只有头上的一轮月亮和地上的一个万七了。
他感到一阵凉意,不由长长嘘口气,干下最后几滴烧酒,便站起身,按照惯例开始睡前的最后程序。披上仅有的一件破旧黑色土布夹衣,甩下露出脚趾的鞋子,赤着脚片环绕松林四周转一遭,然后又绕他的长方形沙地的四周田埂遛一圈。
夜阑风凉,草深露重,万七双脚沾满泥水,脚掌微疼,或许是扎了蒺藜,居然毫不在意。看他又沿田垄缓缓走进地里从插上第一垅红薯秧苗,他便开始了无休止的劳作。白天除去放羊,便是除草、松土,秧子长大,翠绿的叶子覆盖了地面,每逢雨后便用长杆一垅挨一垅地翻动,以免秧苗狂长。入秋,红薯的根部膨大,地面日渐开裂,拨开泥土裂纹便现出紫红色瓜块。不只红薯长得好,所有间种的花生、瓜菜、豆黍、苞米,无不长势旺盛。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自己种下且可为自己享用的果实,打心眼里爱惜。他扎了纸人赶鸟,竖根吊杆吓狗,全为保住这即将到手的好收成算来,一年的吃食不用发愁了,心中萌生出又一个朦胧而美妙的希望:这样有两三年时光,或许有所结余,运气好的话便可找个女人。想起女人,已到中年的万七仍感到激情涌动,本能的欲望使他躁动不安唉,好好干几年,或如冯老先生所说,还有娶妻生子的运气呢。
他高兴地咧开嘴巴,借着月光摸摸苞米,掂掂谷穗,俯身看看红薯、花生的秧叶,又走近身边用秫秸秆和麦草捆扎的小人,见那小人兀自挺身直立不知疲倦地摇荡着布条,不禁赞赏地点头。他又回到地头,凑近看窝棚旁边高高矗立的吊杆——也是一副恪尽职守的姿态,严阵以待那些贪吃的狸子野狗他蓦然想起吊在杆子上的那只大狗,又生出一丝怜悯,不无惋惜地叹气,默默念叨:“谁让你贪吃,招惹那杆子呢!”
他回到地头上的窝棚。这窝棚用棍棒板条钉成拱形支架,搭上旧席片干秫秸而成,棚子里先是只铺一层麦草,后来他又弄块薄门板垫在砖石上,就成为一张简易木床。从开春大忙,他便离开村北那座小土屋,这秫秸窝棚成为他的安乐窝。现在,他打个哈欠,准备歇息。无须冲洗脚丫,抓把干麦草擦擦即可。他脱去黑色的夹褂,松一松草绳拧成的腰带,倒在他的门板床的光席片上
月光从窝棚入口和顶部缝隙照射进来,照着鼾声如雷的万显运****的上身和两只光脚,隐约看得见,他的嘴角上现出一丝笑纹。这时的万七大概正在做好梦。可他即便在梦中也想不到:一件改变他人生命途的罕事在一步步临近。
第八十章 落难女钟情好心人()
万七不再想那女人,抬头看看月亮,已没在西边沙岗后,折腾这大半夜,他觉得累了,很快便响起鼾声。
万七醒来时,太阳已经从松林东边升上来,他坐在麦草上,看一群麻雀、几只乌鸦在低空盘绕,大约是看到秸秆卫兵们手中的黑红布条,居然没有停留,径自飞进松林中。他忽然看见吊杆,想起昨夜那个女人。
他忽地翻身坐起。窝棚里的床板上空空荡荡,女人去了哪儿?万七急忙走到崖边。羊群散落在沟边草坡上,看见他纷纷仰起头咩咩嘶叫。他焦急地向周围张望,却不见女人的影子。万七大步走向松林,伸长脖颈向林子里探看,心里想:走了?也好,省了管饭嘴里这样嘟噜,却有一种强烈的失落感袭上心头,“她她娘的!”万七低低骂一声,重新回到窝棚旁边,上下打量仍挺然直立的吊杆,继续喃喃自语:“吊个女女人,真玄玄哩!这哑哑巴娘们,年轻着呢,能娶上她,做媳媳妇可好!看夜里,她又又哭又笑,那浪样,也许,有有心让俺”他长长叹口气,晃悠着仍然昏沉的脑袋,抬头看吊杆上高悬在空中的绳套,不禁开口骂起来:“她她娘的,既来来了,又走走个**哩!看我,砍砍你狗****的!”跑进窝棚,从床板下摸出把斧头,旋即跑到吊杆前,朝那碗口粗的杉木杆子砍去。
忽然,松林方向传来“呜呜哇哇”的喊声。
“啊!”万七惊喜的大叫一声,他看见了那女人,正站在松林边的一棵树下,笑眯眯地看他,又冲他比比划划。
看样子,女人刚洗过脸梳过头,乌黑的头发在脑后盘个髻,脸上的污垢已全然不见,虽仍显憔悴,却是白白净净,眉眼清秀。万七急急跑过去,站在女人面前,激动地说:“俺当你走走了呢,咱们吃吃饭,行吧?”
女人大睁着两眼,笑着朝万七点头。万七胆大起来,颤抖着伸出结满硬茧的手掌,拉起女人的小手,快步向窝棚走去。
窝棚旁边的土崖下面有个地灶,万七通常在这里做饭。他点上火,用小铁锅煮上红薯、苞米,花生。热腾腾的水汽混和着柴草的烟气,依依升腾,为冷清寂寥的旷野平添几分生机。万七蹲在地上,右手拿根短棍,探着脑袋拨弄灶膛里燃烧着的柴草,鼓起腮帮吹火女人从窝棚里跑过来,在万七身旁蹲下,一夺过他手中的短棍万七挪动到旁边,眼睛直钩钩地看着女人。灶膛的火旺了,火苗窜上灶口,映着女人红红的脸孔万七低低嗫嚅着:“你,真好看,脸像桃桃花哩!你家,在哪哪儿?吃过饭,我送送你回”
女人生气地瞪起眼睛,伸手指点着远处,连连摇头。
万七试探地询问:“你,男男人哩?他会来找找你吧?”
女人的眼睛涌动起泪花,用手指指地下。
万七吃惊:“啊,死了?”
女人凄然不语,眼眶里的泪珠滴到脸上。
灶膛的火窜出来,烧着了堐坡上的草叶,万七猛地跳起来用脚踩灭。女人却扔下手中火棍,扑过来抱住万七的双腿。万七看出,女人的目光里充满乞求、希望,比划着呜哇喊叫,似乎在说:她不想走,她要跟他,做他的女人。
万七猛地抱起她,用力搂紧,喃喃说:“我我没有女女人,娶娶你做媳媳妇,你愿愿意吗?只是,我我家穷哩!”
女人脸上现出灿烂的笑,拼命点头,一头黑发偎贴在万七紫褐色的胸膛上。
第八十一章 解哑语云绮说桃花()
万七赶着羊群走进万家营,把羊群圈在月姑家门前,然后便带着身后的女人走进院子。
这立即成为引爆整个村街的新闻。先是正值课间活动的孩子们蜂拥围上,松绮和妹妹云绮都在,却一时没弄清咋回事,看万七春风满面的样子,再看紧随其后的女人,顿时恍然大悟。两人拉起哑巴女人的双手,嘻嘻哈哈笑着跑进后院。月姑、艾叶正准备下地,看看眼前这陌生女人,却是从未见过。
云绮大喊:“姐,你们猜,这是谁?”
月姑说:“那咋能猜得到?”
松绮笑着说:“看后边谁来了?”
是万七跟在后边,眉开眼笑地走进院子。那女人被大家看得羞涩而紧张,挣开云绮的手,急急跑到万七身后,紧紧偎靠着他,一手挽住他的胳膊。
月姑惊喜过望,看着万七说:“七叔,这么快?可真是喜从天降”
万七嘿嘿笑着,露出微撅的牙齿。
月姑走到女人跟前,拉起手仔细瞧看,估摸三十多岁年纪,面皮白净,身材丰满,一副老实庄稼人的模样,问时却只是低头不答。月姑说:“你是俺婶儿哩俺这七叔可是好人,你有福气呢!”女人仰起脸看着月姑,不住点头。
女人被月姑拉着手拖进屋里,屋中登时人群爆满。拄着拐杖的老人、抱着孩子的妇女都从四处街巷陆续涌进万家宅院。
松绮和云绮在与哑巴女人嘻嘻哈哈聊得热火。月姑、艾叶和许多邻家女人团团围拢旁听。松绮姊妹不亏是教师,居然对哑巴的话能听得懂,这女人有了知音,竟和松绮、云绮拉得格外亲热。
月姑问:“叫啥名字?家是哪里?咋一个人来到这里?”
哑巴一阵“呜哇”,比划,松绮对月姑说:“没名,都喊她哑巴家在北边,北京北面不远男人两年前被日本人抓了劳工,死在东北煤矿上。家乡又杀来了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