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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管玉更约四十多岁,与李俊岚都是苏官寨北边郭庄人,两人可谓忘年旧交。管玉更人长得尖嘴猴腮,且生就的油嘴滑舌,善于拨弄是非,坑狂拐骗。李俊岚十几岁时,受其拉拢算计,常年跟在他屁股后游荡,沾染了偷鸡摸狗之类恶习。李俊岚第一次抢劫,便是受他撺弄——因为替管代卖大烟赔了本钱,管为讨回债务,便借枪给他,唆使其铤而走险,乘夜抢劫了一家染布作坊,自此,李俊岚一发不可收,走上了杀人越货的匪盗之路。管玉更也因此获得重用,专为李匪掌管钱物,置办军需物资,个人顺便取巧谋私发了大财。
管玉更听店主说是位黄姓故人相约,便立刻想起当年曾为一笔生意有过合作的黄钟明。多年未曾来往,此时来访令管玉更不无惊疑。他知道黄忠明是黄家集数得着的财主,又听说当上黄沙会副会长,而黄沙会是李俊岚的冤家对头。小孙庄一战败逃时,管玉更本人也几乎被紧追不舍的黄家集黄沙会擒获。管玉更担心此时私会黄钟明,一旦暴露,会让李俊岚怪罪,但又觉得不便推脱,记得当年合伙的那笔生意,结账时自己凭巧言诡辩多得了些,黄钟明居然没计较,说来算得有情有义,如今生硬拒绝相见似有不妥,而且他猜想黄钟明或确有重要事情,于是便答应了店主。
虽然管玉更来得晚了些,本已等得不耐烦的黄忠明还是一下子兴奋起来。
第一百九十二章 沁香楼私密议媾和()
黄钟明和管玉更被安排在一间隐秘而雅致的房间,两人边品茶边寒暄,又简短叙旧,黄钟明便扯上正题。
“管老弟,我这次前来拜访,实为协商黄沙会与李司令的合作大计。”
“噢?黄沙会近来发展很快嘛,沿故道长堤、沙河两岸的几十个村庄,都成你们的天下,怎么忽然想到与李司令这当初的手下败将合作?”管玉更眨巴着狡黠的眼睛,不无疑惑地注视着钟明。
“老弟这样说,看来不理解钟明的真情实意,也不肯原谅黄沙会的过错了?”钟明看出管玉更的不信任,恨不得多生几张嘴把心里话说明白,“我向老弟发誓,对当初那次冲突,我与兄长黄钟奇不时反思,觉得实在是一场误会,不应该发生的误会!黄沙会成立的初衷,无非是保护本村百姓,保护自家财产,跑到几十里外和人争斗,这与本意相违啊!现在想起来,深觉对不起李司令,还望他海涵。古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又道是‘和为贵’,和则双赢,斗则双亏”
管玉更打断钟明的话,问道:“钟明兄这次来,您们黄沙会的几个首领可都知道?是您的个人之见还是充分商量过?与李司令言归于好,是权宜之计还是长远谋略?”
“绝非权宜之计。我家胞兄黄钟奇是黄沙会的发起人,现为总会长,他的意见,其他人当然尊重。请老弟相信我的话,务必转告李司令,说明我们弟兄的一番心意。”
管玉更伸出手腕看表,站起身说:“好吧,请钟明兄放心,我一定尽快与李司令见面,向他说明您这番美意,您就听候佳音吧。只是,司令的脾气,您肯定有所耳闻,我在他跟前说话,也是战战兢兢”
钟明对管玉更话中之意自然心知肚明,随即起身,从身后褡裢中摸出沉甸甸的一包烟土,又有用绸布包裹的几十块银元,递到管玉更跟前:“这是件大事,也是难事,老弟费心操办,事成后另有重谢。”管玉更佯作推辞,随即双手接过,点头一笑说:“老兄委托,义不容辞,管某只好笑纳了。”
黄钟明婉辞了管玉更的挽留,当即推上自行车告辞。两人在“沁香园”茶馆门前分手,钟明又再三表示拜托之意。管玉更似乎胸有成竹,附耳对钟明说:“三日之内,听我回音。”
钟明出来祖庄,已是夕阳西下。他自觉一身轻松,已在考虑会见李俊岚应带些什么礼物,去些什么人。哥哥钟奇或会顾及与姚金廷、苏兆荣的关系,或许不愿私会李俊岚,看来只有自己出面了。回到黄家集时,钟奇已吃过晚饭,他没料到弟会回来这样快,而且事情会这样顺利。便吩咐弄几个菜,一壶好酒,亲自陪钟明干了几杯,以示慰劳之意。对下一步与李俊岚会谈,钟明说出自己的打算。钟奇心里终究有些忐忑,叹口气说:“兄弟自行裁度吧那李俊岚土匪性情难改,也要防范不测。”钟明自信地笑笑:“兄长尽管放心,我自有安排。”
管玉更许诺的三天期限未满,便派人来黄家集给钟明送信了,邀他即日去祖庄与李俊岚会面。
第一百九十三章 李俊岚巧设鸿门宴()
第二天一早,黄钟明便出发去祖庄拜会李俊岚。
这次去祖庄,与上次的小心翼翼偷偷摸摸大不同。钟明安排了两乘大轿,自己坐一乘,另一乘留给约好出祖庄迎接他的管玉更;两辆马车载着好酒数坛、绸缎布匹数十疋,崭新的三八式步枪十六支。除车马轿夫外,另有八个青壮年会员骑马随从,喜气洋洋向祖庄进发。
李俊岚做出接待黄钟明的决定,是由于任成芳竭力劝谏。开始听管玉更汇报黄钟明求和,李俊岚当即发火,大骂黄沙会,痛斥管玉更,声言要踏平黄家集,消灭黄沙会。管玉更灰溜溜地离去,恰好遇见任成芳,便向他诉说了事情缘由。任成芳随即见李俊岚,劝他着眼长远发展,切勿树敌过多,指出当前最大的威胁不是黄沙会而是八路军——八路军提出联合抗日的要求被我们拒绝,我们随时可能成为第二个孔三磙子——接受黄钟明的求和,借机与黄沙会化释前嫌,以免腹背受敌方是上策。李俊岚被任成芳说动了,便又找来管玉更,让他通知黄钟明来祖庄一见。
黄钟明一行受到李俊岚和任成芳的接见。李俊岚看过黄钟明带来的礼品,听他谦卑的道歉和真诚的和解意愿,心中生出胜利者的骄傲。便着令管玉更在祖庄最大的饭馆安排宴席,款待钟明及其随行会员。
当日中午,李俊岚和任成芳亲自出席宴会,几个主要头目如岳吉春郑麻子王四功等都赶来参加。只有驻守在柳庄、崔庄的牛仔、马囝二人姗姗来迟。在饭馆门外,李俊岚的这两位把兄弟与他发生了争执。
“大哥,你怎么想起把黄沙会的人当座上客?当初几十个弟兄的命,全葬送在他们手里,这深仇大恨,难道你忘了?”
“大哥,你当黄沙会真的与我们讲和?他们是看我们人马多了,势力大了,担心跟他们算旧账报前仇,才来巴结我们!”
“大哥敢情喝了迷魂汤吧?听黄沙会的人几句花言巧语,就变成菩萨心肠,全没了本来的血性!”
“大哥或是看中他们十来条破枪吧?别忘了,孙庄一仗,我们损失了上百支大枪。”
李俊岚本是勉强采纳任成芳的意见,面对两个最亲近的小兄弟的质问,支支吾吾说不出多少道理,反被重新激起怒火。牛仔和马囝见李俊岚被说动,便摸摸腰间手枪说:“大哥,黄钟明这些人自己送上门,正是咱们报仇血恨的好机会,我看,今天这宴席,就当作鸿门宴吧!大哥只下个令,我们弟兄两个去执行得了!”
李俊岚沉吟说:“不可莽撞!”皱起眉头略想一想,即向二人低声说些什么。这时,任成芳派人催促入席了,三人随即进内落座。宴会开始,李俊岚责成任成芳代表忠义救国军对黄钟明表示欢迎,祝愿从今友好相处互不侵害。黄钟明也代表兄长黄钟奇和黄家集黄沙会,向李司令几诸位团长表示敬意,对以往的不快深表歉疚,愿双方永结盟好。接下便是相互敬酒致贺。席间觥筹交错,谈笑风生,气氛相当和谐。
一场欢宴,一直进行到晚上。宴席临近尾声,王四功和牛仔马囝三人端着酒杯来到黄钟明跟前。
第一百九十四章 沁香楼美梦示凶兆兆()
王四功和牛仔马囝向黄钟明恭敬地点头:“黄会长这次到访,为我们双方友好合作开了好头,我弟兄三人对您的谋略和胆识深为敬佩。这杯酒,是两个副司令和我们驻崔庄二团的邀请酒。恭请大驾明天光临崔庄,给我们团作些指导,咱们一起再叙友情黄会长务必赏光哟!”牛仔和马囝也咧开嘴巴笑着点头:“是啊,请黄会长赏光。”黄钟明已有些醉意,未加思索便大笑着答应:“承蒙诸位盛情相邀,我黄钟明感谢了。”说着四只酒杯碰在一起,一齐举杯干掉。王四功连声赞扬:“黄会长豪爽,痛快,王某敬佩。今晚黄会长就在这里好好玩乐休息,明天上午,我派人前来接您,您的属下几位壮士,务必同行。”看到管玉更就在近旁,又补充说:“仍请管总陪同会长。”喝得酩酊大醉的管玉更得意地晃着脑袋:“那还用说,我当当然要陪黄会长去的。”
当晚,黄钟明被安排在“沁香园”一个雅静房间住下。随同前来的车马轿夫已返回黄家集,八个青壮年会员酒足饭饱之后,都在一个干净的大房歇息。黄钟明独自在楼上房间,因为情绪亢奋,竟毫无睡意,便又沏壶好茶款饮细品。回味起当日所受接待,其隆重和热情竟完全出乎意料,便颇有些得意起来。忽然屋门被敲响,管玉更晃晃荡荡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妙龄女郎。黄钟明吃惊地站起身:“管总,您这是”管玉更淫笑着把两个姑娘拉到跟前,“黄会长,司令担心您会寂寞,让我安排这小妞陪您。放心,您带的那些年轻人都睡了。
这两个妞都好,您随意选一个”说着把其中一个白净丰满些的姑娘推到黄钟明身边,“这位,叫彩娥,风流多情模样俊,今晚就归您了。良宵一刻值千金,不要辜负了好时光哟。”随即挽起另一女郎走出房间。黄钟明未及反应,那女子已跑去插上门栓,回身便不容分说偎进钟明怀里,嬉笑着宽衣解带。黄钟明家中妻子贤惠良善,只是已徐娘半老,夫妻俩久不同房了,当下怎经得这如花似玉的浪女纠缠,很快被脱剥得一丝不挂,撩拨得神魂荡漾,竟不顾一切把女人拥抱在身下。
这一夜,钟明折腾得精疲力尽,听外面鸡叫三遍,方才与女子相拥入睡。朦胧中似回到多年前娶亲那日:见自家院子张灯结彩,鼓乐齐鸣,花轿落地,掀起轿帘,走出一个翩翩女子,竟不是自己的妻子,恍惚像是今晚这个名叫彩娥的姑娘钟明倏然醒来,发现天光大亮,彩娥已经走了,便匆匆起身盥洗。管玉更推门进来,笑嘻嘻地问他:“会长今夜可尽兴?”
钟明含糊应答,却仍在想着梦中情景,忽然记起常说的“梦喜非喜,乐极生悲”的俗语,心里不禁有些疑惑。
管玉更陪同黄钟明等用过早餐,王四功已派一个排士兵前来迎接了。管玉更、黄钟明和随从会员上马,在士兵们的护卫下向崔庄进发。
第一百九十五章 黄沙会壮士葬身魔窟()
崔庄距祖庄约十余里,这里驻扎的是王四功为团长的李部第二团。中午时分,一行人骑马进入崔庄寨门。在位于十字街口的崔姓财主的大门前,王四功和牛仔马囝等人正在迎候。他们就住在这财主家,大院旁的祠堂就是团司令部,悬挂的木牌上却赫然写着“陆军第二集团军”,这让人感到滑稽。黄钟明不免惊讶,只是不好多问。门旁两个高大雄壮肩背大枪的士兵,精神抖擞地向来人敬礼,王四功等微微颔首,黄钟明也忙不迭地点头。几个人簇拥着黄钟明拐进西侧一个跨院,进入一间像是接待室的房间。随从会员们也随即跟进跨院,却被带进接待室旁的另一个房间。
王四功一直微笑着与黄钟明说话,述说本团兵力如何强壮,装备如何精良等。进入接待室,便让钟明在对面坐下,牛仔和马囝则绕过案桌,分别坐在黄钟明两边。有人倒上茶来,钟明端起杯却待饮茶,从门口望见跨院门口涌进数十名荷枪实弹的士兵,院门随即被关闭,不觉有些警觉,伸手抚摸腰间手枪时,牛仔急速伸手按住他的右臂,将枪一把夺下,马囝也即捉住他的左边胳膊,两人用力将钟明双臂反转,掏出绳索捆绑起来。钟明此时已如梦初醒,知道上了李俊岚的圈套,朝站在一旁的管玉更大喊:“姓管的,你知恩不报,反设奸计害我!”而管玉对眼前这一幕确不知情,向牛仔马囝慌乱地大叫:“黄会长是李司令的客人,你们不得无礼!”这时王四功已没了踪影,马囝往黄钟明嘴里塞进一团棉花,牛仔指点着他狞笑说:“黄钟明,让你死个明白:不要怪李司令,也不要怪我,是我们死去的几十个弟兄不肯饶你,我今天是替他们报仇雪恨!”随即用绳索套住黄钟明脖颈,一齐用力,钟明双目凸出,舌头外伸,四肢乱蹬,不消片刻便气绝身死。牛仔马囝大声狂笑,命令:“来人,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