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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孝看这女子,二十出头,红袄绿裤,面泛桃花,俏丽可人,只是头发蓬乱,看样子睡下刚刚起来。存孝暗自惊讶,只是不便多问。他知道兴祖前妻是黄龙埠老校长的女儿,三年前病故,此前似乎还有一小妾,是原来侍候老太太的丫鬟,老太太过世,又伺候生病的兴祖媳妇,便被兴祖收纳在身边,而眼前这女人,存孝却从未见过。
“存孝兄,见到月姑了?”兴祖说着,回头吩咐,“翠玉,烧水沏茶我记得大哥晚上有喝茶的习惯”
存孝歉意地一笑:“晚上熬夜备课看书,养成这陋习,只是,又要打扰你俩还没给我介绍,这翠玉是”
“偏房小妾。”
“噢,好像还有个小丫鬟吧,当年伺候老太太,听说你已把她收在身边?”
“打发走了。唉,粗手大脚,呆头笨脑,留她何用。”兴祖苦笑着摇头。
“老弟艳福不浅!”存孝笑问,“这位可谓绝色佳人,总可以扶正了吧?”
兴祖狡黠地一笑:“食色,性也,大哥别见笑。要说扶正,她尚不称职走着瞧吧。”
第二十章 吴兴祖妄议无影碑()
吴兴祖说着话,竟有些兴奋起来。
“大哥,我还有瓶好酒,夜深人静,咱弟兄俩喝两杯,怎样?”
“天晚了,说几句话就该不要耽误你歇息。”存孝犹豫着。
兴祖起身走向墙边酒柜,取出一瓶白酒,端过刚才的两个肴盘,往桌上一放,“刚才大哥匆匆走了,这菜没顾得吃哩!”又喊福顺,“再去街上弄两只烧鸡来。”
“那好,恭敬不如从命。我也正有话要说,咱们就边喝便聊。”
“我猜到你来必有要事,刚才话题才开头,你就着急去看月姑她,怎样?年纪轻轻,怎受得住这类打击!唉”兴祖轻轻叹气,一边举杯邀存孝。
“这是我的一桩心事。老弟,设身处地替我想想,该咋办?”存孝手中酒杯微微晃动,茫然地看着兴祖,“老父没了,老母年迈,妹子遭此不幸,我这当大哥的心里不好受啊!”
“大哥真仁义之人可是,月姑却没把你这大哥放在心上,没拿你的话当回事,假如当初她不是选择逃婚,唉,那又完全是另一种结局”
“兴祖,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你也大度些,我还是想寻个四角俱全的法子你抛开前嫌,且把月姑当亲妹子,想个办法”
“永义是怎么回事?生病?车祸?还是正当英年,令人惋惜啊!”
存孝摇头。
“永义这人,聪明,有能耐,耿直,大气,但我不佩服!他过分认直理,用土话说,死牛鼻子,一头撞到南墙上,不见棺材不落泪。用现在的话叫机械,不识时务”
存孝摆手制止,“兴祖,咱不说永义,只说月姑吧。”
兴祖诡谲地一笑:“大哥,你听我说完嘛!还有件稀奇事,你大概没听说吧我本不想对你提说,可是”
存孝茫然,“啥稀奇事,你尽管说吗?”
兴祖朝前凑凑,神秘地压低声音:“听人说,永义坟前的石碑是块无影碑”
存孝惊诧:“无影碑?何谓无影碑?”
“光天化日之下,背光处不见阴影你说怪不怪,奇不奇?”
存孝“啊”地叫一声,大睁着眼睛愣愣地盯着兴祖。
兴祖缓缓说:“此事,我深觉稀奇,甚至疑心我不信什么鬼神魂灵,但何以墓碑出现这种异象?我怀疑——永义死得不明,有未了之怨,未解之恨,方才显示这种近乎诡异的征兆只是,苦了月姑啊!”
存孝愕然,低低问:“你亲眼见到那碑了?是这情况吗?”
兴祖摇头笑笑:“尚未见到,可万家营不少人见过,当属不虚。我倒想找机会去看看,也祭拜一下永义,同年同学又同乡吗看在月姑的份上,我也应该去吧?”
存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立时脸上红云浮现。拿过酒瓶将两个酒杯斟满,举杯起身说:“兴祖,你我情同兄弟,开口见心,现在我问你一句话,老弟务必推心置腹,明白回答我!”
“大哥请讲!”兴祖也举杯站起。
“倘若妹子有意再醮,兴祖可否容纳?”存孝眼睛看着兴祖,一字一顿,神态庄重。
第二十一章 兴祖奢望破镜重圆()
存孝说出月姑再醮的话,正中兴祖下怀。他今晚留下存孝饮酒叙话,正是料到存孝必然为新寡胞妹的后路焦虑,这或是天赐良机。实际上,兴祖自听到永义过世月姑回乡的消息,心上便已打起主意,自忖与月姑破镜重圆的时机到了。幸亏丧妻数年,自己没另娶正室,就连如花似玉的翠玉,虽多方乞求转正,他也没轻易许诺,看来与月姑缘分未尽啊。
兴祖故作思忖,随即断然回答:“大哥,月姑若果然此意,我誓不另娶。我的心,你和大姐是知道的。虽然当年月姑负我,但我对她一往情深,从未忘怀。”
存孝脸上显出犹疑:“兴祖这话当真?妹子月姑,年近而立,已是昔日黄花,又有一双儿女在身边,而脾性倔强,仍一如先前”
兴祖缓缓摇头:“大哥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只是,兴祖喜欢月姑,正是由于她这性情,像戏词中说的:玫瑰花香却有刺,令人爱不释手而又肃然起敬作为女人,难得啊!至于她那一双儿女,我必当视同己出,绝不亏待,何况,我也正忧虑膝下无后呢。”
存孝激动地看着兴祖,“兄弟这样说,令我感动、感激我和你姐,都盼你们破镜重圆啊!月姑近日回黄龙埠,我与你姐商量,怎样向她谈开这事。你自己,是否也主动些?”
兴祖兴奋异常,举起酒杯:“这个兄弟明白。谢大哥和姐姐多年来的关照。”
两只酒杯“砰”地碰撞在一起。
兴祖眯起醉眼又问:“大哥今天来,想必还有别的事情吧?”
存孝忽然叹气说:“你近来不在学校,有所不知。而今日寇占领东北全境,狼子野心并不满足,眼看屯兵京津,华北危急,局势不稳,人心浮动。学校里有些教员、学生鼓动罢课、游行,抗议政府的不抵抗政策。我只是替你这当校长的担心,倘学校出啥乱子,你这校长要承担责任哟!所以特来告诉你,也好心中有数,早作应对的策划。”
兴祖勃然大怒,一拍桌子:“胡来!国家大事,一群书生能左右得了?难道政府不比你英明?简直是不务正业!”稍停又说,“且不用管他们反正,我也快离开那儿了!”
存孝急问:“噢,有了门路?去哪儿?”
兴祖怒气瞬间消失,不无得意地点头:“多亏高明智县长帮忙,可能到县里党部或者政府,具体头衔尚未确定。”
存孝轻舒口气:“那,我就放心了兴祖有志向有能力,将来应当能成大事。”
兴祖见存孝如此说,忘情地大笑:“大哥有眼力!兴祖不是夸口,当年黄龙埠小学的几位同学:贤正、永义和我,还有周天成——他读书时间短些,也算得一个,按年龄你俩是大哥,最小的杰群,是少年朋友,这些人中,各有所长,我兴祖自谓雄才大略,将来的仕途前程吗长兄可拭目以待!”
存孝默默点头。
兴祖忽然想起什么,肃然说道:“我告诉大哥一件重要事情:杰群,可是不太安分哟!在县城是有名的激进分子,据说有共产党嫌疑,我看,说不定果有其事,应当及时劝诫年纪轻轻,可不要自毁前程哟!”
存孝愕然,脸色变得灰白。
第二十二章 月姑一心育子成人()
大清早,月姑送青山到冯老先生的书塾。青山换上月姑刚做的新蓝布长衫,背个家织布做的旧书包——大概是永义早年上学所用。青山不高兴,歪着脑袋噘起嘴巴:“娘,刚回家几天,就让我去念书?我跟春堂商量,去东边河里抓鱼,还到西沙岗大杨树上摸老鸹呢!”月姑一边帮青山整理衣服,一边叮嘱:“不但要念书,还要用功念好书。你爹给你讲过吧,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春堂也要去念书的”青莲一旁插嘴:“哥哥去上学,我给你唱歌。”说着亮开喉咙大声唱道:“好孩子,爱读书,长大有知识,不做马和牛”青山双手捧起青莲小脸,喜得不得了:“好,莲儿再唱,我听着呢。”青莲脸憋得通红,推开哥哥继续唱:“好孩子,爱读书,长大学本领,不做亡国奴”
艾叶果然带春堂来了,直夸青莲唱得好,青莲说:“这是爹教俺的,俺还会唱好多歌呢!”
几个人走着,艾叶低声嘟噜:“春堂怕不是念书的材料,不如等他爹回来再说念书总得交束脩吧”月姑明白艾叶心疼花钱,说:“春堂念书,学费不用你们操心。”春堂和青山在后面悄悄嘀咕什么,忽听青山说:“娘,冯先生好打人,他的戒尺可厉害呢!”月姑一笑:“听你爹说过,冯先生最喜欢勤奋用功的好学生,挨打的是调皮打架不用功的孩子”
万家营没有公办学校,只有老秀才冯先生私家办的一处塾屋。老先生古文根底深厚,书法、文章样样皆能,年轻时首次参加州试,便高中第一名秀才,故人称冯安州。大清亡了,科举废了,自此仕途无路,便办起私塾,教村上孩子们念书识字,闲时则伏案捧读、挥毫吟咏,或在自家后园种菜养花,于庭前舞剑健身,倒也悠然自得。老先生治学极严,万家营中年以下的男人,大多自幼受他训诫,领教过他的桑木戒尺,为此颇得村民尊敬与信赖,男孩子长到八、九岁或十来岁,便去跟冯先生念书,这成为万家营人放心的选择。
月姑一行来到冯老先生的塾屋。
老先生轻衣短袄,细汗微沁,正在房前空地舞剑。看他银发雪髯,面如古松,三尺剑在手,上下翻动,前攻后防,动作刚柔相济张弛有致,口中尚自吟诵:“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看见月姑等人,便收住架势,微微喘息着:“快,进屋去。”
月姑说:“正想看您舞剑、听您吟诗哩,俺却不懂这诗是”
老先生一阵咳嗽,边说:“南宋辛弃疾的词,破阵子我喜欢他的气魄、抱负可惜,自己老迈无用了!”
这是一座三间两断的旧砖房,两间做教室,十余张半旧木桌拥挤着摆列开来,另一间便是冯先生的书房了。
“青山,快给老先生磕头。按村里辈分,该叫老爷爷呢。”
“来这儿念书,不论辈分,以前叫先生,民国后称老师永义小时跟我念书,我就看他聪明、勤奋,是个好孩子,长大果然成才好,起来吧!”老先生说着低头望去,两颗留“八十毛”短发、扎“朝天椎”辫子的小脑袋,正仰脸张望,见老先生看他们,一齐低下头来,直抵到老先生的黑布棉鞋。听见让起来,青山便忽地爬起,飞跑着出屋去了,春堂也跟在后面跑出去。
“冯先生,万家营虽是家乡,俺居住时间不长,不懂村里乡俗村风,您老对孩子严加管教,对俺也多提示教导。看在过世的孩子他爹他爷爷面上,好歹教孩子成人。”月姑声音凄凉。
“乡里乡亲,不用客套。我会尽力管好孩子。我看,青山也聪明,”说着一指青莲,“这小丫头,眉清目秀,更像个伶俐孩子,现在女孩家念书识字也时兴开了,如肯上学,我破格录用这女学生只可惜,这塾屋狭小”
“谢谢老先生。我也正有这想法哩。让俺莲儿也拜老师”月姑将青莲拉到冯先生跟前,青莲学着刚才哥哥的样子要磕头,随即被老人笑着拉住。月姑说,“说起这教室,我也觉得窄小了些。我家祠堂宽敞亮堂,闲置在那里,老先生如觉得行,只管使用就是。”
冯先生吃一惊,说:“你是说,用你家祠堂做塾屋?打算租给村里?”
月姑急忙说:“不,不是那意思,只要你觉得方便可行,尽管使用。我不会收钱的,权当俺回村来,带给您老和乡亲们的一点心意。”
老先生目送月姑,不觉肃然点头:“这女人,有其先祖和永义为人之风格,难得呀难得!”
第二十三章 忧失宠翠玉洒泼受辱()
月姑带孩子们去冯先生塾屋之时,村西吴家院子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女人的哭喊。不是别人,正是翠玉。这个靓丽娇俏却过分柔弱温驯的女子,平时对兴祖百依百顺,这个早晨却一反常态,满腔怒火突然爆发了。
原来,昨日晚间,兴祖和存孝两人饮酒畅谈,翠玉在屏风后偷听多时。别的事情翠玉听不懂也听不进,把有关月姑的一段听得明白。翠玉不认识这位“月姑”,却掂出了这女人在兴祖心中的分量。自己陪伴兴祖的两年间,忍屈受辱,只盼有一日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