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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看下面的苇屋与茅草屋都废弃了,伴着兵火的痕迹,显然洪水不能威胁他们,但可能的兵灾匪劫却让他们搬走了。
看着眼前的大堤,张出恭也是赞叹,每看这些河堤一次,他都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杨河等人顺着一道格堤上了大堤,走上坡顶,眼前一亮,辽阔壮美的黄河就出现在各人眼前。
……
后世这里只是废黄河,杨河曾经来过,当时河宽只有百多米,甚至不到。
然眼前黄河之水,虽然冬日来临,而且干旱,河水萎缩了很多,但河宽仍然至少有十里。
河中心的水位仍然多,可能一些大船不能走,但小船还是可以航行。
杨河就看到几艘渔船顺河飘下,让他感受到一些人烟的味道。
他眺望对面,河对岸仍然是大片的平原,还有一些隐隐约约的山脉,景色辽阔之极。
黄河水浩浩荡荡的东流去,看到黄河,总让人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只可惜,曾经的母亲河现在变成害河。
杨河看面前的黄河,不愧有悬河之称,河床滩面高出背河地面估计超过十米,这样一旦决河,汹涌的河水将冲没一切。
所以杨河怎么能放心在河水南岸发展?
看大堤之前还有些连绵不断,形如丝缕的小堤,这是缕堤。
潘季驯倡“建堤束水,以水攻沙”之策,以缕堤塞支强干,固定河槽,加大水流的冲刷力量,使得河沙淤积现象大大减少,不需经常疏浚就可自浚。
一些主堤外还有月堤,形如半月。
这也是为保护主堤而设,利用数学的原理,减轻洪水的冲击力。
潘季驯四任总河,逐渐由单一缕堤束水,到遥、缕双重堤防,最终设计一整套由遥堤、缕堤、格堤、月堤以及遥堤减水坝共同组成的堤防体系,可谓河防史上的奇迹。
他还有四防二守。
昼防、夜防、风防、雨防,官守、民守。
可惜现在财政崩溃,很多有效措施都实施不下去了。
潘季驯后,黄河屡决不止。
杨河环顾四周,堤坝上毫无人影,不过东面一百多步外好象有一所浅铺。
“过去看看。”
杨河想打听这一片的情形,询问当地人最好不过。
韩大侠询问是否先过去哨探一下。
张出恭也是看向杨河,世道混乱,小心不为过。
杨河摇头,浅夫、堤夫都是有武装的,除了徭役或雇募,一些浅夫还由卫所军户充任。
而且为了防河,黄河堤上每二三里就设一浅铺或是一堡房,他们这个圈子很封闭,还是不要产生敌意,冒然发生冲突为好。
杨河这时也看到那浅铺不是没人,就有几人在铺那边探头探脑,有人手上还拿着弓箭。
可能看到这边几人兵丁打扮,自己又骑有马匹,迟疑下没人上前喝问,一般来说,河堤上是禁止百姓行走的。
杨河下了马匹,张出逊连忙牵了。
众人向那边走去,陈仇敖与韩大侠一左一右走在杨河身侧,二人都有意无意举了盾牌。
张出恭等人跟在后面,都是握紧手中武器,就是胡就业与曾有遇,脸上都没有玩世不恭的神情,满是戒备。
杨河当先走去,就见十几人已经聚在牌楼前面,个个手中弓箭、抢刀等器。
有人还拿了招旗与铜锣,显然见势不妙,就可摇旗与鸣锣。
双方戒备的接近,那边人看到杨河打扮,神情略略一松。
杨河走上前去,他含笑拱手道:“在下鹿邑生员杨河,你们可是这里的浅夫?”
那十几人戒备的神情立时放松下来,各人不由自主放下手中的兵器,很多人脸上还浮起敬畏的神情。
看他们的神情变化,不说韩大侠,就是现在张出恭,胡就业等人脸上都浮起自豪的神色,自己头领是个读书人,又是秀才,还有马匹,走到哪里都受人尊重。
对面很多人仓促不安起来,都看向领头那人。
那人也是连忙道:“原来是杨相公,小人康有银失敬。”
杨河拱手道:“原来是康老。”
那康有银连忙道:“相公言重了,老朽不敢当。”
杨河打量对面的人,个个小帽、青衣、灰背甲、青织带,典型的浅夫打扮。
那浅老人康有银约在六十,须发花白,满脸的皱纹,样貌慈祥,给人感觉是个很和善的老人。
他见礼后,就连声招呼杨河内中就坐,还吩咐浅夫中的几人,虽是土语,但杨河也听出是让他们去抓鱼。
众浅夫都应了,立时一些人去忙开,显然康有银在十几个浅夫中颇有威望。
众人进去,杨河一直面带微笑,和浅老人说着话,韩大侠与张出恭仍有些戒备,张出逊与胡就义好奇的东张西望,胡就业与曾有遇默声不响,不时斜眼打量周边。
只有张出敬裂嘴高兴,抓鱼?
等会有好东西吃了。
众人进入浅铺,这浅铺就是典型的黄河沿岸铺堡,有牌楼井亭,还有正房三间,火房二间,围墙门楼影壁具备。
走进铺内,到处是竹木、砖瓦、油灰、钉织等料,还有旗鼓等项诸多什物。
康有银介绍,他们守护这三里河堤,每岁需办桩木二百根,草一万束,树多寡不一,劳役非常繁重,官府说是说每夫岁给工食银十两八钱,但经常拖欠,各夫不足糊口,日子过得非常苦。
好在守着黄河水,还有大片柳林,可以勉强度日。
说到这里,这浅老人脸上浮起无奈的神情。
他们祖祖辈辈在这里生活,世世代代守护黄河,对这河水的感情非一般人可想。
说起潜逃贻误,肯定不愿,只是老一辈对河水有感情,年轻一辈多另谋他路,就是他两个儿子康明智、康明海,也不愿做浅夫,一个成了木匠,一个成了瓦匠。
泇运河开通后,这段的黄河已经很少挑浚,数百万石的漕粮改道,他们事实成了堤夫。
有关系的都到泇运河那边去,溜夫也早走光了。
可能人老了,康有银的感慨也多了,见杨河和善,不由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杨河听着,心中感慨,这片黄河就跟这个帝国一样没落了,特别泇运河开通后,每年四百万石漕粮改走邳州,徐州也因此没落下来,往年的吕梁二洪可是闻名遐迩。
杨河向康有银打听这浅铺可有船只,听闻杨河要运送数百人,还有大量物资,康有银摇头。
他这个浅铺倒有船,但只是两条小渔船,根本载不了什么。
不过他也出主意,他们这些浅铺,从房村到雙沟都由灵璧管河主簿管辖,那边倒有几条大船,应该足以渡河。
得到雙沟有船的消息,杨河放下心来,进入大厅,康有银献了茶,就与一众浅夫忙开,制作各色的烙馍、规打,又烹煮闻名遐迩的黄河鲤鱼汤,热情的招呼款待客人。
食物的香味扑鼻,腾腾的热气弥漫,虽然是简陋的饭菜,但这种正常的食物,对各人却有无比的诱惑力。
杨河坐着等吃,他心中感慨,多久没有好好吃一顿了?
这种家常便饭,此时对他而言却胜过山珍海味。
张出恭几人陪着杨河在厅内,韩大侠却到铺外等,一边眺望官道情形。
从堤上看去,官道那边形势历历在目。
忽然他脸色一变,急急入内。
“相公,有一行车马从西面过来,车辆七八辆,骑客有三十几人。”
杨河猛的起身,取出一锭银子放下,约有十两。
他拱手道:“多有叨扰,在此谢过。”
他们九人一拥出了浅铺,杨河上了马匹,急急而去。
康有银追了出来,他手上拿着银子,呆呆道:“饭菜都做好了。”
众浅夫都是看向官道那边,康有银叹气道:“这么和善的秀才,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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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路遇()
远远的就看到杨大臣与几骑对峙,双方正在对骂。
杨大臣骂他们“衅种”,那边还嘴“吊舍”,好不激烈。
还好,双方都有顾虑,没有动手。
杨河奔上官道,看对面数骑的不远处,一辆辆大车停在官道上,一色的轱辘大车,重辎深辙,挽马一色膘壮,胸前挂着铜铃,不时传来叮铃铃的声音,随风传得好远。
看车上都插着狼牙镖旗,上面好象绣了“钱”字,原来是镖局,镖头应该是姓钱。
杨河扫了一眼,一辆辆大车上都有壮汉盘坐看管,还有车夫,个个颇为精悍。
各车旁除了步行者,还有骑士围拱。
确实有三十几骑,一色绑腿护腕,缁衣马裤,腰中缠了腥红腰带。
他们除了马刀,都备双插,个个戴着红缨毡帽,剽悍轻捷,骑术高超。
大车中间还有一辆马车,猛一看不起眼,细看就觉华贵高雅,属于低调奢华的那种。
车旁围拱十几个步行汉子,除了弓箭,人人持的就是鸟铳。
杨河策马快行,来到杨大臣身旁,张出恭、胡就业等人也是小跑跟来。
“大臣,怎么回事?”
杨河询问杨大臣,一边看向对面。
三个骑士正在几步之外,为首者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戴着红缨毡帽,身材修长,不屑的看着这边,只看到杨河时,神情略略一变,随后撇撇嘴,眼中露出嫉妒的神情。
他身旁还有两个敦实的汉子,个个缠了红腰带,劲弓快马。
杨大臣委屈的道:“少爷,他们无礼,上来就要我们滚开让道。”
杨河眉头一皱,看齐友信、韩官儿、罗显爵等人聚在他身后,都神情愤怒的看着对方。
还有穿得圆滚滚,包得只余双眼的妹妹瑛儿也站在身后。
她由弟弟杨谦抱着,小嘴上也气愤的道:“没道理,真野蛮。”
杨河看那年轻人骑着快马,盛气凌人,颇有浅浮之色,心中不喜,但考虑到没必要就此冲突,自己几百人确实堵在了路上,特别米面辎重什么堆得满路都是。
主要是早前官道人影全无,却不想有车队过来,造成交通堵塞。
此事己方也有过。
他正要说话,却见那年轻人脸色一变,显是看到后面涌上来的韩大侠,张出恭等人。
这些人一看就是伍中劲卒老兵,给他压力就大了。
他猛的一声唿哨,立时后方的唿哨声此起彼伏,然后一群人就催马涌了上来,很多人纯以双腿控马,显示出高超的骑术。
他们上来后,个个取弓在手,虎视眈眈,甚至有人弯弓搭箭,箭镞在寒风中闪烁着森冷的光。
那年轻人见身旁人聚拢,更现出得意洋洋的神情。
杨河这边人也戒备起来,齐友信大呼杀手队戒备,杨大臣、韩官儿等人取下盾牌,护到了杨河身边,张出恭、胡就业等人赶到,更是个个鸟铳弓箭,瞄向了对方。
胡就业张着弓,恨声嘀咕道:“日嫩管管,走镖的也这么嚣张?”
他目光扫视对面,竟一色都是骠肥战马,不由又羡又恨。
杨河眼中露出森寒的光,他的手摸向斩马刀,他自信这个距离,他一刀就可将这个年轻人斩成两半。
“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剑拔弩张中,忽然对面传来一声暴喝,然后三匹健马奔驰过来,烟尘滚滚中,很快到了近前。
那些镖师纷纷让道,个个尊敬的招呼:“九爷,九爷。”
那“九爷”策马上来,竟是一条非常魁梧的大汉,满脸虬髯,肩宽背阔,披着一领深红的斗篷,身上隐隐含有血腥之气,骑在马上稳稳当当,年约在四十左右。
看他两眼颇有精光,身上有强弓,马鞍上也有马弓,顾盼间气概不凡。
他看了杨河一眼,神色微愣,然后轻声询问周边的人。
随后他眉头一皱,看向那年轻人:“四郎,你退下。”
那年轻人焦急道:“大。”
九爷提高声音道:“退下。”
他更严厉的说:“当初就不该让你出来,就会惹事。”
那年轻人噤若寒蝉,连忙退下。
九爷又看向了杨河。
杨河的手离开斩马刀,他策在马上,淡淡道:“我乃生员杨河,尔等何人?”
对面各人神色一变,杨河更听到后面马车传来“咦”的一声。
一个女子声音道:“是读书人。”
声音悦耳,带着磁音。
随后车帘拉开,远远的,杨河只窥见一双亮如星辰的眼。
那九爷脸上也有了几分尊重的神情,他拱手道:“原来是杨相公,在下钱仲勇,忝为飞云镖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