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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才能回来。
总不能冒冒失失的跑到画院的大门前,去叫自己的师兄出来吧。主要是楚风不想将事情弄得太大,害怕再传到程源先生耳朵里,引得师父生气。
师父的脾气,楚风现在可算是体会良多了。
“开玩笑嘛师父。这深更半夜的,不说笑一番都没有精神学画了。”楚风嘿嘿一笑。
程源先生懒得理会他。
知道自家师父一旦犟起来。是八匹马都拉扯不回来的,楚风自然也没有与师父坐而论道的想法,于是只插科打诨一番,便又转回自己的桌子上作画去了。
按照师父的规定,算是五十遍的惩罚总算做完,楚风放下笔揉了揉手腕,发现程源先生正站在一旁,仔细的看着自己罚抄的笔法。
“嗯,好多了。”程源先生点了点头。状似不经意的问道,“胸前的伤口好些了么?”
楚风笑着道:“好多了,就是还有点痒。”
“回去歇着吧。”师父吩咐了一句。
“好,师父也早点歇着。”楚风起身一礼。准备离开。
“与人来往的事情,我不懂。”楚风走到门口,程源先生的声音又在身后再次响起。“你为什么非要去画院,原因你曾经跟我说过。我虽然不敢苟同,但是也的确无法反驳。其他的东西我不敢说。但你在画作上的天分绝对是要高过傅乐和的。既然他能够考得上,你就更加应该轻松的迈过那道门槛儿。”
“但其实你说得对,画院的秋闱与寻常的科举不同,很多东西都需要考虑的。人情往来的东西,我的确是不懂的,弄不明白,同时也不想弄明白。但是,你既然已经想清楚了自己要走的路,就应该全力以赴的。这方面的东西我帮不了你,你应该去求教与陆文端的。”
程源先生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
即便是这时候,先生也依旧没有抬头,就仿佛正在自言自语一般。
楚风听着,看着他的侧影,心里泛起种种复杂的情绪,又是感动又是无奈又是欣喜,这种种积攒到一处,最终只能化作深深一揖,以及一句应诺了。
程源先生是最厌恶画院的人,可是如今为了楚风,不但同意他参加画院的秋闱,甚至还同意他为秋闱的高中而做一些人事方面的走动……所有的这些,都是与程源先生的价值观完全不相符的。可是偏偏他却同意了。
这不是楚风矫情,而是他真的明白,同意让自己亲近的人去做与自己价值观不相符的事情,是一种多么大的信任。
……
……
楚风在家休养了半个月,没有出门,于是便利用这段时间,为画院的秋闱努力做起准备来。
程源先生教育的严苛是不必多说的,楚风几乎找回了当年准备艺考的感觉,****夜夜的对着画稿,紧张又充实。
楚风受伤的消息自然会渐渐传开,不过两三日的功夫,许多认识的人闻讯而来。萧庭送来了一些生肌的药以及一些补品,马公公也登门笑眯眯的送了一些好东西,又特意找来一位御医为楚风诊治一番,这种待遇是楚风前生今世从未体会过得,不免觉得有些当不起。
不知为何,甚至连王黼本人都亲自登门了一趟,只是当王黼见到陆府的匾额以及文端先生的时候,不免愣了愣。
“在下眼拙,只是看老先生像是一个故人……敢问一句,您是否是当年在朝中为官的陆文端老先生?”王黼看着文端先生,总觉得哪里眼熟,却又不敢直接去问他,害怕话语往来之下曝露了徽宗的身份,于是趁着一个没人的功夫,偷偷的问了楚风。
徽宗那个雨天走入范氏书画行的时候,正是王黼跟在身旁。
自打楚风知晓了徽宗的身份之后,也不免在想当时跟在徽宗身边的王黼是什么人物。如今听说对方姓王,又听了旁人叫他“大人”,便将将猜出了几分。
文端先生的身份并没有什么隐藏的必要,听王黼这样问,楚风便点头答道:“先生姓陆,字的确是文端二字,早年是在朝中为官的。您认识我们先生么?”
王黼听了,心底不免一惊,心想自己以往对楚风这少年的评估实在低了些,立时笑道:“文端先生的大名,我们这些人哪里会没听过。只是我识得陆老先生,陆老先生不识得我罢了。”
楚风笑着应了,并不多言。
王黼对楚风表现出和善与关心来就算完毕,并没有停留太多时间便匆匆离开了。对于他们这样的人物来说,楚风只是一个前途未明的潜力股,只要示好即可,倒也不需要灌注太多的时间。
除了这些人之外,书画行的同僚们也前来探望了几次,李良骥在回杭州之前也来转了一圈,倒也没多说什么场面话,反而因为听说楚风被女人所救,所以嘲笑了他一番,而后留下了一句不会跟楚风抢女人的话,潇洒的走了。当然,来的次数最多的还是范家的人。
范秋白来了两次,二人在范家仆从下人们面前,只能说一些浅浅淡淡的话,一些情愫从目光中流转而出又接收过来,致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荼蘼花的味道。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在第二次离开之前,范秋白用一双水波一样的眸子望着楚风,轻轻吟诵了这样一句诗。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楚风暗暗接了后面一句,心中说不清是惆怅还是喜悦,淡淡的情愫就此蔓延开来……
至于凶犯的身份,在事情发生后的第三天,其实就已经传开了。
毕竟何君昊也是东京城的知名人物,而且何君昊的父亲就是京师守备,做出这种事情来,虽然说不上是“监守自盗”,但也是明知故犯了。
更何况,这事情与买凶杀人不同,那样还有一些回旋的余地。可是何君昊是当街杀人,不但路上的目击证人太多,就连他自己对此事也供认不讳,一意求死……
当时何君昊就求死的撞了南墙,但很不幸的,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介书生,对于人体最为坚硬的骨头之一头盖骨,他还没有那种一下子就把自己撞死的能力。
何君昊昏迷了七天,在衙门私下的“审讯”里承认了自己的罪状,而后便闭口不言。据说,他至此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这件事情自然震惊了太多太多的人,包括萧庭,在通过四面八方的手段,打听了何君昊认罪的事实后,萧庭第一时间又来到了楚风的家中,郑重的抛开自己与何君昊的关系。
“我其实说不上恨他,何君昊他……大概是那种‘既生瑜何生亮’的心情,可以理解,只不过他的行径的确偏激了些。”楚风看着面带焦急之色的萧庭,淡笑着安慰。
周瑜和诸葛亮这对官配是要等到明朝才开始的东西,萧庭一时间闹不清这典故说的是谁,却也大概了解了楚风的意思,心底松下一口气来。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杀人放火的大罪状,官府必定不会轻易饶恕他的!好在楚兄你福大命大,没有被这种小人取了性命。”萧庭郑重其事的道。
楚风听着,微微一笑,心里却也愈发明白,为何何君昊会觉得自己走投无路,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第五十三章 师兄傅乐和()
在距离画院秋闱还有一个月的时候,楚风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师兄,傅乐和。
这一切还是要归功于张奉之张待诏,他从老家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听说了楚风被人凶袭的事情,惊骇之余,打听到了楚风的住处,拎了一些东西来瞧。
张奉之是白天来的,所以程源先生在睡觉,二人并没有撞见。
楚风这时候的伤情已经基本上好了,伤口都结了痂,只是复原的过程中有些痒,在这样八月依旧带着炙热气息的日子里,这样的伤口让他过得不是很舒服。时不时抬手揉一揉胸前的刀伤,恨不得挠个痛快。
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楚风问起了傅乐和的事情。
张奉之微微一怔后问清了二人的关系,惊叹之余自然也乐意做这个牵线搭桥的人,只是心里不由的纳罕,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能够教出两个这样的徒弟来。
张奉之是为数不多知道樊楼那一夜真相的人,他不是很清楚楚风的身份,却也以为楚风不知道徽宗的身份。不得不说,这是个很有趣的局面。
之所以会这样看重楚风,会在听说了对方受伤之后,连忙过来探视,这一份天大面子的来源,自然是徽宗带来的。
只是事到如今,因为张奉之许久不在东京城,很多事情他还不甚清楚。
画院的待诏与今年的考生会面,这种来往不好在酒楼茶肆这种公开的场合进行,所以张奉之将楚风和傅乐和约到了自己家中。
八月初的夜色已经带上了如水一般的凉意。不适合在室外院中吃酒,于是可供三人把盏的小酒席被安排在了偏厅当中。轩窗朗月,云淡星疏。竟也有些风雅的味道。
张奉之的家是一个三进的院子,家中妻子与一双儿女,两个常住的下人和雇来的厨娘,倒也生活的美满团员。
傅乐和是一个二十七八岁剑眉星目的男子,身量欣长,眉目间颇有英气,在见到楚风的时候,傅乐和连忙向前快走了几步,重重抓了楚风的手腕。张了张口却不知道应该唤楚风什么。
“师兄。”
楚风微微一笑,率先唤了一声。
傅乐和无奈苦笑,连连摇头:“师父怕是早已不认我这个徒弟了。”
“倒也不尽然。”楚风笑着道,“师父虽然说过将师兄你逐出师门的狠话,但并没有真正这样做过,所以你还是我师兄。”
傅乐和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抓着楚风的手臂良久,全身都有些轻微的发颤。
可以尽可能的去体谅,却又无法完全感受到对方的心情。楚风倒也没有因为手臂上的轻微疼痛而退后,只是微微叹息了一声。
“你们师兄弟两个人,日后同在画院,来往的日子还有很多的。何必现在这样惺惺相惜,倒像是离别一般。”张奉之在一边瞧着,觉得二人之间的气氛太过凄凉了些。连忙笑着上前打了个哈哈,又将二人往席面上引。
“厨娘作完这一顿我就让她先行回去了。咱们先吃着,如果有什么不够的。让内人再做就好。”张奉之引着二人入席,笑道,“这三道菜是内人下厨做的,说是从小在娘家就开始练的拿手菜,你们尝尝,品评品评。”
眼前着桌子上五六个热菜外加三道冷盘,傅乐和连忙拱手笑道:“这次的事情真是劳烦张大人了,准备的这样丰盛,我们师兄弟二人真是过意不去。”
“哈哈!这是哪里的话,你我一处为官不说,我与楚郎在樊楼也有些巧妙的缘分,哪里还有什么客套的道理。”张奉之说罢,引着二人围桌坐了。
这时候,一个裙钗女子从门帘后走了出来,冲着楚风、傅乐和二人施礼。
“这是内人。”张奉之介绍了一下,“这位傅乐和傅待诏是我画院的同僚,这位楚风楚郎君,就是今日名镇京师的人物了。”
楚风二人连忙起身施礼,唤了一声“嫂夫人”。
“不敢当。”女子还礼,为众人添酒,添到楚风这里却想起什么来,睁大了眼睛问道,“楚郎君你……现在是不是不能饮酒?”
张奉之闻言一拍脑门儿,道:“瞧我这脑子,竟然把这一茬忘了。楚郎君的伤还没好利索,可不敢喝这些东西……快去给楚郎弄些茶水来。”
“不必特意为我麻烦,我喝些水就好。”楚风连忙道。
女子自去准备茶水,忙活一阵,又敬了傅乐和一杯,这才口言“不再叨扰”,退了下去。
傅乐和心中有些担忧,忍不住问道:“楚郎,你的伤可好些了?之前就听说了这件事情,真是没有想到……那何君昊,我以前是见过几次的,看起来也是文质彬彬,没想要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们两个之间是有什么罅隙么?”
楚风摇了摇头,道:“只是受了些皮肉伤而已,早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过我的确不能饮酒,一杯酒倒的,这绝对是大实话,半点假都不掺。”
见楚风将话头引开了,傅乐和便不好再多问,只是这时候忍不住打量着自己这个师弟,想着这些日子听到的有关他的传闻,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师父的身体还不错,只是每天还都是晚上作画白天睡觉的,日夜颠倒。”楚风突然想起这茬来,觉得应该是傅乐和十分关心的事情。
傅乐和闻言,不免心情又有些澎湃,仰首一口酒饮尽了,大概是被酒气熏得,眼睛竟有些发红。
“师父还住在杭州城柳青巷子里么?”傅乐和哑着嗓子问道。
楚风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