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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楚郎的天分,在杭州城外结庐隐居,老老实实的作画,有什么不好的?你们一个两个都支持他考画院也就罢了,如今可好,闹出这等事情来。好好的一个苗子,要是他的右手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我看你这个做先生的心疼不心疼!”
“嘿!你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我心疼不心疼,说的好像与你无关一般。”文端先生嘿笑一声,拍着大腿,“也不知道这几日是谁****夜夜的睡不着觉,眼圈都红着,没准儿早就把自己蒙在被窝里哭了几场了,如今却跑到外头说起这风凉话来!”
“陆文端。你个老不死的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程源先生腾得一声站了起来。
“你自己听的清明,何须我重复?”文端先生呵呵一笑,用挑衅的目光看着他。
路过院子的楚风隐隐约约听到了这边的喧闹声,不由得一怔,连忙凑了过来,笑道:“先生、师父。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二人见楚风来了,便连忙收了话头,纷纷咳嗽一通,仿佛方才的争吵完全没有发生过一般。
楚风站在窗外嘿嘿的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大中午的还在家中?没有人找你出去饮酒作乐么?”程源先生板起脸来问道。
“我不会喝酒,又受了伤,大家都觉得找我出去没什么意思,嘿。”楚风用左手挠了挠头,右手早已找了郎中开药、敷药。这时候用厚厚的绷带包了,仿佛一个厚厚的粽子。
文端先生这时候微笑道:“你这手上的伤的确应该好好养着,之前胸前的伤口其实又没有好利索,滴酒不沾也是好的。上午是不是来了些朋友,我隐约听到了外面院子里的声音的,怎么没请进来坐坐?人家既然是好心好意的来,都没有空着手,咱们做主人的也不好太过冷淡了。”
楚风闻言了悟。忍不住看了程源先生一眼,笑着应了下来。
“怎么?”文端先生注意到了楚风的小动作。这时候不禁失笑,问道,“难不成,咱们这位程先生的大名也已经众人皆知了么?”
程源先生不明白怎么话题就转到了自己的头上,不禁一怔:“说什么呢?与我又有什么干系?”
“没有没有,是先生正在开玩笑!”楚风哪里敢多说。连忙笑嘻嘻的打圆场。
文端先生却起了些奚落的心思,哈哈笑道:“楚郎你何须掩饰,咱们这位程先生既然做出那等事情来,自然是早晚要出名的。”
“我做了什么事情?”程源先生瞪大了眼睛,一脸的莫名其妙。
“怎么还装傻充愣上了?前天你不是轰走了一个楚郎的朋友么?怎么转眼又不承认了?”文端先生大笑道。
程源先生一脸的费解:“我何时做了那等事情?”
“嘿!”文端先生拊掌一笑。“你是真的忘记了,还是不敢承认?之前楚风的朋友来看他,带了些伤药之外,还拿了一幅自己的习作,说是听说了楚风的师父也住在这里,所以硬着头皮想要让你帮忙瞧一瞧,点评一番的。唔,我记着好像就是前天中午的事情,你刚刚睡醒,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就在内院里溜达……楚风知道你的脾气,不敢开口来惹你。那小子……楚郎,那小子叫什么来着?”
“咳——徐清。”楚风假咳一声,侧头飞快的提醒了一声。
“哦!对了!徐清,就是那个傻乎乎的胖小子。”文端先生说起这件事情来明显十分开怀,脸上的笑容挥之不去,“那胖小子好像画了一幅什么玩意来着?好像是一幅人物,说是什么因为楚郎樊楼那夜的《美人图》太过震撼人心,他徐清的内心也受到了震撼,所以也想要将自己丢了几年的画功重新捡回来……”
文端先生大概是说的渴了,连忙喝了一口茶,又接着笑道:“这小子也是混不吝的,楚郎那样旁敲侧击的说他,他都没有听明白。竟然追着你解释了一大通,然后把自己那幅画拿出来给你瞧。哈哈!哎哟!不行,这事情想起来就好笑……那胖小子只让你点评点评,你程源倒好,皱着眉头一张臭脸看了一眼,说了一句什么,什么‘你没天分’,之后抬腿就走了!”
文端先生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真是笑煞人也!你是没有瞧见那胖小子的那张脸,整张脸都抽搐了许久,就像是、就像是……哈哈,不小心跳到岸上的鱼一般。楚郎也跟着分外窘迫,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结果那胖小子匆匆忙忙的走了,出门的时候还在门槛儿上绊了一跤,嘿!你竟然说不记得了!”
程源先生皱着眉头,一双眼睛盯着房梁看了一阵子,之后点头道:“好想是有这么一回事来着……我并没有随意乱说,那幅画若是学了几个月丹青的人所作的话,我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可是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面对着程源先生的发问,楚风只好忍着笑,再度清咳了一声:“徐清徐子墨。”
“哦,反正就是那个小子。”程源先生随意挥了挥手,“他竟然告诉我,他学了五六年的功夫,才学成了这幅样子。这不是没有天分是什么?我并没有骗他。”
楚风闻言只觉得无可奈何又十分好笑,文端先生哈哈笑道:“你的确是没有骗他,可如今楚郎的朋友都不敢进门了,还不都是你害得?”
“与我何干?”程源先生瞪大了眼睛。
文端先生扳着手指头数:“徐清的这件事算一件,之前呢,你嫌那些人吵于是往院子里泼了一缸子墨汁,还嫌另外几个人一身酒气于是出言不逊……哈哈!如今你程源的名气在这东京城里,恐怕不必楚郎差到哪里去了。所以,已经没有人再敢进这陆府的大门了。”
“有这等事?”程源先生眉头紧皱,以探寻的目光看了楚风一眼。
楚风哪里敢应承,嘿嘿傻笑了一下。
“你何必问他,他敢说些什么?”文端先生笑道。
程源先生仔细的想了想,道:“依老夫看,这倒也没什么不好的。那些狐朋狗友,我看着也是什么人都有,楚郎是个单纯的小子,要是交友不小心谨慎些,怕是被人卖了还要帮着数钱的。再者,有时间就多作画、多练习,不要以为天分就足够了,没有勤勤恳恳的功夫,难不成好的画作是天上飞来的么!”
这就是指教了,楚风哪里敢不听,连忙恭恭敬敬的应了。
“你这个做师父也太要命了些,且不说楚郎的右手现在受了伤,就算是没有这伤情,刚刚考完画院的秋闱,皇榜还没有贴出来,谁不是一颗心悬在半空心惊胆战的。这时候还有谁有什么作画的心思,好生玩乐休息几天也就是了。”文端先生道。
程源先生瞪着一双眼睛:“考都考完了,忧心又有什么用处?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你这番看法恕我不能苟同!”
“你——好好好,老夫不跟你争!”文端先生只觉得气滞,翻了个白眼,又对楚风道,“楚郎,你手上的药换完了么?”
“换完了,其实愈合的很快的,不必担心。”楚风连忙道。
文端先生点了点头:“方才我和你师父还在说那屈镇海的事情,那边的消息传来说,他全家的人都在秋闱的前几日离开了东京城。恐怕你说的没错,这件事情并不是随意发生的,一定是有人刻意想要报复。只是这样的手段,实在太过狠辣的些……那屈镇海官府还在抓,但是依老夫看,真正能够抓到的可能性恐怕不大。这些人一旦出城就如同泥沙入海,再想追回实在是太难了。你这几日不出去也好,这件事情弄清楚来龙去脉之前,你不随意涉险也是正确的选择,毕竟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楚风明白文端先生的意思,于是点头道:“是,一切旦凭先生安排。”
文端先生微微叹息:“何君昊在秋闱当日从狱中消失,他的父亲京都守备何计也一同消失不见,再加上这屈镇海……哎!一番意气之争非要弄到这般田地,实在太没有必要了。”(。)
第六十四章 光怪陆离()
正如文端先生所言,何君昊最初在心中涌起的一点点恶念,可能仅仅是因为意气之争,可是等到他真正实施行动起来之后,一切事情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动用陆家的力量,在家上范家人与萧庭等人的协助,整个事情调查出前因后果的时间,只不过仅仅三天而已。
就在两位先生诸如以往这般发生了一次口角的当天傍晚,范阳明拜访而来,带来了所有彻查出的消息。
“屈镇海曾经在何计手下做过。这个何计,据说是新乡人,早年在被征兵到了西北边陲之地,也不知怎么发迹起来,混到了如今京师守备这个位置上来。”
范阳明看了楚风一眼,接着道:“何君昊是他唯一的儿子,据说何计对这个儿子一直都不怎么待见,尤其在发生了这件事情之后,何君昊被捉拿关入大牢的消息传到了何计耳中时,何计只说了一句话——生死且由他。”
“最初一份不问生死的态度,这时候又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劫狱么?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文端先生道。
“他家里人早就跑没了。”范阳明摇了摇头,“我派人打听过了,不论是何计家,还是屈镇海的家里,都跑的很彻底。那屈镇海的老家离东京城不远,我让齐大打马去了一趟,早就空空荡荡了。问了乡亲,说是已经搬走了七八天,不用多说你们也知道,这事情他们恐怕早就有预谋的。”
“有预谋不可怕,最关键的问题在于,一个小小的京师守备,竟然有人肯为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从东京府的大牢里把人带走。不要告诉我,这是一个人就可以做到的事情。”文端先生眉头紧皱。
范阳明长出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老先生说到了点子上,这个何计,我们以前恐怕真的看轻他了……在秋闱之后,京师守备的大营里少了八个人。东京府的衙役中,也有五个人不知去向。一夜之间不知去向,而且不单单是他们自己,他们的家人也全都从东京城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这何计能够扇动的人,比我们最初想象的,多的多……”
“如果只是从此消失,不再对楚郎产生什么影响的话,我想,咱们之中是没有人会介意的。”文端先生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只是,从屈镇海的报复来看,这何君昊恐怕不会轻易放手。呵!画院的卫兵竟然让屈镇海轻易的溜走了!这件事情老夫定然要追究到底的!”
“恐怕也无须老先生您出马了。”范阳明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楚风的肩膀,“我也说不清这事情到底是好是坏,但画院秋闱所发生的事情,不知怎么竟然传到了官家的耳中。听说官家昨日在朝堂上已经发了火,说‘科举不静。何以正名’,并且下令要彻查此事。绝不姑息。”
大家都不禁看了看楚风,楚风被这一道道目光弄得有些尴尬,挠了挠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呃,我应该……多谢官家?”
“你谢不谢的,官家也听不到。”文端先生摇头一笑。“而且说句实话,官家之所以会下令彻查,倒也与你个人无关。在科举秋闱上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一件让朝廷颜面无光的事情。如果只是单纯的事故倒也罢了,可是如今看来……咱们都能够查到的东西。朝廷那边的细节自然更加充实的,恐怕官家那边如今早已明白了这里面的种种事情。一个京师守备,竟然为了自己的儿子做出这种事情来,越狱、在科举中报复,如果朝廷不做些什么事情,怕是说不过去的。”
楚风闻言点了点头,心里却不禁浮现起徽宗那贵气闲适的身影来。他也不禁心想,等徽宗看到自己的那幅大写意的山水之后,也不知会不会赏识……
见楚风微微发呆,范阳明便以为他是在回忆当日科举上发生的事情,也不免叹息一声,道:“想来这也是命数了。我也听说了科场上发生的事情,听说楚郎烫伤之后,非但没有就此放弃,甚至还抢着剩下的短短时间,重新做了一幅画……这事情如今也渐渐传开了,大家也都赞叹,说楚郎是非凡人也,在那等情况下竟然没有惊慌失措,这已经不是寻常人物能够做到的了。呵呵,楚郎是看得开的人。这一次的秋闱,若是真的中第自然很好,如果不能的话,四年之后还有机会,好在楚郎还很年轻,哈哈!”
“是,这几****也这样劝他。”文端先生微微一笑,“少年人多经历一些坎坷是很好的,楚郎经此一役,自然也磨练了不少。而且正如同范老弟所言,四年也不过是白驹过隙的功夫,楚郎年华正好,无须担忧。”
楚风听着,笑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
他的心中其实也有些忐忑,这